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府門前。
墨白看着眼前的大轎,又望向前方那老爺車,最後臉上滿是不爽的看向站在身邊的張邦立開口道:“你坐轎,我去坐車!”
張邦立以前並未與明王多打交道,所以這一次纔算是真正體會到了,這紈絝子到底有多麼麻煩。
忍着一肚子氣,終於眼看着就要出發了,這明王卻又出了幺蛾子,竟不想坐轎,而要坐車。
張邦立很想大吼一句:“你他媽到底是不是皇家子弟,還有沒有點皇家威儀……”
但這也只能想想,真要發作,那是萬萬不敢的。
沒辦法,只能苦着臉,微微低頭道:“下臣不敢!殿下,您身體還未痊癒尚騎不得馬,所以爲您安排坐轎!那車子是臣下坐的,您去坐有失皇家威儀!”
“你都能坐得,本王就坐不得了?張邦立,本王早就看出你預謀不軌,乃是狼子野心之輩,與那兩個亂臣賊子一般模樣,處心積慮欲將本王置之於死地……”墨白嘴角一扯,當即便是大喝一聲,指着張邦立劈頭蓋臉,一頓狠削。
這可不是先前明王府裡,衆兵士面前啊。
這是明王府大門口啊,這條巷子裡,住着的可以說全是達官貴族。
而就在這大廳廣衆之下,明王指着他的鼻子,將他罵的狗血淋頭,更是污衊他謀反。
張邦立如何能夠承受這般指責,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明王竟如此囂張跋扈,完全沒有半點收斂,竟當衆這般,難道他就不知道影響嗎?
他瞬間便臉色完全憋紅,眼眸瞪大,呼吸如雷,胸脯起伏不定,嘴裡顫抖:“殿下,您……”
聲音顫抖不定,卻硬是氣的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還想狡辯,你明知本王有恙在身,本王如何能夠承受這轎子顛來顛去?怕不是你就想本王顛出個好歹來吧,哼,張邦立,本王警告你,若是本王少了一根毫毛,就是砍了你張邦立這顆狗頭,將你碎屍萬段,也難消本王心頭之怒,到時定秉承父皇誅你全族!”墨白更是陰狠至極的朝着張邦立大罵道。
說罷,也不管張邦立如何承受,便是袖子一甩,對着鐵雄道:“走,本王今日倒要看看,這車,本王是坐得還是坐不得?”
張邦立站在他身後,按着胸口,嘴裡泛着腥味,就看着他的背影,愣是沒有喊出一個字來。
衆兵士面見這一幕,全部低着頭,抑制住呼吸,不敢有半點動靜。
鐵雄跟着墨白,此刻也是腦門滲出汗水,望着那微風前行的六爺,他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實話,他都替那張邦立喊冤,然而一時間他又不知這六爺到底是脾氣來了,還是真不知道這車子的確不是皇家能坐的。
沒辦法,快步追上墨白,聲音極低道:“六爺,張大人說的是真的……”
然而墨白卻是氣勢惶惶的一擡手,高聲喝道:“哼,那狗賊想欺本王無知,卻不知本王心有乾坤,胸有萬墨,豈能被他害了?鐵雄,勿信這奸臣奸計,這狗賊說本王坐不得車?哼,狗賊,你看好了。”
此言一出,就連兵士們,都不由擡起頭來,直視那威風凜凜的背影。
而四面八方,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注視着這一幕,聽着他無理取鬧,更是一口一個狗賊,高聲叫喊着,雖然能聽出他病體未愈,中氣不足,但氣勢卻是絕對不差的。
凡是聽到的,此刻無不是嘴角抽搐不定,眼神瞟向那早已低頭,指甲掐進了肉裡,顫抖不定的張邦立……
隨即,又看向這明王,就看他如何出醜。
其實所謂坐不得車,說白了,主要是因爲車裡有司機,也就是車伕。而皇家尊貴到了極點,豈能容車伕這等下人與其平起平坐,這不亂了綱常嗎?
其實,要真說起來,皇家不一樣也乘坐馬車嗎,不一樣也需人把舵!
而馬車上也有車伕,然而,皇家就可以坐,然後還可以找出理由。比如車伕坐於車轅之處,而貴人卻是高坐車內軟椅之上,所以這是可行的。
並沒有亂了綱常,依然等級森嚴嘛!
而這車子,卻總不能讓司機坐在底盤上開車,然後後面座位加高一米吧……所以嘛,皇家尊貴之身,自然是不坐這種荒野蠻夫所造,連上下等級都沒有的交通工具。
其實在墨白看來,說白了,能坐不能坐,都是一句話的事。
真要是沒有馬匹,皇家能不坐,到時候照樣可以找出能坐的理由來,不過是如今因爲車輛不管從速度還是數量上,都無法成爲主流,並非是必須品,皇家才繼續在每件事情上,都要求分個上下等級,將高低之分一如既往的刻入人們內心中,骨子裡。
尤其是如今,新舊思想衝擊之下,皇家更是不願意放棄這些禮節,因爲這是他統治天下的重要支撐。
但今天,皇家六子,親封明王,便要親自破了這規矩。
這一刻,很多人家之中,那院牆之後,有人狂奔彙報這極爲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刻。
更有那電話在京城各處響起,不一時,整個京城便都知道了這裡的事。
就連皇家,高高在上的天下至尊,這一刻也是面色陡然大怒,摔了手中的杯子,口中罵道:“逆子……”
那上清山的衝玄道師接到消息,更是愣住半響,不知該如何反應,隨後看了一眼正坐在旁邊的梅道師,不由自主的開口道:“其實這紈絝子,活着纔是皇家的悲哀啊!”
梅道師一頓,擡頭看向衝玄,不解其意。
衝玄也沒有解釋,繼續等着電話裡的結果。
明王府前。
墨白在太多人的目光下,昂首挺胸走到了車子邊上,然而,那司機卻是早就見到這一幕,連忙下了車,躬身而退。
鐵雄跟在明王身邊,眼見這尷尬一幕,不知六爺究竟要搞什麼?
卻不想,就在所有人眼中,墨白毫無停滯的,直接坐上了架勢位,隨後擡頭淡然的對着車外還愣神的鐵雄道:“關門!”
“六爺,這……”鐵雄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呢,欲言又止。
“關門,本王騎得馬,難道還整不動這鐵馬不成?那狗賊竟敢欺本王,卻不知本王出身皇族,天家貴胄,何等驚才豔豔,君子六藝,吾三歲便已精熟,區區鐵馬,豈難得倒我皇家?關門,上車,隨本王進宮面聖!”墨白的聲音依然牛氣哄哄。
鐵雄饒是沉穩之人,此刻也是渾身汗水淋淋,心裡暗道:“這六爺果然沒變,只是這次,話太大了,衆目睽睽之下,不好收場啊!”
但卻又不敢不遵令,只得繞到右邊,卻沒敢坐在副駕駛,而是拉開後面車門坐下。
墨白眼見這一幕,不由得眼皮微抽,能坐後座的纔是尊貴之人啊……
但能奈何,這便是皇家,他說可以便可以,他說不行便不行,這就是綱常。
規矩都是他們定的,對他們有利的便行。
比如鐵雄身爲護衛可貼身而坐,那是專司護衛之責,而那司機爲車伕,乃下等人,便不能坐。
這一刻,所有人目瞪着那鐵疙瘩,不由有些發呆。
這時代,會開車的實在是鳳毛麟角,在這京城,富貴人家也不會讓自家人去學這皇家看不起的玩意,當個車伕。
然而,此刻,那尊貴至極的明王殿下,居然要整這鐵疙瘩。
這一刻,就連早已怒火膨脹到快爆炸的張邦立都不由得眼神發直,隨即又是麪皮狠抽,心裡不知該哭該笑,無論如何,今天這皇家的臉是丟盡了。
但莫名的,他就希望這明王,最後灰溜溜的下車,也一洗心中之恨……
墨白坐在車裡,在鐵雄緊張的眼神之下,四處掃望,這裡摸一摸,那裡看一看,最後就在鐵雄眼中,點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