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夜已深。
遠離秦淮河的城北民巷裡,一如往常籠罩着夜幕。
天,依然還是那個天,月亮也照舊還是那個月亮,只不過在天和月亮的下頭,多了一團團深霾的烏雲!
烏雲閉月,不祥之兆啊,但四哥卻堅信,這是黎明來臨前的黑暗,最多等到明早,不,或者再過一兩個時辰,就可以看到勝利的曙光。
江南鼎定,只在今晚!!!
依然是四條眉毛,卻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長袍,四哥以一種平凡的、絕不惹人注目的步姿,沿着城北民巷的小道,直奔包順心家。
夜很黑,深濃的陰霾籠罩四野,如果不是靠當年勤練而成的真.騎兵退散、有碼勝**之眼,走在這片阡陌縱橫、各色民房鱗次櫛比的老街巷裡,光是沿途這一個又一個的轉彎,就夠轉的人顛三倒四了。
四哥沒有轉的顛三倒四,而.是很快地到了昨天等着包順心的地方。
那地方,現在沒人。
——他走到很近,才就着微弱的星光.看出來,就在這時,空黑影一閃,兩道迅捷無倫的身影從旁邊牆上躍下,別在腰間的兵刃寒光湛湛!
“少主!”兩個身影一齊伏跪在地,.既不是空幻的殺手,也非禁軍的兵士,而是四哥臨刑前軟磨硬泡、厚着臉皮從黑心老爹那裡“要”來的兩名“飛羽”高手,本來是作爲最後關頭的秘密武器,可是現在龍五另有要事交辦、火帥姐姐又要貼身保護小公主,韓琦嘛還得主持收網嚴打,沒奈何,只好暫時動用這二人了,畢竟包順心的事情是絕對機密,還是用太師府自己的人來辦更加放心。
“包順心回來了麼?”
“回來了,約莫一刻鐘前進的門。”
“這期間沒有別人再進”
“沒有。”
“確定?”
“少主放心,我倆一直在暗盯梢,包順心之後確實.無人進了他的屋,除非……除非是鳳凰洲襲駕時的女刺客那樣的絕世高手,否則絕不能瞞過我二人的耳目。”他說得女刺客當然是神仙姐姐,一人一劍殺得滿京高手面無血色,要不是天下第一神箭穆桂英冷箭偷襲,估計那一晚連楊家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都破了。
唉,神仙姐姐……春滿園一別,不知她現在好麼,穆桂英.偷襲的那一箭也不知道有沒有落下病根……唔,真的有些兒想他了……
四哥心一陣激盪,好不容易壓制住對神仙姐.姐的掛念,大步要往包順心家去,“飛羽”二人齊聲道:“少主,我們陪你同去吧。”
“不,我和包順心.說好了今天一個人來找他的,大丈夫就要言而有信,你們在外邊守着,別讓驚動了左右鄰里就成。”
“可是您的安全……”
“安全?這個世上,能要我命的人還不存在。”四哥自信一笑,施施然地去了,空還殘留了他後邊嘀咕的半句“……除非是女人,除非在牀上。”
夫廟食神包順心的房,就是一棟普普通通的民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四哥絕不敢相信,昔日的南唐御廚、三代領着空幻不菲“月銀”的包家竟然住得是這樣一處破敗的地方!
殘破的磚瓦、老舊的土牆,還有屋裡昏黃的燈光……一種悲涼落寞的異樣感覺彷彿在空氣瀰漫。四哥是走大門進來的,夜很靜,光是推開院前那扇老舊木門的聲音,裡邊的包順心應該就能聽到,可是直到他走進了,走到屋門前。
裡邊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奇怪了,燈是開着的呀,包大師傅應該在,怎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飛羽”說除了包順心以外沒有人進去過,那他絕對相信,裡邊不可能還有別的人。
“包大師傅,包大師傅!是我,我來了!”
他連着喊了兩遍,沒有任何迴音。
沒有任何猶豫,他果斷地推了開門,然後下一秒,瞳孔暴張!
夜已深,瀛洲島上,櫻花海,夜幕掩映下的竹樓裡,猶自亮着燈光。
透過鏤空的的雕花門牖往裡邊瞧,房內四壁竟全是白玉嵌鑲而成,佈置着繡墩鏡臺,懸衣長櫃,還有一張四腳的圓桌,材質非金(屬)非木,倒像是以整大塊的海底寒玉雕琢而成,再往裡邊是見一張紫檀龍鳳榻,金鏤被褥,毛皮帷幕。整個房間散發着幽香,聞之異常舒服美暢,一望便知正是紫妍姑娘的內寢香閣。
送走了南宮琴伊一行的紫妍,這時剛洗畢一個玫瑰香浴,雪白的輕紗睡衣襯着她光豔迷人的肌膚,猶如白衣仙姬,風姿綽約,一頭漆黑光亮的青絲就那麼輕輕匝成一束,連綁在發端的絲帶也是潔白無比。更遑論她曼妙纖柔的動人體態,盈盈可握的玉軟纖腰,還有胸前一對飽滿的豐挺**……
大有仙姬降世、洛神再生之態!
她就那麼坐在牀邊,輕輕的褪去羅衣,外罩的飄飄落地,現出一對白玉似的玲瓏藕臂,人道是仙姿玉質,肌香體輕,用來容易她當真再委實貼切不過。
紫妍的一雙膚嫩玉手,繞到頸後把束髮解開,柔順的長髮如瀑布般飛散開來,把她的姱容更襯托得美豔無方,偶一轉過臉來,但見她柳眉含翠,星眸如波,脣檀凝朱,鼻如玉琢,當真美得勾魂攝魄,叫人難以自控。
一向以正人君的超凡定力而“遍閱”花叢、一次也沒栽過的四哥,那一晚就是被她的似玉如花,儀靜體閒的氣質儀容所矇蔽,幾乎神魂顛倒,方寸紊亂,最後了這女人的圈套,差些兒被誣爲姦屍兇犯……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這句話海真是很對啊。
望着對面鏡自己的嬌豔容顏,紫妍勾起一抹輕柔巧笑,掀開繡榻上的錦被,擡起粉酥酥的一隻足踝就要穿入裡邊。
忽然,她的動作停住了,姣好的柳眉微顰起來,低叱一聲。
“誰?”
“亥時才一過,就要睡了麼?”另一把嬌媚糯甜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睡榻上的紫妍鳳眸一冷,別轉過嬌軀望向閨房門口的珠簾。
“譁——”竹簾往兩邊拂散開來,卻非單純地被人力掀開,而是彷彿受到內勁的轟擊,串接珍珠的絲線瞬間炸成千萬碎段,一顆顆的珍珠卻分毫無損,同一時間從口墜落,嘩嘩嘩的彷彿瀑布泄地。
香閨被人擅闖,而且一進門就毀了她價值千金的合浦珠簾,紫妍的臉色卻並無多少慍惱,反而玉容綻出一絲俏笑。
在她俏笑着的觀望,一條修長潤質的**跨進檻來,蓮足尚未落地,足下散落的珍珠像是受到某種奇異力量的牽引,自動往兩旁滾落,等到“叩”的一聲紅酥酥的繡鞋兒踩在木地板上,漫地珍珠剛好環在周圍,彷彿踏着一層晶亮銀雪。
在搖曳的燭火下看來,粉光緻緻美腿膚質滑膩、酥白耀眼,小腿的肌肉結實有力,大腿卻極豐潤,充滿了女性的嫵媚誘惑,而且長得不可思議——不僅是比例,這條腿本身便十分勻長,腿根幾與尋常女的腰際相齊,照此推算美腿的主人便是和四哥同站一列,想也只比他掠低許寸。
骨架高挑的女,肌膚通常略微粗糙,但進門的這位窈窕女郎卻無此缺陷,順着小巧足踝往上,每一處每一寸的都是肌膚吹彈可破,直如鮮切的水梨,膚質爽潤,通透處竟似有沁水之感,剔瑩白淨,這也虧得是在女人的香閨,虧得裡邊是仙姿佚貌的紫妍,不然光是邁入這一條白生生的右腿,便是在秦淮河的花船上同爲女人的那些姑娘見了一樣要爲之摒息,當場聲聞俱失,只餘一片心跳怦然。
繞過擋在入口處的鑲玉屏風,她終於走出了珍珠暈彩的環繞,依然是一條美腿先踏出來,趾尖稍一用力,重心前移,彷彿粉雕玉琢的小腿隨之虯緊,膝彎腿筋拉直,若隱若現的大腿亦繃出結實的肌肉線條,宛若雌羚飛蹬……之所以如此清楚,乃因她嬌媚的身幾無遮掩,女慣着的褌褲、裙襪等,在她身上付之闕如,僅僅一件貼身小衣裹着一雙蜜瓜似的飽脹**,兩團雪白半球、蠻腰玉臍悉數裸裎,腰身下前後雖有兩片裙紗,行走間腿根若隱若現,比裸身更加引人遐思,連**踏着的繡鞋,也是一個字“露”,跟高而前低,腳掌下傾,腳面僅以側帶系起,雪白的玉趾、飽滿的腳背、渾圓的踝骨,乃至腳跟無一不露,形同裸足。
世上美女,敢這樣穿衣服的,有也只有一個人。
——花想容。
“好久不見了呢。”花想容輕車熟路的走進香閨裡,俏臉掛着嬌嫵的媚笑。
“是啊,好久不見了。”牀頭的紫妍抿着紅豔的嘴脣,還以一笑。
雙姝對望,明眸同時掠過一閃即逝的陰冷。
“除了在瀛洲小島上逗弄櫻花,你好像還做了不少事情。”
“彼此彼此,你‘做’的也不少啊,而且……”紫妍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花姊姊好像肝火很大,也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男人得罪了姊姊,要姊姊到小妹這裡來撒氣呢,進門就毀了人家的珠簾,是不是連小妹的香閨也想拆了給姊姊順氣?”她說話不但語聲緩慢,且異常輕柔,不時輟一下,夾雜着低微的嘆息,讓人聽來,更覺娓娓動聽,稍一不查恐便又要沉淪其。
花想容是勾引人的行家,行家的行家,自然不會被她言語所惑,水汪汪美眸滴溜一轉,道:“是啊,我是生氣,生氣,進來可廢了姊姊不少夫。”
“你毀了我的櫻花?”紫妍變了臉色,一改她之前的靜淑輕柔,彷彿小樓外那滿樹櫻花是她做爲女人不可觸碰的逆鱗。
“是啊,妹妹在洗花瓣浴的時候,外邊的櫻花樂舞陣被姊姊毀的一棵不剩。”花想容“噗哧”笑了出來,眼角眉梢掩不住桃花似的婉媚,“哎呀,姊姊下手太重,忘了給妹妹那些從扶桑帶來的寒緋櫻了,咯咯咯咯——”
紫妍咬着如軟熟櫻桃般的豐潤脣珠,兩道未施黛青的淡淡彎眉微擰一勾:“姊姊今晚登門,莫非是故意找茬來了?”
“哪裡——姊姊這是許久未到瀛洲花海來了,想和妹妹敘敘話。”花想容微聳肩胛,俏臉上露出個可令任何男人意亂神迷的嬌憨表情,彷彿剛纔的辣手毀花之舉只是大姊姊不經意的一個小小惡作劇。
紫妍生平最愛櫻花,怎肯輕易嚥下這口氣,擰着柳眉定定地瞧他好半晌,忽然竟花技亂顫的嬌笑起來:“姊姊該不會是聽聞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了那個廢物沒用的男人,心不忿,特地趕來給他報仇的吧。”說著又“噗哧”掩口,在明麗月輝的映照下,瑤鼻、櫻口、柳眉、烏髮……鍾天地靈蘊而成的秀美姿容,更顯得花嬌月豔,玉潤珠明,分外惹人遐思。
花想容“嗤”地一笑:妹妹真會瞎想,那個廢物不用的男人和姊姊有什麼干係?姊姊來是……”
“是麼?”紫妍娉娉婷婷地從牀第站起,眸裡閃着慧黠的光,“姊姊在廬州不惜大動真力、寧忍火灼之痛也要掀鐵罩的救那小,還說和他沒有干係?”
“你和李元昊勾搭在一起?”這一次輪到花想容色變了。
“姊姊先回答我!”紫妍走到梳妝檯畔,倚鏡斜坐,右腿輕輕疊上左膝,翹起一隻巧致的渾圓裸足,這個旁人做來稍嫌無禮的動作,在她而言加倍襯得腰如約素,體態極美,更有股說不出的雅緻秀麗。
花想容掩脣媚笑,無可無不可的道:“是啊,姊姊是救了他,可那不過是他還有利用的價值,就這麼被燒死了未免太可惜,姊姊可還指着這人南下替姐姐……嗯,把姊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再拿來討好姊姊。”
“是麼,姊姊爲了這個廢物沒用的男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呢,咯咯咯咯!”紫妍笑得花枝亂顫,就像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事,一股蘭蔻般的淡雅香芬隨着她yu體的起伏彌散開來,被室燃着的燭火一蒸益發的馥郁撩人。
“你還有臉笑?”花想容哼的一聲,目露輕鄙,“堂堂的扶桑國公主,竟然和一個沒教養的党項蠻勾搭,要是傳回給天皇知道……”
“姊姊身爲苗疆聖女,都能投身風月,到楚館青樓去勾引男人,妹妹就不能暫時找個合作的盟友麼,再說了,那李元昊迄今連妹的小手兒都還沒碰過……啊,姊姊不會是自己和那個廢物沒用的男人‘做’過了什麼,就覺得妹妹也……”她秋波一轉,抿着紅潤潤的嘴脣揶揄道,“好姊姊呵,都說這女人一輩最最忘不了的奪了自己紅丸的男人,那姊姊的這一縷情思不是要系在那個好色又無用的龐四身上,要是妹妹多個心眼兒派人到苗疆給四大長老說一聲,就說姊姊決心跟着他過一輩,不回三聖崖做聖女了……姊姊猜他會被用哪種蠱蟲毒死呢?”
“是啊,姊姊就是喜歡……好喜歡逗他呢,那又怎樣?”花想容故意不理會她的恫嚇,“妹妹要不要同來,和姊姊一起試試大被同眠、兩女侍一夫的**情味?”溼潤的杏眸眯成了細細兩彎,眼角直欲滴出水來。
“好姊姊,你省省吧。”紫妍雍容一笑,擡手整了整披散垂落的烏亮青絲,“你我都是女人,姊姊的‘玄女蝕魂**’對我不管用的。”
“那妹妹又何必暗發動‘奈落見之術’,想以扶桑皇室的獨門幻術把姊姊留下來呢。”花想容美眸滴溜溜一勾,隨意揮了揮他羊脂瑩玉般的膚嫩纖手,嫵媚玉顏俏笑依舊,室蘭蔻般的馥郁香芬卻已揮發的點滴不剩。
“是姊姊先毀了人家最愛的櫻花,妹妹總該投桃報李,還姐姐點什麼吧。”把戲被揭,紫妍一無懊惱,反而賭氣似的掠起紅脣,“許久不見,姐姐的武好像又精進了呢,舉手投足便破了人家的幻術。”
“妹妹也一樣,剛纔不過才使了三四成的手段,要是換成‘千幻冰雲’,恐怕不把你這小樓拆了,姊姊未必破的了呢。”
“這裡可是妹妹的家,妹妹怎忍心毀了它。”紫妍慵懶地倚着妝臺,依然是那副宛若出塵的仙嬌姿。
“姊姊。”
“嗯?”
“姊姊今晚來,是勸我收手的吧,只要我不同‘那些人’合作,姓龐的小平定了江南,大宋熬過這一段艱險,以姓龐的小在大宋朝廷的地位,以姊姊和他的‘關係’,苗疆縱再有意圖不軌之人聯結外族,意欲作亂,姊姊也不必再憂慮他們詭計得逞,族的父老姐妹慘受欺凌了吧。”
“那麼妹妹肯不肯收手呢?”
“姊姊的父老姐妹不用受苦,那麼我們扶桑呢?契丹、儂侗、党項、空幻還有我們共滅大宋,分到的一杯羹難道姊姊賠我?”紫妍陡地站了起來,嬌秀身擰着似是噴薄欲出的怒念,彎彎柳眉下一雙俏眼精光閃爍,冷厲無比。
“怎麼?妹妹不肯?”花想容嬌嫵的媚笑乍然一凝,紅酥手上被鳳仙花汁浸染的銳利五指在燈火下閃着凜凜寒光,“那姐姐只好不念舊情,動手……”
“姊姊要殺我,妹妹絕不反抗。”紫妍蓮足微擺,出人意料地往前迎上。
“不過有姊姊殺我的夫,恐怕另一個人也死了。”
“誰?”
“自然是姊姊在乎的男人,城北民巷,前門衚衕,姊姊若是去得晚些兒,恐怕只能給他收屍了……”紫妍如夢似幻的輕柔呢音方從檀口吐出,花想容俏臉如冰,忽地蓮足一踏,迅捷無倫地往後飄退,跌宕起伏的腰身曲線就那麼倏忽消沒在黑暗裡,只餘嬌媚隱透殺氣的聲音遙傳回來,像隆冬的寒風吹進紫妍耳內。
“他要是傷了一根頭髮,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