蕪城。
江婉婉抱着纔出生的兒子,喜極而泣。
去年,在鴻姐兒的生辰上,終於懂事起來的她,立即得到了善待。
在白太醫的悉心照料下,已經流產三回的江婉婉,終於懷上並平安生下頭胎。
孩子很幸運的生在了七月二十二,跟美娘同月同日。
秋大姑她們直說這是難得的緣份,非逼着美娘立即認下這乾兒子,還“敲”了她一筆厚禮。
捧着美娘給的純金打製的小飯碗,還有百畝田地的地契,江婉婉又感動,又受之有愧。
“他纔多大?如何擔得起這樣厚禮?快收回去吧,有個心意就好。”
這是美娘第一次來看她。
挺着身孕,絲毫不嫌棄她家窄小破舊。還把一臉不耐煩,哼哼唧唧,長手大腳的胖小子抱了過來,熟稔的拍哄着。
胖小子很舒服的被她拍哄着,很快就有了睡意,往她懷裡拱了拱,閉着眼睛安靜的睡了。
鴻姐兒爬到凳子上,瞪大眼睛看着,滿臉好奇。
美娘看着兩個孩子,笑得溫馨,說話的聲音,也格外輕柔。
“鴻姐兒你可以輕輕的摸一下,但不要弄醒弟弟。要說這孩子,跟小飛哥哥小時候真象。不過比他俊秀多了,這是隨了你。”
她再看一眼江婉婉,“其實這些東西,我早想給你的。只那時你才成家立業,還不是那麼會過日子。若早給了你,只怕養出你一身的壞毛病。如今你能說出這番話來,倒也擔得起這些東西了。
我既做了這孩子乾孃,總不能讓他跟小飛哥哥小時候似的沒飯吃。瞧他這手長腳長的,將來定是個大肚漢。給孩子吃飽吃好,長成個比他爹更威武的漢子纔好呢!”
江婉婉聽得越發羞慚,快要落下淚來,“當日,是我想左了。虧得你們不嫌棄,還肯幫我……”
美娘忙道,“別哭!做月子呢,當心哭傷了眼睛。也不是我們肯幫你,是你自己肯幫自己。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剛從官家小姐落到那種地步,卻還願意跟着我學生火。當時我就覺得,你這人雖然脾氣嘴巴俱壞了些,卻不是個不能結交之人。因爲,你還知道自救。總比那些只知坐在那裡,怨天尤人,抱怨老天不公的人要強。”
江婉婉羞愧難當,“可惜我後來,還是變成那樣的人……”
美娘笑着打斷,“可你如今,不是想明白了麼?這便好了。”
江婉婉忽地想起當日之事,坦然承認,“其實,我也不是自己想明白的。那天我沒臉進門,離了府上,便遇着虞妙嫦了。看她過得不如意,又滿心怨毒。我實在是害怕自己也落到她那般田地,方纔轉過這個彎來。”
美娘想起虞亮那些令人髮指的醜事,不欲多談,只說了句,“那也是個可憐人”,便換了話題,問起小子的名字。
江婉婉原本起了好多個,一直沒有拿定主意,不過今兒跟美娘聊了一回,她決定了。
“叫新哥兒吧。改過自新的新,願他將來就算一時犯了錯,也能很快想明白,走上正途。”
這個字好。
秋大姑她們正齊齊讚揚着,鄭飛揚端着鍋豬腳湯麪進來了。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這是雙河鎮的舊俗,一旦家有小兒誕生,親友來賀,都是要分一碗豬腳湯麪的。
這樣的喜面,大傢俱是愛吃的。
秋大姑她們一面幫着分面,一面笑道,“說給你兒子起名字呢,你媳婦說叫新哥兒,你家輩分是什麼?快往中間添個字,咱新哥兒的大名就有了。”
剛當爹的鄭飛揚,撓頭笑道,“小門小戶,哪有什麼排行輩分?都是隨便起的。要不您老給添一個?”
秋大姑一輩子沒成親,無兒無女,上回想管鴻姐兒叫琴姐兒,還被上官令暫時扣着了。當下很認真的,行使起這份命名權。
“你媳婦說想要孩子改過自新,難道叫鄭自新?嗯,這倒使得。可回頭若有弟妹,自字後頭倒不好加旁的字了。”
葛大娘調笑,“你這老糊塗,能想得出什麼好字?美娘,快幫你師父想想。”
美娘道,“若嫌自字不好,不如就換作知錯能改的知。知錯,更知自新。且知字雅緻,後頭不論男孩女孩,都好起名字了。”
極好極好!
江婉婉和鄭飛揚十分滿意,頓時將長子名字定下,就叫鄭知新了。
鴻姐兒擡起小手,輕輕摸摸已經呼呼大睡的小知新,那細軟的黑髮,也十分滿意。
“娘,我們帶弟弟回家吧。”
衆人怔了,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鴻姐兒很認真的表示,“他不是娘起的名字,還是孃的乾兒子麼?那就是我們家的孩子呀!”
然後小姑娘,還一臉老成的對江婉婉鄭飛揚說,“嬸嬸生弟弟累着了,要好生歇歇,弟弟就不麻煩你們了啊。”
然後小姑娘,她還當真想把鄭知新小盆友給抱走啦!
一屋子人哭笑不得。
說了半天,才讓鴻姐兒明白,就算是乾兒子,也不是能隨便抱走的。
小姑娘最後,只得一臉遺憾的交待江婉婉,“嬸嬸要是照看不過來,就把弟弟給我送來啊。”
如今一個徐賢妃,已經滿足不了小姑娘的照顧欲了,她可是很盼着能當大姐頭呢。
江婉婉只好應承下來,纔算把小姑娘送走了。
回頭小兩口說起鴻姐兒的愛操心,鄭飛揚卻是笑道,“這也是好事,我又沒個兄弟,你跟家裡也早斷了來往。美娘就跟我親妹子似的,有個小姐姐肯照顧新哥兒,倒是他的福氣了。”
江婉婉一想也是,不由得也笑了。
說起美娘給的百畝田契,她就想把東西給兒子攢着,待他將來娶媳婦。
鄭飛揚聽得好笑,“這還多少年呢?你就操心起這個來了。原本我有一事,想晚些時候跟你商議,如今倒可說了。”
之前江婉婉不是嫌棄家裡房子窄小潮溼,想借錢換大房子麼?鄭飛揚那時沒同意。不過後面看江婉婉懂事,他也暗暗記在心上。
前些時就和軍中同僚一起,看中一塊地皮。因房屋破敗,價錢倒是不高。大家商議着湊些錢,把那塊地皮買下來,再按出錢多少分大小,推倒了重蓋。
可饒是如此,也得用盡他們的小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