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隆輕笑一聲,知道對方一定有刻意隱瞞他的地方,當然也有讓人摸不清楚她後臺的意思,虛虛實實,假假真真,但狐假虎威的事情他看得很多,這個女人不過是借虎皮扯大旗而已。
燕隆接着笑道:“既然蘇墨姑娘是四品護軍使,那就是女中豪傑了,更應該喝酒,滿上,滿上。”
蘇墨冷冷睨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喝酒如果就是豪傑,那酒鬼醉鬼又是什麼?”
燕隆一噎,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說話帶刺。
但是他就是喜歡這個帶刺調調,他大笑一聲,“那蘇墨妹妹說應該如何?”
蘇墨優雅的勾起了嘴脣,悠悠說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馬上真豪傑,歸來兩袖風,肝膽忠義照,一語定乾坤。蘇墨相信只有運籌帷幄,有情有義的人才是真豪傑,而有勇無謀,卑鄙無恥的人不過是一介匹夫,運氣好的話勉強可成爲梟雄,運氣不好的話,哪一日落馬也不知道。”
燕隆眼角抽了抽,他雖然是粗人,但聽出來這個女人居然在暗示他氣數不長久。
“大膽,你居然危言聳聽。”蘇玉壺不禁拍案而起。
“妹妹,我念首詩而已,你爲何要這麼激動?”蘇墨側着眸子,輕笑一聲看她。
“蘇墨,你不要太過分。”蘇玉壺目光冷傲。
此刻,陌哥早就對蘇玉壺看不上眼了,這個蘇玉壺從來都沒有對大房的人正眼看過,當年他們大房的人曾給二房的人不知道接濟過多少銀子,二房沒有銀子做生意,都是大房出資;二房住不起好院子,也是大房出銀子;二房沒有侍婢伺候,大房的人就送去很多的侍婢;
怎知道到頭來二房不但不感激他們,還說大房分走了蘇家所有的家資,分明那些是大房的人做買賣掙來的,還嫌棄大房的人對他們不真心,沒想到他們的好心好意,卻養出了這麼一羣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尤其是這個蘇玉壺,凡事都喜歡與蘇墨攀比,甚至處處與蘇墨做對。
他還親眼看到蘇玉壺出手毒死了蘇墨的馬,只是他當時不想聲張而已。
陌哥已忍不住道:“嘖嘖,同樣都是蘇家的女兒,爲何差距這麼大呢?可惜有些女人,心思都不在書冊上,都在臉面上,我這個玉壺妹妹從小就不喜歡讀書看史記,卻偏偏要附庸風雅,其實她骨子裡最見不得什麼擅長琴棋書畫的女人,更見不得自己姐妹過得比她好。”
謝雙雙也笑道:“原來還有這種女人,蘇玉壺,一片冰心在玉壺,她哪裡有心?”
陌哥冷哼一聲道:“什麼玉壺,夜壺還差不多。”
謝雙雙笑了笑,“蘇夜壺,蘇夜壺,這個名字真好。”
蘇玉壺差點吐血,對方的聲音很小,用神識倒是可以聽到,她氣惱無比,卻又不能自討無趣,便昂起頭道:“對了,老爺剛纔已經給陌哥你敬酒三碗,你們也該意思意思了。”
陌哥淺笑,“好,我也喝三碗。”
但見陌哥端起了酒碗,喝了三碗酒,居然面不改色。
燕隆沒想到一個少年居然有這麼厲害的酒量,謝雙雙立刻朝着伸出了大拇指。
謝雙雙笑道:“監察使真是好酒量,好酒量。”
其實,倒不是他突然有了好酒量,而是姬白知道蘇墨不勝酒力,特意給了她一種特製的醒酒丸,這次蘇墨給了陌哥而已。
燕隆看到陌哥如此了得,當然無話可說。
他嘴角抽了抽,方纔雖然看上蘇墨後被美色所迷,但是他知道蘇家這些人不是好對付的。
但是他一定會把蘇家的人控制在鼓掌之中,這天下沒有他降服不了的野馬。
燕隆此刻笑道:“既然喝過酒了,那就開席,卻不知道監察使與護軍使大人想吃些什麼?只要在我燕隆的地盤上,我就可以給你們弄來,不論是天上飛的鳳凰,水裡遊的真龍,地上跑的麒麟,我都會給二位弄來。今天既然你們賞臉來到這裡,我燕某人就很是高興,所以我給諸位先預備了一桌兒尋常人都吃不到的好菜餚,來人啊,準備上菜!”
他上的菜當然不是一道菜,而是三道菜。
三道活生生的菜,其中之一就是一頭騾子。
這頭騾子渾身的毛灰溜溜的,站在一個鐵皮桌子上,頸部被鐵鏈子拴着,四蹄也被繩子捆綁着,桌子下面被掏空,放着一個巨大的火盆,火炭燃成了火紅色,騾子已經被火炙烤的痛苦難耐,腹部的皮毛都被烤成了黑色,夥計們這時候端了一個盆子上前,放在了騾子的面前。
衆人呆滯的望着這頭騾子,從來沒有看到一隻活生生的動物在面前炙烤着。
那騾子發出痛苦的叫聲,衆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知道燕隆此人做事情向來冷酷。
莫說是一頭騾子,就是活生生的人也敢這麼烤着。
雖然桌上是畜生,可是親眼看到這種殘忍的畫面,衆人都覺着心悸。
燕隆大笑一聲,“這第一道菜色就是騾子肉,這盆子裡面放的就是調料,騾子口渴的時候就會低頭喝水,可是這水裡面有五十種調味料,都是極精緻的香料,不過越喝越渴,它喝入腹內,味道自然也就進入了體內,佈滿五臟六腑,到時候大家品嚐起來味道也是一樣的好。”
說着他居然舉起刀來,一刀就剖開了騾子的小腹,抽出一段血淋淋的腸子,騾子再次發出了慘叫,燕隆接着笑道:“這腸子還沒有熟透,接着烤。”
謝雙雙捂着嘴脣,面色煞白,咬緊牙關,忍不住想要嘔吐。
陌哥的嘴脣哆嗦了一下,驚恐萬分道:“太可怕了,實在是太殘忍了。”
甚至蘇墨也拿出帕子,輕輕地掩住了紅脣。
對方的表現正如了燕隆的意思,燕隆又道:“可惜這騾子做的有些慢,但是其他的菜已經做好了,大廚們已在後院內把那些活生生的鵝都趕出來,讓那些鵝站在鐵板上亂跑,這就是真正的鐵板燒鵝掌,還有最美味好吃的猴腦,都是活着打開了頭顱,澆入一股油,放入蔥花,味道絕對絕對很正。”
果然,大廚們把後面的鐵板推了過來,裡面的鵝與猴子都被做成一道菜。
動物們還未完全死盡,猴子的身子抽搐着。
這種猴子面相與人相近,眼珠子裡躺着眼淚,鼻子裡還有淡淡氣息。
蘇墨抿了抿嘴脣,她雖然也殺過惡人,但是她從來不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她忽然一拍靈獸袋,冰狐從中躍了出來。
然而瞧見外面的一幕,冰狐不由抖了抖,它可害怕女主子哪日也把它給這麼烤了。
但見蘇墨指了指前面的火盆,冰狐立刻鼓足一口氣吹熄了盆子,雖然火盆熄滅,但騾子也活不長了。
此刻,氣氛無比陰森與鬼異。
燕隆凝視着蘇墨,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膽大,他冷笑,“蘇墨妹妹似乎不喜歡這道菜?”
蘇墨輕輕一笑,“的確是不喜歡呢!”
燕隆卻冷冷笑着,淡淡道:“諸位,可惜那個嬰兒湯沒有,此地沒有什麼快要臨盆的孕婦呢。”
蘇玉壺巧笑嫣然,“老爺,林蘇氏不是有了八個月的身孕嗎?”
她知道老爺飲食上有很多的嗜好,嬰兒湯吃了不止一次,林蘇氏若是被抓來,肯定會嚇得流產。
蘇墨目光狠狠瞪向她,蘇玉壺依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蘇墨很氣惱,手心已經抖了一下。
她重生後並沒有想要狠狠對付蘇家人,畢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謝千夜坐在她身材,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撫着她。他的掌心很大很溫暖,蘇墨居然很快就靜下心裡。
“不妥,不妥,林蘇氏怎麼也是蘇墨的姐姐,這種事情我們還是要看臉面的。”燕隆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碗,忽然看向蘇墨道:“蘇墨妹妹,其實我這道菜都是精心準備的,食材可不簡單,護軍使,有沒有興趣聽?”
蘇墨壓制住心中的火氣,勾起嘴脣道:“說說看。”
燕隆語氣平緩道:“這些鵝都是本地生長的土鵝,平日裡喜歡在池塘內嬉戲,後來它們不經意的發現不遠處的池塘更大,更舒服,所以就妄想霸佔這裡所有的地盤,然而這些地盤本來都是一羣品種更高貴的天鵝居住的,而且那些天鵝一直都在各處飛行稱霸,但這些本地的土鵝卻不知道尊卑,居然要對付那些高貴的白鵝,最後都被我抓來了,讓它們知道自己最後的下場會如何。”
蘇玉壺立刻撫掌笑道:“原來如此,這都是一些不知道深淺的蠢鵝。”
燕隆也道:“不錯,不自量力就是這個後果。”
“這個故事一點也沒有意思。”蘇墨看着這個人,燕隆這番話擺明是在影射他們蘇家的人,沒想到一個勾結散修的中年老皇族,居然有這麼詭譎的心思。
“那麼監察使大人,還有護軍使大人,用膳吧!”燕隆輕聲冷笑。
“燕隆大人,你這些食物實在不是我們喜歡的。”陌哥搖了搖頭。
“是啊!我們要回去了。”謝雙雙也很不高興。
“我燕隆的地方,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燕隆忽然臉色一變。
“想走,這可是給我們老爺不留面子。”蘇玉壺尖聲說道。
“呵呵,我們想走又如何?”蘇墨輕笑,目光鄙夷。
忽然蘇玉壺碧袖一甩,“啪”一聲把桌子上的酒盞摔了下去,與此同時蘇墨也出手了,她眸子一凜,立刻把擺在自己面前的果盤如飛盤般旋轉了出去,狠狠砸在了蘇玉壺的鼻樑上,盤子落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蘇玉壺被砸的滿臉是血,她伸手摸了摸鼻樑,居然被砸斷了,她立刻發出了尖叫。
突然一陣雜亂腳步聲在院內響起,屋頂上涌出了一些黑衣人。
接着院內躍出了其他的黑衣人,被宴請的賓客們頓時嚇得瑟瑟發抖。
衆人萬萬沒想到這鴻門宴居然埋伏了這麼多厲害的人,而且個個手裡都端着法器。
這些人似乎都快要達到金丹期,應該是精銳實力啊。
蘇玉壺扶額,臉上血流不止,她尖叫着,“殺了她,殺了她。”
怎知道蘇墨目光從容,修長的指尖輕輕一拍天書,頓時一片機關人出現在院子裡面,各個都手中拿着法器,一排拿着盾牌的圍繞在陌哥與雙雙的身前,後面站着一排舉着破罡箭的機關人,前排是舉着各色強悍法器,精通近距離攻擊的機關人,上百個機關人居然和黑衣人對峙了起來。
蘇玉壺抽了一口冷氣,連忙退後幾步,沒想到蘇墨如今實力大漲。
燕隆看到這一幕頓時愣了,他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陌哥也很吃驚,只有謝雙雙歡喜的拍着手輕笑。
蘇墨目光看向了蘇玉壺,忽然笑了笑,從她袖子裡飛出了數只蝴蝶,她淡淡道:“玉壺妹妹,上次我這蝴蝶就在你身邊爆炸過一次,而且我已經很久沒有用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個滋味?”
蘇玉壺臉色一變,叫道:“老爺,救我。”
與此同時,蘇墨周圍的蝴蝶翩然飛起,曼妙無比地落在蘇玉壺身側。
蘇墨淡淡一笑,果然再次發生了爆炸,但是這次燕隆有了防備,神識飛快地一動,便在蘇玉壺身側豎起一道防護法器,然而還是無法徹底防備爆炸,只聽蘇玉壺慘叫連連,滾落在地上。
這次蘇墨雖然沒有留手,但是燕隆的手腕也不容小覷。
否則,蘇玉壺的身子一定會被炸的沒有一塊完好。
蘇玉壺雖然不是絕美,但一個女子若是毀容的話就是致命的打擊。
但眼下她已經很慘,頭髮已經被燒着了,腿也瘸了,只怕很久都無法走路。
蘇墨不動聲色,非常的冷靜,打完了蘇玉壺之後,她居然還坐下了身子,接着悠然端起茶杯吹拂着上面氤氳的霧氣道:“燕隆大人,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燕隆凝了凝眉,他雖然一開始是準備對付蘇家的。
而且也計劃以摔茶盞爲訊號,而後埋伏的人會出來制住蘇家的人。
如果監察使都被囚禁了,那麼蘇家其他的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但是他方纔已經看上了蘇墨,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做。
只是沒想到蘇玉壺居然這麼快就動手了,此後他也沒有反對蘇玉壺,畢竟擒住了蘇墨,他也就可以提早霸王硬上弓,得到這個女人,不過這次他居然發現這個蘇墨有些本事,機關術如此了得,此女絕非等閒之輩,而且那些機關人也不是尋常之物。
“蘇墨,跟着我幹吧,我會給你一千精兵,如何?”燕隆忽然說道。
“哦?那些都是您的私兵,我可不敢要。”蘇墨笑了笑,“只是燕隆大人方纔爲何出手?”
“這是誤會,都是誤會。”
“哦?誤會?”蘇墨目光優魅地看着他。
燕隆忽然轉身打了蘇玉壺一巴掌,呵斥道:“賤人,誰讓你自作主張。”
蘇玉壺捂着被打疼的半張臉,也敏感的發現自己的夫君居然會對蘇墨垂涎三尺,她不由抿起嘴脣,心中頓時極不是滋味。
這些男人果然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其餘的黑衣人是燕隆的人,聽到燕隆的話語,他們立刻退了回去。
燕隆道:“我的女人居然對你不敬,我回頭會教訓她的。”如今,知道蘇墨與蘇玉壺的關係,他當然更要把蘇玉壺控制起來,對方就是憎惡蘇玉壺,尋蘇玉壺報仇,也會第一個來他燕隆的宅子。
蘇墨看向燕隆道:“既然是誤會,那麼我們就回去了,雖然我知道自己這個護軍使當的很不容易,而且我的機關人也比不上真正的人,但是如果沒有弄錯,本地公署裡還有一些士兵,一共有五百人,這些人就足夠收入到我的麾下,今天就不叨擾了,”
陌哥立刻與謝雙雙走在她身後,這個見鬼的地方,她們來一次就夠了。
蘇墨忽然腳下一頓道:“燕隆大人好像不相信因果。”
燕隆握拳,“我只相信拳頭。”
蘇墨冷笑一聲,“一個老和尚曾經說過,人如何孽殺生靈,將來也會怎麼死的,閣下還是小心。”
燕隆不由眉頭一豎,這個女人居然又威脅他,不過他喜歡。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你就是燕隆。”
燕隆擡眸,看到一個紫衣的美男子,很早他就注意到了這個男子,畢竟他就坐在蘇墨的身側。
這個男子一直給他一種看不透的感覺,但燕隆畢竟是老江湖了,不管怎樣的男人女人他都見過,閱人無數,一般人只要他一看就能估摸出對方深淺,但是這次燕隆看到了紫衣男子後,他心中居然沒譜兒。
於是,燕隆立刻就感覺到了危險,他從頭到尾都在忌憚着這個男子,此人雖然沒有見過,但比自己更加深藏不露,如果沒有猜錯,對方的修爲也很詭異,甚至對方可以將霸氣和戾氣都隱藏的很好。
這種男子,不知道他究竟想什麼,很神秘,應該是個難纏的主兒。
此刻紫衣男子居然道:“沒想到,閣下的修爲這幾百年居然未曾有進步!”
燕隆不由一驚,額頭冷汗涔涔,謝千夜微微一笑,卻轉身走了。
燕隆看向衆人離開了此地,他忽然一拍桌子,這些人雖然不易對付,也看不清楚深淺,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的放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