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浩看了眼蕭月夜,終於點點頭,表示認可。
“聽你這麼說,還有采菊的說話,我也可以相信你照顧好她的。以後,採菊就交給你了。”
蕭月夜大喜,急忙站出來,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多謝義父。”
尹浩笑着把他攙扶起來,其實他心裡比蕭月夜還高興呢!畢竟,自己的女兒找到個好歸宿,做父母的,當然是高興非常了。
尹採菊終於笑了出來,拉着尹浩說道:“義父,這次我和蕭大哥來,其實是想請你去京師一起過年。”
蕭月夜看尹採菊還有點害羞的模樣,笑着補充道:“還有,明年開春,我準備迎娶採菊進門。義父肯定得在場的。以後採菊就在京師了,我希望義父也能在京師和我們一起生活,讓我們儘儘孝道。”
尹浩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古怪起來,他逃避開了兩人的眼神,摸着自己的鬍鬚,低低的說道:“京師?”
蕭月夜一看尹浩這幅表情,立刻就聯想到尹採菊的身世。看來和自己當初估計的一樣,採菊的身世,真的有古怪。尹浩是現在御膳房總管歐寒的弟子,廚藝高,他當年怎麼會突然不聲不響的離開京師?還有,他究竟是在離開前就帶着採菊了,還是離開後呢?
照蕭月夜的推測,恐怕,尹採菊根本就是京師人士,而尹浩是爲了一個目的或者承諾才帶她離開的,甚至說不定,是逃離京師的。
尹採菊看自己義父沉默不語,一下子急了起來,急忙拉着尹浩粗大的胳膊搖了起來:“義父,你還考慮什麼啊?和採菊一起去京師啊,這樣,我就不用一直想你了。”
“是啊,義父。採菊嫁給我,您這個做義父的,總不能不到場吧?”蕭月夜也跟着勸道。
尹浩看着女兒和蕭月夜,嘆口氣。他何嘗不想去京師參加採菊的婚禮,可是,他怕啊!他怕自己一旦去了京師,被人現身份,甚至順藤摸瓜的聯想到當年的事情,他毀了不要緊,可是採菊和她不能出事啊!
更何況,採菊是他和她唯一的血脈,說什麼,也不能出事。
蕭月夜察言觀色,眼珠一轉,試探的問道:“義父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尹浩身子一震,他隱居十幾年,都已經忘記勾心鬥角和掩飾了,所以被蕭月夜這麼突然一問,立刻做出本能的反應。
不止蕭月夜從他這個反應上看出門道,就算是一貫單純的尹採菊,也知道不對勁。也許是福至心靈,她急聲問道:“義父,我的身世,到底是什麼?”
尹浩擡頭詫異的望着尹採菊,後者臉上,兩行清淚落了下來,讓尹浩心裡一痛。
他一直都知道,尹採菊雖然單純,很少有憂愁。但是她的身世,卻是她心裡最大的愁。她小時候哭着問自己的情形似乎還在眼前,他騙了女兒十幾年,甚至因爲隨口說她要是得了京師廚藝大賽的冠軍,就能知道身世,而使得尹採菊苦練廚藝,一聲苦都不說。
輕輕的摟住女兒,尹浩那長滿絡腮鬍子的臉上,也露出了深刻的痛。
蕭月夜在一邊沒有說話,他也不願意讓尹採菊哭,可是這個時候他也知道,尹採菊的淚,也許能讓尹浩鬆口。
良久,尹浩緩緩的推開女兒,神色複雜的望着她說道:“你真的想知道,你的身世嗎?”
尹採菊猛的點頭。
尹浩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這個秘密,憋在我肚子裡,也有十五年了。”
“你孃家,是在京師開酒樓的。你的外公,廚藝高,後來成爲了御廚。而我,是你外公唯一的弟子。你娘,從小飽讀詩書,娟娟靜美在京師享譽盛名,那時候,多少公子哥,青年才子都擠在家門口,等着你娘出來。那時候的你娘,可是被京師稱爲第一才女的。”
說道這裡,蕭月夜忽然心裡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但是卻沒有抓住。
“但是你娘對那些人一個都不喜歡,她喜歡的,是你爹。一個武館的少爺。你爹是個文武全才,一身功夫高的很,而且文采風流,經常和你娘以詩傳情。只不過,你爹性子有些清高,不願意入朝爲官,所以你外公不是很喜歡他。”
“後來,儘管你外公故意刁難,你娘還是執意嫁給了你爹。你爹孃成親的那一夜,多少青年才子在酒樓痛苦買醉。”
“你娘和你爹成親之後,相敬如賓,彼此間相親相愛。就算我這個老粗人,也能聽得出他們琴簫合奏的好聽之處。就這樣,你爹和你娘一起生活了三年。而這兩年裡,你孃的名聲,由第一才女,轉變成爲了橫波夫人!”
這一下,蕭月夜腦中如同被雷打到一樣,順時反應過來,他脫口而出道:“橫波夫人,顧媚?”
尹浩頗爲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想不到,你也知道她的名聲。”
尹採菊疑惑的望了眼蕭月夜,她也覺得,似乎這橫波夫人在哪聽過。不過她也無暇去想,心神完全被自己爹孃的故事吸引住了。
蕭月夜露出一絲震撼,還有一絲的苦笑,他總算明白,爲什麼尹浩怎麼都不肯透露尹採菊的身世了。
“可是,這三年裡,雖然你娘已經嫁人,卻始終有一人對他念念不忘。那個人就是當朝宰相的大公子。你娘因爲三年無所出,你奶奶就經常冷言冷語。於是你爹便讓你娘會孃家一趟,避避風頭,他好好勸勸你奶奶。誰知道,在你娘回家後的第四天,傳來你爹家失火的消息。可憐你爹一家,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尹採菊又哭了起,爲自己那從來沒有見過的爺爺奶奶哭泣,不過她還是顫抖的問:“那我爹呢?他逃出來沒?”
尹浩悲痛的搖搖頭:“十一口人,全部燒死。你娘因爲這件事大受打擊,悲痛欲絕,幾次欲尋短見,都被我阻止。我也說過,宰相大公子莫懷對你娘一直傾心,即使你娘嫁人了,也沒有改變。他是個君子,在你娘最悲痛的時候,只是無微不至的關心,從來沒有趁人之危。後來,你外公因爲要攀上權貴,逼你娘嫁人,後來你娘覺得,與其嫁給別人,不如嫁給莫懷。”
“這麼說,我爹就是莫懷?可是,爲什麼我……”
蕭月夜本能的感覺沒這麼簡單,他朝尹採菊搖搖頭,繼續聽下去。
尹浩也搖搖頭:“你爹不是莫懷。你爹叫餘仁,就是那個武館的少爺。你娘在你爹死後兩個月嫁給了莫懷,可是那個時候,她才現,原來她有孕在身。莫懷真的是位君子,他替你娘瞞過了宰相大人,悉心的照顧你娘和還在肚子裡的你,之後,你娘生下了你。她知道,如果被宰相知曉你的存在,你恐怕很難活下去。於是,她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拜託我,帶你離開京師。”
把多年的秘密吐了出來,尹浩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是尹採菊和蕭月夜心情可不輕鬆。
蕭月夜沒想到尹採菊的身世竟然這麼離譜,難怪尹浩不願意去京師。一旦被有心人查探到,那麼,得牽連多少人啊!
他也終於想起,難怪他第一眼看到顧媚的時候,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顧媚很美,尹採菊很平凡,但是偏偏這兩人有着相同的眉眼。
尹採菊呆在原地,慢慢的吸收自己聽到的一切。
“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能去京師了吧?”尹浩露出一絲苦笑。
蕭月夜沉吟片刻,果斷的說道:“義父,您和我們一起去京師。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算有人查到採菊的身世,我也保她無恙。不僅是她,我的那位岳母大人,還有采菊的外公。”
尹浩頗爲吃驚的看了一眼蕭月夜,隨即搖搖頭:“小夜,我這麼喊你不建議吧?你還小,你不知道,若是採菊的身世被查到,你要面對的,是誰?!”
“我知道。”蕭月夜淡淡的笑了笑,卻一點都不畏懼:“宰相莫測其。”
“你知道還敢這麼說嗎?”
“是。”蕭月夜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字,但是尹浩卻聽出他的那份自信和堅持。
“我聽採菊說過,你這麼年輕,能有這種成就也是很不錯的了。但是你要知道,莫測其捏死了,不客氣的說和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他對莫懷娶個寡婦已經很不滿意了,若是知道還有采菊的存在,肯定不惜一切的要除掉採菊,甚至於還有顧媚。”
“這些我都想過。”蕭月夜笑着點點頭:“義父放心,我不是那種盲目自信的人。莫測其確實厲害,可是他想對付我,還不夠資格。”
這句話不是蕭月夜狂妄,實在是因爲他乃是“護龍”之主,真正說起來,莫測其想要對付他,確實沒有資格。
尹浩直直的望着蕭月夜,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點什麼。
這時,尹採菊擦掉眼淚,幽幽的說道:“蕭大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