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原本的位置出現了一杆長槍,紅櫻飄飄,似游龍般帶出呼嘯的風聲。蕭月夜哈哈一笑,身子一滑,化掌爲指,連點三下槍頭,輕易的躲開這春雨綿綿般的攻擊。
蘇景大笑一聲,指着那持槍的黑色少年說道:“老虎,別以爲你變成了個黑炭頭,我們就認不出你來。”
持槍的少年風姿勃,身上披着一層盔甲,雙目神光,面色黝黑,就原地站立,自有一番堅毅的男兒之氣。雖然他變化不少,頭上還有個頭盔半遮面,但是蘇景和蕭月夜怎麼可能認不出他是誰?
正是宋虎!
宋虎一跺長槍,眼中含笑,嘴上轟聲喊道:“蘇景你個小子,自己不出手,讓……”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蕭月夜朗聲長笑打斷:“宋虎小兒,好久不見,讓大哥我看看你現在游龍槍法有了幾分火候?”
宋虎臉上露出興奮之色,氣息一整,頓時一股沙場的血煞之氣散出來。他輕挑長槍,在右手中憑空旋轉,指着蕭月夜說道:“小夜,以前我打不過你,現在可未必。哼,年紀比我小,還敢佔老子的便宜,看槍!”
這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爲這兩人是仇敵呢!
劍乃兵中君子,刀乃兵中霸者,而槍,則是百兵之祖!
槍法,用程嶽的話說,乃是從屍海中練出來的。因爲只有經歷過生死,越了生死,才能真正穿透槍的精神。
那就是,一往無前!
宋虎的槍,帶着一點寒光,夾雜着漫天的血腥殺氣,似血海中騰飛的游龍,咆哮暴戾,單單只是那氣勢,就足以讓很多敵人膽顫心驚。
不過,他遇到的是,蕭月夜!
蕭月夜微微一笑,流雲身法施展開來,在道道槍影中現出身形。宋虎那號稱滴水不入的槍勢,在蕭月夜的面前形同虛設。
蕭月夜右手變掌爲爪,側身一讓,不帶一絲煙塵之氣,如同信手輕揮一般,抓住了槍桿。
宋虎嘿嘿一笑,身子一轉,一股內勁沿着槍桿激盪出來。這杆長槍彎成弓形,杆尖的力量頓時變大,震的蕭月夜手麻。
蕭月夜撒手一退,似是有點不相信:“老虎,看不出來,功夫見長啊!”
宋虎哈哈一笑,反手一握,槍尖破空而來,看似這長槍只是輕輕的咦刺,卻憑空的帶出三多槍花,急點蕭月夜上中下三路。
蕭月夜哈哈一笑,終於不再留手,雙手在身前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劃個圓弧,腳下生風,身子似風中柳絮,無蹤無跡。
宋虎不知怎的,忽然心神一震,手中的槍法也跟着停滯一下。高手決鬥,爭的就是剎那功夫,蕭月夜嘴角一勾,連擊三掌,破開了宋虎的攻擊範圍。
宋虎雙手握槍,凝神靜氣,身似游龍,人槍一體,把游龍槍法的精髓真正的揮了出來。只見漫天槍影,血煞之氣四處迷茫,滿地塵土混合着積雪飛揚,道道勁氣劃破了周圍的營帳。
旁邊累積了不少觀戰的人,在他們眼中,哪還看的見宋虎的身影?!隱隱約約,他們似乎聽到了一聲聲龍吟,在漫天槍影中,蕭月夜似無根的浮萍,又似疾風中的嫩草,左右搖擺。
可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蘇景就看的一清二楚,看似無懈可擊的攻擊,蕭月夜確實遊刃有餘,每一次閃避都恰到好處,堪堪避開。
“老虎啊,小夜可連碧葉絲都沒有用呢!”蘇景心中摸摸的唸到,對蕭月夜功夫精進也是大爲震撼。
忽然那漫天的槍勁收斂起來,就好像天邊的雲氣聚集一般,雖然範圍小了,但是卻含有着一股巨大的爆力。
那槍影漸漸的形成了一條蒼天巨龍,宋虎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夜,你要是能接下我這一招,我就認輸!”
“天龍八部,諸法滅世!”
隨着他的一聲厲吼,那漫天的槍影最終形成一條肆虐咆哮的巨龍。宋虎人槍一體,化作這巨龍的一份子,伴隨着風雷之聲攻向蕭月夜。
槍之奧義,一往無前,有死無生!
蘇景皺着眉頭暗罵:“老虎你這小子,你這招一出,讓小夜怎麼留手?”
蕭月夜沒想到宋虎竟然把槍法進步到這種程度,不由的心驚。不過也僅僅是心驚而已。
他雙手在身前虛劃,隨着他雙手劃過的地方,都出現一道道碧綠色的痕跡,瑩瑩生輝。蕭月夜身子輕輕扭轉,忽然帶出三道身影出現在原地。
碧葉絲是什麼?
你想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
此刻,碧葉絲就是蕭月夜最強的盾牌!他雙手似流星劃過,帶出道道光芒,卻在這電光火石間,形成了一面碧色的絲網。
槍,網,碰到了一起!
沒有聲音,沒有煙氣!
可是蕭月夜的三道身影聚而合一,宋虎的龍影也淡去,現出身形。
兩個人都頓在了原地,一動不動,風吹過,帶出一些殘雪。
宋虎臉色沮喪,嘆口氣說道:“媽的,又輸了,你個傢伙簡直不是人!”
蕭月夜手間的碧色光芒在衆人的詫異中緩緩消失,最後現出宋虎長槍的槍尖,只離蕭月夜的心臟一寸之間。
可是宋虎認輸了!
在場的人都不會懷疑這個結果,因爲認輸的人是宋虎。
宋虎是誰?是斬敵三千,一杆游龍血槍震懾全場,威懾敵軍的軍中槍王!他初來軍營,便以一杆長槍征服所以瞧不起他的兵士;他在戰場上奮力殺敵,爲救戰友,侵入敵人深處,一路斬殺無數,帶着滿身鮮血回來。
他會認輸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輸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蕭月夜。
宋虎一收長槍,哈哈大笑,大步向前,怔怔的看着蕭月夜,蘇景也走了過去。
三個人彼此互望,由蕭月夜開頭,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接着是蘇景,最後是宋虎。
這一刻,不需要其他的語言,默契浮上了這三兄弟的心頭。
“我叫蕭月夜!”
“我叫蘇景!”
“我叫宋虎!”
初次見面的那一幕浮上了這三兄弟的心頭,三個人,三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最後化作仰天長笑。
“走,去的營帳,咱們兄弟好好喝幾杯!”……
宋虎被封爲校尉,有資格單人住一間營帳。此刻,三兄弟舉杯暢飲,互相講述這一年彼此的變化。
不出所料的,蕭月夜說完自己的經歷後,宋虎目瞪口呆。
“媽的,我就說小夜功夫怎麼精進這麼多,難怪!”宋虎一聲怪叫,暢快的悶了一口酒。
桌子上也沒有什麼酒菜,都是宋虎從火頭那裡弄來的一些剩菜,不過蘇景和蕭月夜也毫不在意,只要是和自己兄弟喝酒,誰還在乎這些。
蘇景嘖嘖兩聲,打量了一下宋虎,口中戲虐的說道:“乖乖,老虎,瞧你這樣子,怎麼搞的跟黑炭一樣啊,這要是回京,慧蘭還不一定能認出你呢!”
宋虎眼睛瞪的銅鈴一般大,悶聲說道:“媽的,蘇景,剛纔是小夜護着你,我才放你一馬,你小子現在還得瑟起來了?!”
蘇景撇撇嘴,順手從宋虎的筷子底下夾了一片菜:“說你笨你還真是笨。之前就說好,我以文弱書生模樣面對衆人,你倒是好,一槍就攻擊我,要不是小夜拉住,我這麼久的僞裝就露餡了。”
宋虎撓撓頭,笑了兩聲說道:“看到你們一時激動,我給忘了。”
蘇景耳朵動了動,知道四周沒人,他眼珠子一轉,手中筷子化作流光,點向宋虎。後者瓜瓜一叫,卻也不示弱,迎了上去。
蕭月夜好笑的退到一邊,這兩個人啊,在飯桌上從來沒有安安靜靜吃過飯,總要打上一番。
看着你來我往的,蕭月夜手下一揮,一道碧光閃過,把桌上的酒菜給拽了過來。
蘇景這一年的功夫,私底下也沒有閒着,一身功夫比以前增進不少。如果在外面打,或許他還遜宋虎一籌,可是在屋裡打,宋虎可從來贏不了蘇景的。
果不其然,沒幾下子,蘇景就把宋虎壓制的死死的。蘇景功夫講究靈巧應變,宋虎則是大開大合,在這小空間裡,前者肯定如魚得水。
蕭月夜在一邊看戲看的開心的很,一口酒,一口菜,笑眯眯的望着兩人。
“不打了不打了,酒都快被小夜喝完了。”宋虎連連擺手。
喝了好一會,宋虎忽然面色微紅,有些扭捏的說道:“蘇景,小夜,我家中可好?”
蘇景毫不客氣的指着他大笑:“我看你是想問慧蘭怎麼樣吧?!放心,她除了想要怎麼扒了自己跑了快一年丈夫的皮,其他都好的很。”
宋虎縮了縮腦袋,喝了一口酒說道:“哎,真有點想她了。”
蕭月夜拍拍他說道:“放心,等這一次議和成功,不就能回去了嗎?”
宋虎狠狠的幹了一口酒,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變的沉重起來,他緩緩的說道:“小夜,蘇景,這一次議和,你們一定要成功。我們軍中兄弟,唯一的念想,就是回家吃頓團圓飯。可惜,那些死去的兄弟回不去了。”
他說着又悶了一口酒,眼中淚光閃爍:“在這一場戰爭中,我眼睜睜的看着多少弟兄死在我面前,我救的了一個,救不了另一個。七寸谷一戰,由於戰略的失策,我們死了足足一萬的弟兄!他們擋在我們幾個面前,大聲的叫我們跑,用自己的身體做盾牌,爲我們爭取時間,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