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杜先生到了!”還在與阿九交代,便有府中人來報。
“好!請她客廳稍坐,我馬上過去!”墨白迴應一聲後,再次看向阿九道:“我說的你都記住了?”
“是,六爺放心。”阿九點頭應令。
“嗯,午後便要出發,到了京城,具體事情你自行把握。”墨白不再多說,負手轉身。
阿九跟在他身邊數年,也經常會替墨白辦事,只要他弄明白了重點,具體處理方面,墨白相信他的能力。
“六爺!”阿九又叫道。
“說!”墨白回頭。
“寧兒?”阿九微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道:“六爺,寧兒也受了傷,她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京城?”
“她不去!”墨白搖搖頭,眸光在阿九臉上定了一下:“不要以爲京城就真的能比這裡安全,寧兒和你不同,鐵雄一衆人等爲我明王府嫡系,她是鐵雄的妹妹,想在他身上動心思的人會少嗎?一旦有危險,你護不住她。”
阿九臉色一暗,沒有再吭聲。
……………………
……
杜先生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
自韓在寇死後,旗蠻的報復,比預料的還要劇烈。
明王府能夠隱藏,青年社卻不行。
青年社太大了,人也太多了!
在明珠省內,幾乎在任何行當都有他們的生意與勢力。
想要找到杜先生這等巨頭或許不容易,可想要對付青年社成員卻是不難。
這幾日裡,旗國重拳出擊,幾乎每一日都有衆多青年社人落網,隨之而來便是一些重要人員或被擒,或被殺!
面對這種情況,青年社自然不會束手待斃,但正面交鋒,他們肯定是贏不了的。
能夠使出的手段,依然是是用明珠的穩定相脅迫。
他們在工廠,在碼頭製造混亂,組織罷工,讓旗國人無法順利在明珠生產物質,在碼頭組織貨運。
堵塞交通,四處製造爆炸,飯館歇業,報紙挺送、甚至破壞水源電源,擾亂社會動態。
針對旗蠻有關人士進行暗殺、綁架!
燒掉旗國人的貨倉,擠兌搶劫銀行錢莊,破壞社會經濟。
不得不說,青年社所給出的手段,的確是令蠻子焦頭爛額,長久如此下去,不論是出於政治目的,還是軍事目的,蠻子都肯定是堅持不了的。
光是鎮壓這些叛亂都足以讓他們東奔西走,哪裡還有餘力支援各方戰場?
但這一次,蠻子並沒有妥協。
很明顯,他們已經對杜先生徹底失去了信心。
寧可付出大代價,也必須將她趕下臺,否則青年社便始終是他們在明珠的心腹大患。
而且蠻子也並不是蠢貨,只會殺人鎮壓,針對杜先生的手段,他們同樣給出了對策。
事實上,也不算出奇,他們一直都在做,便是讓青年社脫離杜先生的掌控,培養他們自己的代言人。
只不過之前是不想付出代價,不想將杜先生逼急,想要徐徐圖之,而現在則是直接而霸道。
他們重拳出擊,拔出蘿蔔帶出坑,在死亡的威脅,與權威的利誘下,總會有人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眼看着杜先生是旗國人必然要除之的對象,青年社裡有別樣心思的人,自然不會沒有。
故而,杜先生本來唯一的手段便是熬,熬到蠻子妥協。
可如今,她卻恐怕難以支撐太久,內外交困之下,失敗是遲早的事。
不過還好,杜先生在與蠻子撕破臉皮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如今她能做的也就是盡力撐下去,到最後,無論什麼結果,也得咬得蠻子疼!
……
墨白走進客廳,一眼便見到在客席平靜而坐的杜先生。
說實話,自當年見到這個女人開始,墨白每次見她都會不自禁詫異。
杜先生無論相貌身段,都顯輕柔,並且身上並無掌權者那股大威勢。
而且她也並不刻意模仿男子,妝容打扮從來都是正經女子裝扮,一舉一動,也柔美的狠。
若不知她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杜先生”,單單只是看她的人,往往會有錯覺,這便是一個稍有些清秀的大家閨秀而已。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女子,卻手掌青年社大權,至如今地步都還無人能撼動。
“殿下!”腳步聲傳來,杜先生擡頭,見到墨白,並不顯激動,施施然自客席起身,行禮道。
墨白眸光在她臉上微定,見她如此平靜,心中倒是更爲欣賞,笑了笑,點頭道:“杜先生,抱歉,讓您受委屈了。”
這說的是之前,杜先生被要求遮眼來此之事。
“殿下安全重過天,理當如此,殿下不必客氣!”杜先生似乎並不以爲杵,搖搖頭道。
“請坐!”墨白也不矯情,來到主位,伸手示意道。
“謝殿下。”杜先生拱手坐下,這才擡頭,直接開口道:“不知殿下今日相召,可是有事吩咐?”
“吩咐談不上!”墨白倒也不介意她直言相問,道:“今日請杜先生您過來,主要是有兩件事。”
“殿下面前,不敢當先生之稱,若殿下不介意,可叫我杜鵑!”杜先生擡眸望着墨白,雖神情鎮靜,但眼中還是有些許複雜浮現。
當年初見此人之時,何曾想到原來他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少年宗師明王殿下!
至今,她都沒忘當年這瘦弱青年曾被小刀一聲呵斥而咳血的模樣,而畫面一轉,他已是一拳可斃宗師的威嚴模樣……
剛剛想到小刀,便只聽墨白提起了此人:“杜先生,當日小刀之事……請您見諒!”
話並未多說。
杜先生倒是微頓,眸光與明王對視一眼,隨即垂下,微默後沉聲道:“當初並不知殿下身份,在齊家,小刀衝撞殿下,這件事因我而起,殿下震怒,本該由我來付出代價!”
“我饒他,是因敬您英烈,我殺他卻與您無關!”墨白眸光一正,聲音誠懇。
杜先生再次擡頭看向墨白,她倒是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饒過小刀,是因當年之事。
可殺他,卻與當年之事無關,既然如此,那墨白殺小刀,並沒有她的責任在,她亦無需爲此揹負心理負擔。
杜先生沉吟片刻,也不知她究竟如何想,只聽她輕柔道:“殿下所言第二件事,不知是什麼?”
墨白眸光在她臉上一掃,微默後,也不再提這事,神情微正:“杜先生,如今旗國人正在瘋狂對付青年社,不知您有何打算?”
“請恕杜鵑愚鈍,不知殿下此問,可是有指教?”杜先生並不吃驚墨白的問題,輕聲問道。
“形勢緊張,我也不與您客氣,明珠乃是淪陷區,旗國兵強馬壯,青年社強撐下去不是上策!”墨白倒也並不客氣,直接出聲道。
杜先生微默,不言,等他繼續說。
墨白從椅子上起身,揹負雙手,望向門外青天,緩緩道:“青年社紮根明珠多年,根深蒂固,蠻子想要連根挖起,幾乎沒有可能,他們要做的只是爲青年社換一個主人,所以杜先生,您的安全很重要。”
杜先生擡頭,望他背影:“我還是沒聽懂殿下的意思。”
墨白轉身面對杜先生:“恕我直言,如今形勢下,您的安全已經岌岌可危,不知您可曾想過暫逼鋒芒?”
“暫避鋒芒?”杜先生站起身來,眸光頃刻變的深邃:“殿下是讓我交出青年社?”
墨白見她眸中情緒微閃,便知她誤會了,也明白,她定然已經知道自己插手進青年社的事。
並不諱言:“杜先生,我的確曾在青年社安排了些人手,但您不必提防,您當知於我而言,對青年社並無野心,只是身在明珠,不得已之下借青年社之勢而已。”
杜先生神色又微閃,低頭沉吟片刻,她倒是認同墨白的話,一個青年社,就算是之前,都不值得墨白搶奪,更何況是如今千瘡百孔的青年社。
畢竟是她祖輩傳下的基業,還是關心的,此刻面色微緩,聲音又柔了起來:“那不知殿下……”
“離開明珠!”墨白沉聲吐出四個字。
杜先生一愣,隨之平靜下來,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道:“多謝殿下關心,只是想必殿下對青年社如今的情況已經瞭然,便是我還在明珠都不知還能堅持多久,若一旦出走,怕是青年社從此真要變成助紂爲虐的夏奸組織了。”
“不,杜先生悲觀了!”墨白見她沒有立刻拒絕,便重新坐回椅子上,開口言道:“只要您還活着,無論您在何地,您的意志都能影響到青年社,您也知道這些年,我也在青年社安排了一些勢力,有您的人馬和我的人支持,青年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全員反叛。相反,您若不在了,青年社才真正意義上改姓!”
杜先生聞言,並無太大反應,卻是輕聲道:“話雖如此,可是殿下必然明白,我若人走了,還想維持話語權,便只有將我的嫡系人手繼續留在青年社掌權。我走了,旗國人必然會安排他們的人上位,我的那些嫡系怎麼辦?旗國人如何能夠放過他們?我這一走,豈不是就將他們徹底拋棄了?”
這是一個現實問題,墨白當然也想過,可有些事本來就不可能兩全其美。
“您若信任我,可以留一份名單給我,我會傾力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若當真形勢不妙時,我盡力安排他們撤離明珠!”墨白沉聲道。
杜先生盯着墨白:“杜鵑何德何能,豈敢勞殿下如此費心?”
墨白擡頭:“杜先生不必疑心,白某之所以如此相勸,非是對您或者您的青年社有所圖謀,只是您的生死,於我亦有關。”
杜先生眉頭微蹙。
“當初崔朝遠暗殺,我保住了您。於旗國人而言,您和我早便是盟友,韓在寇死了,是我打擊了他們的威嚴。您若被他們殺了,同樣是他們在對我還以顏色。如今形勢,您應當清楚,面對旗國,不論是明珠,還是全國,我們都缺乏能贏的信心與氣勢。他們金戈鐵馬,彷彿誰與他們作對,就必死無疑,這種勢態是不能延續下去的,否則於我國而言大不利。我們必須讓世人明白,他們也是人,也會死,我們能殺之,殺了之後還能讓他們無可奈何。”墨白沉聲道。
杜先生聞言不語,她不得不承認,墨白說的有道理,但讓她離開,她又豈能輕易拋棄一衆弟兄。
“杜先生,我知道您的考慮,不過您即便留在明珠,又還能撐多久?”墨白看的出她的爲難,繼續道:“當然,若您執意留下,我也絕不會任由您的安危受到威脅,若您有難,明王府自我而下,定將傾力保之。”
杜先生擡眸看着明王那雙沒有絲毫閃爍的眼,深深吸了口氣。
很明顯,她若不走,反過來還會讓明王府遭她連累,如今形勢下,一旦她有難,想要保她,明王府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最終,杜先生微微閉眼,問道:“想必您已經爲我安排了去處。”
“京城!”墨白輕聲吐出兩個字。
“京城?”杜先生睜眼。
“您是黃庭府弟子,京城亦有黃庭府的駐紮機構,如此危機之下,您去那兒掌權我覺得最爲合適。”墨白點點頭。
杜先生卻是眼神一呆:“黃庭府?”
明王難道不知黃庭府已經將他逐出師門嗎?
墨白當然是知道的,可他卻繼續道:“於青年社而言,真正要改姓的根本原因,在於他們跟着您實在看不到希望,所以不得不改姓,可若是您回了黃庭府,那便代表您身後有道門勢力支撐,您的威勢將更甚從前,自然更加能夠安穩人心……”
“殿下,我如何能回黃庭府?”杜微微不得不開口打斷。
墨白看向她:“如何回不得?”
杜薇薇望着墨白無語,都已經被逐出師門了,如何回得?
墨白卻擲地有聲道:“我正想收拾道門,莫非黃庭府要當這隻出頭鳥,敢試一試我的拳頭能不能將他們打下神壇?”
杜鵑微張着嘴,看着墨白那明亮的眼睛,半晌都沒能再吐出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