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懷前來,自然是感激蕭月夜救了妻子一事。他自從上次公主壽宴上重傷之後,一直沒好,這一次也是託着病體而來,送上了珍珠瑪瑙一大堆,又說了不少感激的話,才離去。不過蕭月夜看的出來,他這一次來,也不僅僅是爲妻子一事,背後恐怕還有莫測其的試探……
城東的“元春樓”與普通的酒樓並不相同,因爲這裡不做普通人的生意。它背後的老闆,據說是一羣官家少爺,他們這麼做,就是爲了給自己吃喝玩樂找光明正大的地方。所以說,“元春樓”其他的不說,裡面的保衛工作確實是周到。陌生的人,連大門都不讓進。
所以,蕭月夜便被幾個強壯滿臉兇厲的大漢攔在外面。
換作是以前,蕭月夜要麼一點毒粉撒過去,要麼隨手兩掌。不過今天情況不一樣,他可不急,實在不行,他掉屁股走人也沒事。不過,他另有打算,決定還是等個一盞茶的時間。
所以,他面對三個壯漢的凶神惡煞,只是聳聳肩笑笑,就坐在對面的小茶社裡面,慢悠悠的喝茶。
和大皇子約的時間已經到了,可是蕭月夜還是在慢悠悠的喝茶,渾不知在酒樓包廂裡的大皇子,已經氣的眼皮直跳了。
“來人!”慕容恭沉聲叫喊道,立刻屋外跑進來一個人,恭敬的低下頭。
“是,大皇子。”
“回宮!”慕容恭已經認定蕭月夜是投向慕容景德那一邊了,惱恨的揮手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陰沉個臉,拂袖而去。
“小夥子,這個元春樓,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你也不要懊惱,要是想要吃喝點好的,諾,從這直走,然後拐彎走幾步就有一個酒樓,也還不錯的。”茶攤老闆看蕭月夜一個人孤零零的喝茶,呵呵笑了笑,一邊擦桌子,一邊好心的安慰。
蕭月夜笑了笑,道聲謝,不過他可不需要安慰,他現在是舒舒服服的守株待兔,而且,是條一肚子火的大肥兔。
來了!
蕭月夜眼角一掃,就看見大皇子慕容恭滿臉怒氣的從酒樓正門走出來,轉身就要上轎。他那個侍衛習慣性的掃視四周,查探有沒有什麼危險,正好瞧見蕭月夜那張笑眯眯的臉,後者還舉着茶杯,遙遙相敬。
那個侍衛趕緊揉揉眼睛,再三確認,急忙拉住慕容恭。
“什麼事?”因爲蕭月夜投向慕容景德那一邊,慕容恭現在可是一肚子的火,說話也不耐煩的很。
“大皇子,你看那邊,那個可是蕭大人?”
慕容恭挑挑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蕭月夜卻正好轉頭和那個茶攤老闆說說笑笑。
“嗯,我只見過他一面,好像是的。你去喊他過來。”
“是,大皇子。”
那邊的蕭月夜用眼角看了一眼,輕輕嘆口氣,不過臉上表情卻沒有變化。他一早就認出了慕容恭,在後者轉臉看自己的時候也是故意撇開臉的。他這麼做有兩個目的,一來是不想沒面子的主動靠過去,二來,也是一種試探。
可是,慕容恭的反應實在是讓他失望。有一點點頭腦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親自過來,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這個大皇子卻端起自己大皇子的架子,一點姿態都不肯做。難怪當年立太子的時候,慕容流雲會立二皇子了,這個傢伙,實在是連表面功夫都不會做,又怎麼能讓其他人安心賣命?!
也許,在他的心裡,他是皇子,其他人就理所當然,心甘情願的爲他效命!簡直就是一個自以爲是的傢伙。
不過這也讓蕭月夜看出一點眉頭,這個大皇子恐怕還不知道蕭月夜真正對他的價值。
腦子裡快的想過這些念頭,蕭月夜臉上始終帶着淡笑,輕輕搖動着茶盞,望着裡面的茶葉,直到無影的聲音響起:
“請問,可是六扇門捕頭,中遠使蕭大人?”
蕭月夜表情一變,帶有略微的錯愕:“咦?你怎麼認識我的?”
無影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才說道:“今日與蕭大人有約之人請大人過去,請。”
蕭月夜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撣撣衣袖,隨手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飄然而去。
那個茶攤老闆,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盯着蕭月夜的背影,再看看桌上夠他賺一年的銀子,使勁咽咽口水。
慕容恭還坐在自己的轎子裡,即使蕭月夜已經過來了,還沒有起身的跡象,這讓蕭月夜心中再一次的鄙視這個傢伙,難怪不討喜。還沒坐上皇位呢,就傲慢成這幅模樣,這要是坐上皇位了,那還了得?!
“微臣蕭月夜,拜見大皇子。”蕭月夜拱着手,沉聲說道。
慕容恭毫不客氣的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片刻之後才嗯了一聲,口氣不善的說道:“本皇子請你,你爲何在外面小攤子那裡?”
真是個豬頭加笨蛋!蕭月夜肚子暗暗腹誹,白癡都看的出來,是因爲進不來啊!
“回大皇子,因爲這元春樓不讓微臣進,所以微臣只好在外面等候。”
“大膽,這小小的酒樓,竟然不讓你進來?無影,給我查查這酒樓誰開的,給我封了他。”
牛逼!蕭月夜在肚子裡又出現一個詞,乖乖,脾氣夠大。
無影臉色訕訕,靠在大皇子的耳邊細語,頓時滿臉怒氣加牛逼哄哄的慕容恭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他們說話聲音雖低,但是蕭月夜是誰?他怎麼可能聽不見?!
“大皇子,這元春樓不是您帶頭,和一羣官家子弟開的嗎?您忘了,當初和二皇子賭氣,他在城西開了個‘華威樓’,您就在城東開個‘元春樓’。”
原來是這麼回事。蕭月夜低下頭,微微的笑了笑。這兩個酒樓,竟然是兩皇子開的,有意思。
慕容恭輕咳兩聲:“罷了,也是蕭大人你自己不說明身份,否則誰敢攔你?”
蕭月夜連連稱是。
大皇子此刻見了蕭月夜,因爲之前等待的火氣,使得性質全無。他本來就不準備來見這個蕭月夜,按他想的,這蕭月夜即使成了駙馬,也是他的親妹夫,必然站在他這一邊。若不是得知慕容景德要拉攏,他才懶得見這個小小捕頭呢?!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本皇子回宮了,你回去吧。”
蕭月夜等大皇子的轎子已經看不見的時候,嘴角輕輕勾了起來,低低的說道:“自以爲是的自大之徒,莫測其這個老狐狸有你這種外甥,真是悲哀。好了,下面就看看,二皇子會不會給我點驚喜吧。”
他身形一晃,流雲身法施展開來,人已在數十丈開外。孰不知,那個一直盯着他的茶攤老闆站在那裡,盯着蕭月夜原本的位置,一動不動,長大了嘴巴。
城東城西,尋常人起碼要走上一個多時辰,不過蕭月夜是尋常人嗎?
到達城西的時候,離巳時正點還差一刻,蕭月夜問明瞭“華威樓”的位置,便饒有興趣的一邊觀賞周圍世俗人情,一邊慢吞吞的朝目的地走去。
或許是得到了知會,“華威樓”的態度非常的好,二皇子的侍衛更是在樓下等着,看見蕭月夜,確認之後,立刻恭敬的帶他上樓。
還沒有進去包廂之前,蕭月夜就聽到了裡面男女嬉戲的聲音,他立刻頓住腳步,看了帶路的侍衛一眼。
那侍衛表情訕訕,卻又好像習以爲常的樣子。他和蕭月夜朝後走遠點,慢慢的等待。那裡面男女交合的聲音,是個男人都聽的出來。要是這個時候闖進去,恐怕二皇子要拿把刀砍自己了。
“二皇子精力正好,裡面,聽聲音好像有三個女子吧?”蕭月夜笑笑問道。
那個侍衛驚奇的看了一眼,隨即點點頭:“蕭大人果然厲害。二皇子在宮裡被皇上看的緊,難得出來一次……”
他後面的話,不說蕭月夜也明白。看來自從幾年前他做太子之時,後宮之後,在宮裡就被看的死死的。不僅如此,恐怕大皇子的眼線也密佈四周,就等着抓他的把柄呢!一般人也就罷了,可是偏偏這位主是個無女人不歡的主,哪忍得了多久?所以一出來,就找女人來解火了。
蕭月夜閉上眼睛,眼觀鼻鼻觀心,看似是在打盹,其實腦子裡卻在回憶這位二皇子的相關資料。
從“護龍”的資料裡可以得知,這位二皇子,性好漁色,做事大膽,心計一般,自從被貶去守靈回來之後,整個人倒是內斂了很多。天大人曾經說過,這一位,若是你給他一塊封地,足夠的錢,他肯定會開開心心的跑過去當個富貴王爺。對他來說,當皇帝又累又苦,遠不如當富貴王爺來的爽。只不過,他背後的勢力是不允許他這麼做的。而且現實也不允許,以大皇子對他的恨,若是大皇子爲帝,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身邊的侍衛捅捅蕭月夜,他睜開了眼睛。那侍衛先行一步,敲敲門,得到允許之後走進去。過了一會,在他身後走出來三個衣裳不整,滿臉紅暈的女子,笑嘻嘻的離開。
蕭月夜走進包廂,本能的閉上了呼吸,裡面胭脂味,汗味還有其他糜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實在聞了想吐。他也毫不掩飾的用臉部表情表達自己現在的感受。
二皇子慕容景德身上斜穿着單衣,正靠在裡面一個軟塌上,周圍是一片破破爛爛,可以看出之前三女一男的戰況有多激烈。
似乎也感覺這裡實在是不適合談話,慕容景德哈哈笑了笑,朝蕭月夜擠眉弄眼道:“蕭大人,那個,大家都是男人,你也明白的啊。哈哈,天同,給我和蕭大人換個房間,上點好酒好菜,這一場大戰,本皇子可是餓死了。”
他這一番直白的話,倒是在蕭月夜心中好感上升。若是他不是皇子,倒也是個可交的朋友。
換了個乾淨整潔的房間,這一下慕容景德穿的整整齊齊的坐在蕭月夜的對面。不過等那侍衛一出去,他就有氣無力的躺在軟塌上,隨手拿着兩個雞腿往嘴裡塞,還同時含糊的和蕭月夜打招呼。
“我喊你小夜好了。你先隨便吃點,我餓死了。那三個娘們,可真帶勁,搞的我腰痠背疼。”他啃的滿嘴是油,臉上卻露出一種叫做“淫蕩”的笑容。
蕭月夜搖搖頭笑了笑,不過他之前一路施展輕功,也着實有點餓了,也不客氣,大吃特吃起來。
等他吃飽了,纔看到慕容景德睜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蕭月夜也不在意,隨手拿個錦帕擦擦嘴,笑笑說道:“二皇子是不是被微臣的吃相嚇住了?”
慕容景德毫不客氣的點點頭:“見過吃相差的,沒見過像小夜這麼差的。在宮裡,我要是敢這麼吃,恐怕會被我母妃用眼淚和藤條雙重夾攻。”
蕭月夜挑挑眉,只是笑笑:“不知二皇子今日找微臣來,所爲何事?”
慕容景德擺擺手,歪着身子有氣無力的說道:“別什麼臣不臣的,我叫你小夜,你喊我景德就可以了。不過,過些日子,你恐怕得喊我皇兄了吧?哈哈。我喊你來,純粹是好奇,也是想找個藉口出來玩。”
蕭月夜無語,虧他在家裡還暗中揣測這請帖的用心是什麼意思,敢情根本就是人家出來玩女人的煙霧彈啊。
“景德不要這麼說,我和秀兒沒什麼的。”
“真的?”慕容景德挑挑眉,一派慵懶:“我看你們眉來眼去的,說話還親密的很,很是懷疑?不過,不娶她也好,畢竟你有家室了,娶了秀兒,恐怕就得把老婆休掉。而且,娶了皇家公主,可未必是件好事。”
蕭月夜心中一動,這個慕容景德倒不像表面一個只懂玩女人的草包啊,聽他的口氣,似乎心中跟明鏡似的。
接下去慕容景德的一句話,更是證實了蕭月夜的猜測:
“你之前,應該去了我皇兄那裡吧?”
蕭月夜猛的擡頭望着一臉笑意的慕容景德,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來,正好是自己的鞋子。
“你腳下灰很重,有些還灑在下襬上,看來是經過一路急行的。而且,這灰微微泛紅,是城東那邊纔有的紅土。大皇兄一心和我爭,在得知我請你之後,就立刻下帖子請你。你看來是兩邊不得罪,只是可惜,卻註定要兩邊得罪了。”
蕭月夜喝了口茶,順手幫二皇子倒了杯:“哦,是嗎?可是我不覺得,我得罪了景德你啊?!”
“哈哈,謝了。”慕容景德一口把茶喝光,咂咂嘴:“這破茶,也沒啥味道,還不如喝酒。我今天請你,只不過是想看看如今名震京師的蕭月夜究竟是何人。當日在秀兒的壽宴上,我就想交你這個朋友,可惜一直沒機會。”
“我還以爲,景德是爲了出來找女人才請的我呢。”蕭月夜調侃的說道。
慕容景德的臉皮頗厚,大聲笑了笑:“哈哈,不得不說,這也是個很大的原因。畢竟,我被母妃管的嚴嚴實實的,想要出宮,比登天還難。不過他們一聽說我想結交你,就立刻同意了。”
他們?蕭月夜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轉動着手上的杯子不語。
“小夜,我雖無所謂,但是你今日先去大皇子那裡,又來我這裡,以皇兄的性子,恐怕惱上了你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二皇子躺在軟塌上,悶聲說道。
蕭月夜早就猜到會這樣,他也不懼,若是大皇子真這麼做,那他恐怕要失望了。
不過,蕭月夜倒不覺得今天沒有收穫,起碼這個二皇子,可是個妙人啊。他想了想,試探的問道:“景德,按你的年紀,應該能封王了吧?”
聰明人說話,永遠不用說太多,所以慕容景德立刻就明白了蕭月夜的意思。他苦笑一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淡淡的八個字,卻把慕容景德的心思全部概括出來。
他是到了封王的年紀了,可是大皇子不也一樣嗎?爲什麼兩人都不願意封王?
就是因爲,他們在等,他們在怕。
一旦離開京師,也許太子的位置就淪落到另一個的頭上。慕容景德就算自己不在意,可是他身後的人在意。朝中兩派,身家性命全壓在支持的人身上。
慕容景德看蕭月夜沉默的樣子,哈哈笑了笑,坐了起來:“小夜你何必苦惱?只要你不陷入這趟洪水中,自然可保無恙。”
蕭月夜滿懷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可惜,我已在水中。”
微微一愣,慕容景德瞭然的點點頭。不過他的瞭然卻是誤會蕭月夜與慕容秀真的有曖昧關係,蕭月夜真正的意思是他現在乃是“護龍”之主。
慕容景德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決心:“小夜,若是我說保你,恐怕你會以爲我之前的話,都是在拉攏人心吧?這樣吧,我答應你,即使你將來不在我的陣營中,如果我勝了,我也保你不死。”
“你我初次見面,景德你的這份禮,似乎太大了吧?”蕭月夜疑惑的挑挑眉。
“看你順眼,愛要不要。”慕容景德無賴模樣的聳聳肩。
蕭月夜大笑,他正正顏色,一字一句的說道:“好,衝你這份大禮。景德我答應你,將來,若是你有難,我必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