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空高照,碧空如洗,暖陽風潮,竹船酷熱,海浪風搖。
蘇墨凝了凝墨玉般的眸子,瀲灩的目光看了一眼船艙內躺着的二人,心中難免會涌出一些複雜的思緒,兩個都是謫仙般的男子,眼下卻躺在狹窄的船艙內,一左一右,中間只有她可以勉強進出的位置,而且兩個人幾日內都昏迷不醒着,真是從九天瑤池落下了凡塵,只有依靠她的照料。
悶熱的船艙密不透風,兩個男人自然是大汗淋漓,畢竟海上的氣候溼熱。
蘇墨眼神也變得冷冽許多,這些日子就是用靈氣治癒二人也沒有用處,可以說很久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形,手中端着的盆子有些沉,這種天氣也是該給二人擦身了,她與師纓有了夫妻之實後倒是無所依,但是姬白又應該如何是好?她總不能慘無人道?置之不理?敷衍了事?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蘇墨還有另外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更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就是衆人從妖界出來之後,她眼下根本不知自己究竟在何處?
只見一望無際的海面上,一艘輕舟正孤孤單單的漂泊在碧藍色的天水之間。
此船,幾日幾夜都沒有靠岸,甚至周圍連一個小島也沒有。
想到自己的處境,蘇墨忍不住房下手中的木盆,單手扶額。
這時候,少年好聽優雅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女人,你是在擔心我們從妖界裡出來之後,眼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對不對?”
蘇墨微微恍神,指尖輕輕捋了捋髮絲,曼聲說道:“不錯!本來我以爲只要離開妖界,就會出現在齊國海岸五號島周圍的位置,不過此地似乎並不像是五號島周圍,一路上更沒有看到青雲宗的人,與我們過來時眼中看到的出海圖地理位置也對照不上。”
如今,蘇墨臉上露出迷人的淺笑,藏着擔憂。
她並不想要在大海中迷失方向。
容夙的聲音慢慢從船艙角落內傳出來,“女人,擔憂歸擔憂,我可以告訴你妖界入口是一個空間裂縫,與尋常的出口不同,譬如,我們剛剛進入妖界的時候就會被隨意的傳送到任何地方,當我們從妖界出來,也會被隨意的傳送到齊國周圍的海域,這就是爲何妖界出口打開後,齊國到處都會有異獸的原因,並不一定會出現在五號島的周圍,但是不論如何都在齊國附近。”
蘇墨點了點頭,狹長的眸子斜着看人亦愈發的嫵媚,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我說爲何我們與墨門的船隻一同離開,卻又互相不見蹤跡。”
容夙的聲音慢慢傳來道:“女人,所以現在一來靠自己,二來看運氣了。”
蘇墨目光一掃海面,“離開這裡需要遇到其他的船隻纔可,對了,你有什麼主意?”
“女人,周圍海面上如今沒有遇到一艘船隻,看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走,這樣子分不清楚方向,很容易在海中走錯路,在海中一旦走錯路,那麼後果就會無法估量,何況這艘船委實太小,無法承受得住風雨風浪,我們只能隨波逐流,先尋個島嶼擋風遮雨。”容夙的聲音非常嚴肅的說道。
如今因爲弄不清楚船隻的方向,小船隻能隨波逐流,不知道在向大海深處而去,還是慢慢向齊國靠攏,但是目前周圍並沒有島嶼。
“我明白,所以你多替我留意一二。”蘇墨微微點了點頭,她的面容帶着一絲陰鬱魅惑,將笑容淡淡的抿於雙脣間。
“對了,女人,你要給姬白擦身?”少年出言問道。
“不錯,他們需要擦身,我眼下顧不得很多,他們二人還需要我的照料,若是不擦身的話,怕是會熱的非常不舒服,若是病情加重的話,在這種地方我可尋不到一個大夫給他們。”
“行了女人,這時候還是要靠一個男人來替你做事情,我不會置之不理。”少年的聲音徐徐傳來。
“那就多謝容公子!”蘇墨眨了眨眼睛。
“你與我客套什麼?本公子好歹也是一個男人,理所當然應該替你分擔一些。”少年悠悠淺笑。
“很好,有你替我做事,我也不必尷尬。”蘇墨美眸流轉,發自肺腑的說道。
這時船艙的角落裡就看到一道身影驀然出現,恰恰是一個美麗少年的身影。
便見容夙由黑貓兒的模樣變成了一個絕色少年,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他挽起了袖子,隨後他的目光落在船尾的爐子上,伸出手拿着火鉗子翻了翻銀白霜的炭火,接着把藥粥放在上面,添了點水,拿着扇兒輕扇,悉心地熬製了起來,傲然說道:“女人,你看我做的如何?”
“做的不錯,不過你怎麼會熬藥?”蘇墨眸子一挑,自然對容夙另眼相待。
“天天看你熬藥,我當然會了,本公子過目不忘,所以儘管放心。”
“那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蘇墨優魅的笑,笑得極嫵媚極婉轉,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
“不必,本公子的神識還是足夠強大,會一直留意外面的情形,有異獸有島嶼都會發現,裡外兼顧。”容夙慢慢掃了蘇墨一眼,怡然微笑,他的眉目淺淡而貴氣,骨子裡帶着三分優雅,體貼道:“這些事情男人總是可以做到的,女人不要過分辛苦。”
瞧着蘇墨的眼神微有亮色,少年立刻非常歡愉的說着,“其實不如你先去沐浴,在妖界你是女扮男裝,處處不方便,天氣又冷又寒不宜沐浴,不過這些日子卻又天氣潮熱,不如現在你去沐浴更衣,照顧好你自己,畢竟,天書中最不缺的就是淡水與食物,大不了我現在先照顧他們二人好了,反正本公子也不是第一次照料他們,還有本公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做事情還是非常可靠,總不是一個無用的人。”
蘇墨淡笑而回視容夙的自得之色,“很好,我去沐浴了。”
容夙一副聚精會神熬藥的模樣,淡淡道:“你去吧,一切有我。”
蘇墨轉身而出,少年立刻輕輕吁了口氣,慢慢伸出華貴錦織的袖子,擦了擦額頭流下的汗,自言自語的低低道:“別亂,別亂,這是你表現的機會。”
掀起簾子,墨門暫借給她的船艙並不大,這艘船內也只有兩間屋子,小屋子是伙房內放置雜物的,放置一個浴桶還是可以。
蘇墨這幾日都沒有好好沐浴,的確渾身不舒服,她很快就準備好了一桶熱水,褪去衣衫,慢慢邁入了桶內,輕輕的伸了個懶腰,露出一截雪藕般豐潤美麗的臂膀,水光的映照下渾身的肌膚膩白如玉。
但見蘇墨身子泡在桶中,露出一張絕色清魅的臉龐,擡頭仰望着湛藍的天空,眼睛微眯,感受着水波在身上慢慢的拂動,面容有種從沒有過的舒服與愜意。
她修長的指尖在天書上撫過,神識感受着裡面無數的靈石。
沒錯,裡面整整有幾十萬顆靈石,還有其他的礦物與珍寶材料等等。
蘇墨如今知道自己非常的富有,有了這批靈石,她可以造出無數的法器,蘇家也可以徹底取代夏家的存在。
修仙路固然辛苦,但是也抵不過財大氣粗。
蘇墨忽然體會到那突然遇到天降橫財的心情,掠過溼漉漉的髮絲,心情愉悅的從桶內邁開修長的雙腿,隨即換好了衣衫。
就在此時船上忽然傳來瓦罐狠狠摔落的聲音,滾燙的水冒着咕嚕嚕的泡兒,白色煙霧瀰漫,甚至另一側船艙有了隱隱火色,還有容夙手忙腳亂的聲音,蘇墨頓時臉色一沉,立刻衝了出去。
眼前一片狼藉,船尾居然着了火,湯藥也被灑落滿地。
容夙在濃煙中狼狽的咳嗽着,擦了擦燻黑的眼睛,脫口道,“女人,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撞翻了湯藥而已!然後不慎弄翻了爐火,就成了這個樣子。”他的語氣有點心虛,但是依然是傲嬌的姿態。
“你的手受傷了?”蘇墨看了他一眼。
“嗯,燙傷了。”容夙神色有些難堪,他從未伺候過任何人,而且聽到沐浴的聲音心不在焉,煮藥卻是不慎燙到了手。
看着容夙手上的水泡,蘇墨立刻有些無語。
但見冰狐在一旁甩着九條尾巴撲火,口中吹着寒氣,緊接着船上的明火已經撲滅了,這時候二人悲哀的發現船艙居然開始漏水,這是最糟糕不過的事情了。
蘇墨暗忖難道現在是考驗她機關術的時候,讓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船修補好?
她凝了凝眉,沒有遲疑,立刻拿出木頭等工具,開始修補。
冰狐在一旁用嘴角銜着釘子,追着蘇墨跑來跑去的打下手。
容夙坐在旁邊,舉着雙手,一臉的沮喪。
他忽然覺着自己居然連一隻狐狸都不如。
海面上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或許她運氣實在太好,這時候又出現了兩隻噴火異獸,不得不分心操縱機關人對付異獸。
然而這艘船似乎是墨門最破舊的一艘,她不斷的修補,船隻裂縫不斷的增加着,注水的速度卻是更快,蘇墨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她倒是可以抱着木頭漂洋過海,但是船上還有兩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蘇墨有種無語的感覺,她仰頭嘆息一聲,這情形簡直是太糟糕了。
海面似乎有了微微的風浪,小舟在海面浮萍飄蕩,彷彿隨時都要沉入海水。
“女人,那天書你一定要戴在身上,否則我就掉到海水裡了。”少年鬱悶的說道。
“你會不會水?”蘇墨忽然想起了什麼。
“不會。”少年搖頭,當初他就是被女人用“天書扔到海里”這個話題嚇到了。
冰狐焦急的用爪子在甲板上踩來踩去,它雖然會水,但是在水中拖不動兩個昏迷的男人。
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在這時候容夙看到遠處一艘小船駛來。
雖然那船也不大,但是比起墨門這艘船卻要好多了,一箇中年婦人正坐甲板洗菜洗魚。目光一掃,正看到蘇墨那冒着黑煙,在海上不斷旋轉的船隻,她立刻有些擔憂的站起身子,叫來自己的男人過去救人。
於是,蘇墨帶着三個受傷的男人,一隻狐狸來到了新的船上。
冰狐背上馱着兩個人,一路上倒是功勞極大。
蘇墨再從天書內拿出一錠銀子,交給了婦人,接着向那婦人問了幾句話。
經過一番打聽,方纔知道此地是三號島,距離皇都很近,三皇子與聞人奕也在此地。
如今,皇都周圍,百姓還是非常善良淳樸,大概婦人爲了生計,還是與家人偷偷出來打漁。
此刻,蘇墨剛剛沐浴後的模樣一看就是女子,婦人問起,蘇墨就說自己與夫君兄長出去捕獵異獸,卻是不慎落難。
婦人並沒有懷疑,只是目前捕撈異獸的修士都去了五號島而已。
當蘇墨問他們是否害怕遇到異獸,婦人則搖了搖頭,回答道:“苛政猛於虎。”
蘇墨不由一怔,當有些人過上好日子的時候,永遠想象不到底層人過的什麼生活。
她對婦人笑了笑,轉身去了自己的船艙。
容夙正在屋中笨拙的收拾着,此屋平日一看就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滿是灰塵與發黴的氣息,容夙的雙手滿是血泡,乾的非常吃力,蘇墨則來到他面前道:“別弄了,你休息吧。”
容夙舉着雙手,他的指尖已被燒得發紅,刺痛錐心,委屈道:“我在將功贖罪,可是我的手很疼。”
蘇墨說道:“給我看看!”
容夙這次居然被燙得厲害,嬌貴的雙手都是血泡兒,與平日傲嬌的形象大不相同,她替他輕輕吹了吹,雖然眼下並沒有燙傷藥物,便弄了一些香油塗抹在他的手上,仔細爲他包紮了一翻,義正言辭道:“記得以後,閣下還是不要碰水了,也不要逞強,記得做事情要小心一些。”
容夙挑眉,“以後看樣子我是照顧不了他們了。”
蘇墨掃他一眼,“你把自己照顧好就是了,別再添亂。”
容夙面頰一紅,心中一動,恍若隨意的點了點頭。
天氣逐漸熱起來,外頭晴空烈陽一閃,海面一直帶着白騰騰的熱氣,只是船上婦人送來的米飯難以下嚥。蘇墨隨後向婦人借了廚房,天書中倒是準備很多的吃食,她重新熬上了一鍋肉粥,又準備了一些精美的點心。
婦人帶着的孩子看着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美的點心,趴在門前,有些饞!
蘇墨笑了笑,分了一些給他們。
“姑娘,你是仙子麼?”一個小兒忽然問道。
婦人看着蘇墨,心中覺着人美似狐該是如何美法?從她一眼看到蘇墨的時候就覺着這個女人不一般,而且與她一起過來的男子也是不一般,披着一圈兒厚厚的狐裘,卻個個都是長相不凡。
蘇墨輕笑一聲,“當然不是,我和你們都是一樣的。”
說着她端着食盒回到了船艙,前世她畢竟一個人生活過,照料人還是非常在行。
容夙坐在一旁,看着蘇墨拿着湯匙正給師纓慢慢的喂粥,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仔細的看着便覺着無比的賞心悅目,尤其是她含着一口藥粥,慢慢的俯下了身子,輕觸姬白的嘴脣,接着把藥粥徐徐送入姬白的脣內時,一口接着一口,他甚至嫉妒的覺着能在受傷後得到這般照料的感覺真的很好,只可惜這兩個傷者居然都昏迷不醒,白白的浪費了感情,這真的是很奇妙的享受!
接下來的時間,因爲衆人只能擠在一間屋中。
容夙索性進入了天書內,樂得自在。
冰狐留在甲板上,吃着妖界帶回來的冰魚,愉悅的與船主的小兒一起玩耍。
此後,蘇墨不得不與師纓和姬白住在一間屋子內,爲了便於照料二人。
雖然船隻很大,眼下也只有一間多餘的屋子,但是此地的條件環境卻更差了一些,
蘇墨伸出芊芊素素,摸着甲板感覺到了一些潮溼,何況六月的天氣又極熱,鋪着狐裘又不合適,蘇墨權宜之中終於在天書中尋了一個大一些的席子,先是在甲板上墊了兩三層狐裘,接着又放上席子,隨後把師纓與姬白二人都安置在上面,真是既隔潮,又不熱,然而蘇墨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她接着點燃了極品的檀香,驅除屋中潮溼發黴的氣息。
爲了避嫌,蘇墨還是給二人穿上了白色底褲。
一則兩個男人赤身露體躺在一個席子上也不好看,二則她畢竟是一個女子,姬白與她並無關係,當然要注意一些。
思忖了片刻,她接着起身掛上了一個雪白的簾子,分開了小小的空間。
她索性躺在師纓的身側,全身上下彷彿要散了架,只想躺到此地美美的睡上一覺。
然而,蘇墨輾轉反側,聽着甲板上的腳步聲,還有海浪與風聲,無法安然就寢,她從天書內尋出三生石,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摸了摸三生石。
起初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隨後腦海中有了一絲的錯亂,涌入的皆是亂七八糟的事情。
她恍惚的彷彿是在做着一個又一個夢境,她整個腦海都分成兩半,一部分似乎是清醒着的,能夠感受到眼前的一切,帶着簡單懵懂的意識,然而另外一部分卻是沉沉的睡着,她睡得好似陷入了詭異的夢境,夢境中,煙水間的繚繞間彷彿是真實的,又彷彿是不真實的。
蘇墨心中甚至還有一些亂,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彷彿看到自己的容顏憔悴,彷彿看到前世那如花美麗的容顏終有一日會消逝,而她的心也一點點的如花枯萎,無聲無息的悄然萎謝。
她感覺到夢境中的一絲殺伐決斷,彷彿看到了宮闈中的一幕幕爾虞我詐,看到了一雙雙凝聚了心機的眸子。
甚至看到了帝王將相,她身穿貴族女子的衣裙,感受到了帝王寵愛,感受到了宮闈中的勾心鬥角,昔日懵懂無知的少女漸漸不在。
看到她擁有着妖嬈風情,萬千風華,絕世之姿,卻是無法與心上人相守終生。
彷彿又看到一個白髮男子遠遠的望着她,目光充滿了憐憫與悲哀。
隨後時光飛速流轉,蘇墨的眼前卻又看到無數的屍體,就像上次妖界大亂一般,到處都是死者,滿地的血腥氣息在四處流淌與瀰漫着,戰亂紛飛,殺人猶如屠豬狗,很多修士死去,就像夏家的人那般,如今夏家人死了,雖然該死,但是感覺一條條性命就這樣消失,卻讓蘇墨深深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體會世間每一個誰不是在爲了自己而活,最終失去生命。
又恍若看到前世天下大亂,百姓顛沛流離,在她骨子裡涌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看到前世師纓離開了她,接着被天空城囚禁的一幕,所有的片段都是斷斷續續的,無法連在一起。
人生很苦,她覺着很苦,就如在炭爐中苦苦煎熬,方纔有人願意修仙脫離苦海!
她睡在那裡輾轉反側,目睹着三生石帶給她的詭異的感受,一幕幕都不斷涌上心頭。
她想要睜開眸子卻難以清醒,耳畔卻又是海浪的聲音。
她滿頭是汗,臉色有些難看,修長漂亮的指尖在席子上用力的撓着。
“墨兒,墨兒。”忽然耳畔傳來了師纓溫柔的聲音,似春風,如清泉,“你怎樣了?你無事吧?”
她驚魂未定,猛一回神,驀然睜開了眸子,這才發現她整個人都趴在了師纓的身上,而她的腦袋深深埋在了師纓的胸口。
師纓看着她笑了笑,溫柔的如若春風,這一幕並不是夢境。
“阿纓,你醒來了?”蘇墨心中一喜,立刻勾脣出聲詢問,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
“墨兒,別摸了,身上很熱,摸着不舒服,萬一不慎讓你做噩夢了該如何是好?”此刻他似乎還不能動彈,俊美的容顏帶着輕柔的笑意。
蘇墨這纔想起今日未給他擦洗身子,她垂着眸子輕笑,用力在他身上蹭了蹭,“你能醒來真好,可是姬白還沒有醒來。”
師纓抿成優雅的弧度,柔聲的說道:“因爲我是元嬰期的實力,自然會醒來的快一些,我已經沒事了,不過眼下卻是還不能動呢!這些日子一定麻煩你照顧爲夫。”
“只要你能醒來就太好了,照顧你是我份內的事情。”蘇墨摸了摸他的面頰,高興的親吻着他的嘴脣。
“墨兒,娘子。”師纓雖不能動,但眸子裡卻是對她滿滿的寵溺之情。
“阿纓!阿纓。”她輕輕蹭着他,撒嬌般的聲音不斷響起。
“墨兒,娘子,此地是哪裡?”師纓的目光已經看向周圍,當他發現旁側有人時怔了怔。
“旁邊的人就是姬白,現在我們落難了,只能將就一下。”蘇墨湊到他的耳畔,低低的,徐徐的,慢慢的把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師纓認真的聽着,神情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我們居然不在五號島,看來有些麻煩。”師纓輕嘆一聲。
“此話怎講?”蘇墨調皮的伸手撫摸着他的眼睫,欺負他不能動彈,故意撩撥着他頸部的肌膚。
“墨兒,我畢竟是個影子,等到回到齊國五號島與本體合二爲一,纔可以徹底的恢復實力,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是個拖累。”師纓似笑非笑的說着,平日裡他都是一襲皎白的衣衫,謫仙出塵,這時候看着他穿着白色底褲的模樣,還有結實的身材,八塊腹肌,卻有了幾分江湖貴胄的氣質,勝過那滿樓紅袖招的五陵少年,甚至骨子裡還有着沉靜散漫惑人的氣度,蘇墨不由輕輕微笑。
“你笑什麼?”師纓語氣裡有些詫異。
“那個,拖累?阿纓真是胡說八道。”蘇墨正了正色,悠然地道。
“久病牀前無孝子,我難道不是拖累?”師纓慢慢說道。
“但是我是你的娘子,可不是什麼孝子。”蘇墨故意皺了皺鼻子,表情倒是有些可愛。
“我們想辦法生一個出來,就有孝子了。”師纓嘴角牽着柔和的笑容,依然不忘嘴上佔點便宜。
“這種時候別再亂說了,你的身子還要恢復氣血,阿纓,我一定會快些帶你回去的。”此刻,蘇墨忽然美麗的眸子垂了垂,覺着旁邊窗櫺簾子晃得她眼睛發酸,前世一定是師纓的影子消失了,同時被人囚禁着,否則自己不會尋不到他。
“墨兒,你怎麼不說話了?”師纓見她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是嫌爲夫不能滿足你麼?”
“你胡說什麼?”蘇墨頓時氣結。
“我可以啊!只是躺着要你自己來解決了。”師纓一副正人君子的派頭,卻說着極不君子的話題。
蘇墨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接着手指輕輕摩娑着他的面容,嬌嗔道:“對了,阿纓,當日你爲了救姬白,你身上的乾坤囊也已經被毀了,裡面的東西都沒有了。”這時候,蘇墨一臉惋惜的看着師纓。
“我知道,實在是可惜了!”師纓立刻漫不經心的輕輕嘆息了一聲。
“裡面一定有很多很好的東西。”蘇墨表情有些肉疼,心中覺着自己越來越是財迷。
“是啊!至少乾坤囊中的那艘船比這裡的好百倍,而且還有纓墨小築,還有很多的機關,墨兒你要知道雖然我的本體逃了出來,但是就在禁錮的期間我什麼都沒有帶在身上,這下子我就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修了,就在我現在穿在身上的衣物恐怕都不是我的,對不對?墨兒嫁給我實在是太委屈了,眼下是不是在後悔呢?”師纓故意輕笑着調侃說道。
“阿纓,無妨,這一世我養你啊!”蘇墨輕柔的笑着。
“好,這一世你養我。”師纓淺淡一語,深深的看着她。
二人深深對視,此情此景,蘇墨忽然笑道:“阿纓就先吃幾日軟飯好了。”
師纓清朗面容如月,溫情脈脈的嘆道:“墨兒,和你一起真好!終有一日我們會生很多的孩子,而後你與我兒孫繞膝,彌補我們前世的所有遺憾。”
蘇墨也情深意濃的看着他,“對了,三生石方纔我已經碰過了,不過我碰觸後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有一些片段而已,似乎作用不大呢!”蘇墨接着嘆息了一聲。
“傻墨兒,三生石其實不是隻有這麼一小塊的,此乃是天界之物,巨大如同須彌山,這一小塊是從天界三生石上面掉落下來的,碰觸之後會激起我們前幾世最想要知道的記憶。”他微微一笑,輕輕一嘆,眼神如雲,“而且三生石用過一次,還需要吸取日月精華下次纔可以用的,否則效果不大,其實姬白看到的纔是最多的,就是不知道姬白看到了什麼?”
“這個三生石難道真的可以看清楚三生?”蘇墨悠悠一嘆。
“其實據說一個人心中最爲執念的東西,那麼可以通過三生石看到。”師纓回答。
“原來如此。”蘇墨點頭,她擡眸卻看到師纓額頭汗水滑落,立刻問道:“你熱麼?”
“當然熱了,不過墨兒與我一起,我並不覺着辛苦。”師纓的情意從他那好看的脣角輕輕盪漾開來。
“阿纓,你等等,我給你擦擦身子。”蘇墨這時候想起了妖界的冰雪。
如今,她跟師纓已經是夫妻,沒那麼多忌諱,她拿出木盆在裡面放上冰雪,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打溼,接着把他身上最後的布料扯下,她已經感覺出師纓汗透了那一塊布料,接着尋了一塊新的涼蓆,慢慢的放在他的身下,然後用冰雪一點點爲他擦拭了起來。
“阿纓,覺着好一點沒有?”蘇墨擦洗的很認真,裡面還放入了一些草藥,是她在妖界尋來的,祛除火毒的藥材,這些日子的藥粥就是來源於此。
“嗯,感覺很好,你倒是懂得對症下藥。”感覺到蘇墨的玉手纖纖,柔若無骨,清涼的冰雪還有祛熱的草藥不斷滲入他的肌膚,令得師纓渾身都有一種難言的愜意。他擡頭便看到蘇墨目光溫柔,她在專注的伺候着自己。而女子這認真迷人的姿態讓他覺得美麗無比。
擦拭之後,蘇墨看他俊美的面容,還有那溫柔溫雅的目光,她的心也怦然一跳。
“娘子,親一下爲夫。”師纓目光就像一個討要糖果的孩子。
“嗯。”她應了一聲,慢慢低頭。
難得看到他清醒後的樣子,在師纓深深的注視下,蘇墨目光如水的親吻着他。
師纓雖不能動彈,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好了,然而,蘇墨還是小心翼翼地把雙手放在旁側,小心不去碰壓他剛剛有了血色的肌膚,讓他的體溫自然的慢慢恢復,然而師纓在她俯身而下的時候立刻不再剋制,他心中一直想着蘇墨,就是在昏迷的時候也在想着她,如今雖然清醒,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無法動彈而已,瞧着眼前女子那細軟黑髮在眼前晃動着,白皙的面頰看起來令他食指大動,渾身無一處不迷人,目光中立刻帶着他無法釋出的深深情意。
一吻之後,蘇墨慢慢的坐起身子,摸了摸嘴脣,目光看了一眼師纓,半晌方纔依依不捨的移開。
四目相對,她居然看到師纓脣邊帶着如春風般的美好笑意,卻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甚至臉頰閃過淡淡一抹紅色,目光卻深深看着她,這令得蘇墨心怦怦直跳,她當然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二人在妖界的時候,他就是用這種表情看她,要求着第二次,第三次。
這時候,她卻端起木盆站起,沒有理會他的目光,接着向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裡?”師纓見她掀起了簾子,另一頭露出另一個男子的身影。
“阿纓,我要接着去照顧姬白。”蘇墨曼聲回答。
師纓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卻忽然像是沒有聽清楚一樣,“墨兒,你說自己要做什麼?”
蘇墨回眸認真道:“我現在當然要照顧姬白。他如今也和你一樣,需要人照顧。”
師纓不解問道:“這船上難道沒有其他人幫忙照顧?”
蘇墨淡淡道:“我問過了,船伕在外面打漁,不過卻斷了一個手臂,另一隻手有手刀傷,絕對不能碰觸妖界的冷雪,還有那婦人三從四德不願意伺候男人,她的身子很弱,還有孩子們都還太小,不過三四歲,太小的孩子更不能碰觸那妖界的雪。”
師纓輕輕一笑,半開玩笑道:“其實那婦人很好,墨兒,你也要懂得三從四德。”
蘇墨不由搖頭,“阿纓,他是因爲三生石才受傷的,我們不能太無情。”
師纓接着問道:“那麼容夙呢?”
蘇墨無奈道:“他的手燙傷了。”
“燙傷了!真是無用。”師纓不由沉默了片刻,他這時看看蘇墨的男裝打扮,欣賞了一眼,低低道:“不如等姬白醒來,讓他自己擦身。”
“萬一醒不來呢?”蘇墨低聲說道,“阿纓,如果你現在能動,不如去照顧他?”
“……”師纓立刻無言,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的墨兒有時候真是咄咄逼人。
另一廂,姬白聽到了船上好像有了動靜,他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慢慢的睜開了眸子,這時候他的意識也有一些模糊。半晌才覺出自己在一艘船上,而這艘船就像一個漂浮的夢,晃動着,飄搖着,令他昏昏沉沉。
而他慢慢的看着另一處窈窕的身影,他已看出對方正是女扮男裝的蘇墨,暗忖原來那個白狐少年居然是她,妖姬就是蘇家四少,蘇家四少就是妖姬,在這些日子裡一定是她在照顧着自己,真是沒想到如此,然而可惜他腦海裡昏昏沉沉的,只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蘇墨這時已經施施然走了過來,她慢慢拉好了簾子,不想讓師纓看到自己伺候姬白時的模樣。
方纔她雖然振振有詞,不過其中滋味只有她心中清楚。
畢竟這位神使大人可不是那麼容易伺候的,尤其是進食的時候。誰能想到姬白會是一個如此麻煩的人,牙關緊閉,就連對方熟睡中也是一副端莊冷漠的神情。
此刻,男子滿頭銀色的髮絲一絲不亂,透過窗櫺的陽光淡淡映照在他的面容,覆上他的睫毛,表情恬靜。
修長的身姿,完美的容顏,身上甚至帶着聖潔的氣息,分毫不染世俗塵埃。
看到他的剎那,蘇墨不由有些恍惚,感覺到聖潔氣息沁入心脾。
思忖了片刻,蘇墨還是覺着先給他喂些藥,而後再擦身。
此刻,姬白在昏沉中感覺有人坐在他身側,端出一碗藥來,他本來咬緊了牙關,卻感覺對方柔軟的氣息迎面而來,柔軟的嘴脣貼上了他的,便下意識的張開嘴脣迎了過去,同時姬白的心中亦非常震驚,這幾日自己昏迷的時候,對方就是這樣給自己喂藥喂水的,而他居然骨子裡沒有拒絕,思及此,姬白的睫毛不自然的眨了眨,連忙掩飾住心中強烈的震撼。
那一碗藥大概分別餵了十幾次,接着又是喂水,姬白只覺着頭腦一片空白,默默的接受着。
他從不知道一個女子的脣居然如此柔軟,如此清甜。
接着感覺到一雙清涼的手正在擦拭着他的身體,冰雪般的觸感襲來,帶走他體內難言的熱毒。
感覺到對方小心翼翼的擦拭,甚至動作輕緩的脫掉他的衣料,接着慢慢的換去他身下的涼蓆。
姬白的身子不由一僵,饒是無法動彈卻也渾身僵硬,多少年來,還從沒有人這樣服侍過他,心中不由涌出了複雜的感覺。
接着感覺到額頭,面頰,四肢已經被她用毛巾輕輕的擦拭過後,渾身非常清涼,非常舒適。
隨後她手中拿着純白潔淨的帕子擦過他的頸部,接着擦拭鎖骨,接着是腰部,背部,片刻後幾乎姬白的身子都已擦乾淨,最後只剩下某處,此時此刻,對方卻似乎遲疑了,姬白在這一刻心跳也加速了,他當然明白這一刻究竟對方在思考什麼,他的面容略有點熱。甚至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注視着他的,彷彿依然在猶豫着,就在這時候他不由自主的起了變化。坐在一旁的蘇墨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站起了身子,端着木盆離開了這裡,隨手把簾子一拉。
“墨兒,已經好了?”師纓的眸光中有溫潤的光彩,柔聲問道。
“嗯。”蘇墨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她接着從天書中拿出一塊單薄的藍色錦布,上面繡着花朵,正是鳥銜瑞花錦,卻是極好的絲綢,蓋在身上非常清涼,蘇墨拿出給姬白蓋在了對方的身上,這時候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做別的什麼了。
至少她覺着在這麼溼熱的天氣,這樣至少他會舒服一些。
雖然她方纔沒有像伺候師纓那樣徹底的盡心,但是沒有想到對方依然有了反應。她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神邸一樣的銀髮美男子,原來也是一個尋常的男人!
是夜,海面上,漁夫一家人滿載而歸,小漁船向着皇都方向而去。
蘇墨整日都在照料着二人,也已經熱得渾身溼漉漉的。
尤其是在密不透風的船艙內,她已經連發絲都沾滿了汗水。
隨後師纓道:“墨兒,你也在此地擦身好了。”
蘇墨點了點頭,屋中點着明亮的燭火,姬白這時候眸子一轉,簾子那頭顯露出一個窈窕的身影,看的是清清楚楚,但是姬白知道非禮勿視的,於是,立刻闔上了眸子,暗忖這時候自己還不能“醒來”,否則船艙中所有人都會尷尬,耳畔很快就傳來了對方墨門料子特有的窸窸窣窣落下的柔軟聲音,接着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蘇墨隨意的擦洗過了身子,擁擠的船艙內甚至連沐浴都無法做到,此刻她黑色的長髮曲捲着,水珠兒正貼在她白皙的肩頭滑落,蘇墨拿着扇子給師纓輕輕的扇風,同時用天書中存放的冰塊製作着舒服的冰飲,她的肌膚如雪蓮清透,燭光下更顯眉目格外惑人,師纓脣邊帶着清淺的笑意,同時他的目光看着她便有一些挪不開。
“墨兒。”師纓脣邊低低喚了一聲。
“何事?”蘇墨悠悠然的笑着。
“我們早些安歇吧!”師纓目光神情的望着她,“爲夫等着娘子侍寢呢。”
“胡說什麼?你現在受傷了,不能亂動,思無邪。”蘇墨正在品嚐一碗冰鎮的酸梅湯。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難道不可?”師纓脣邊含笑,依然口無遮攔。
姬白當然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他睜着狹長的眸子,目光看向那縫隙外面的天空,他知道如今在這狹隘的船艙內當然很多事情都無法避免的。
夜空碧藍,星羅密佈,可惜在這窄窄的視野裡他看不到什麼,甚至連微風都感覺不到,只有一陣潮熱,然而耳畔卻不合時宜的傳來一些非禮勿聽的聲音,此刻姬白已覺着這小小的空間內,憋的實在難受,沒有可以令他視線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