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獨自向着宮外走去,眉頭微皺。
突然他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身後的白衣人影,輕聲問道:“閣下來找在下,可是有事?”
真人的身影從他身後走來,端正與他見禮:“殿下!”
墨白還禮,隨後望着他。
真人直接了當道:“殿下,老夫此來,是想問一問,殿下方纔所言是否當真?”
墨白聞言,問道:“閣下什麼意思?”
真人眉頭瞬間皺起,眼神中清淡逝去,轉化爲從未有過的沉重,他盯着墨白的眼睛一動不動:“陛下多年頑疾,當真只是風疾嗎?”
墨白眉峰突然一挑,盯着真人,眼神凌厲起來:“真人這話不妥吧!”
“殿下不必動怒!”真人微微搖頭,直言道:“殿下慧眼,當看得出老夫最多也只剩下兩年壽元,今生已是註定了生在國朝,死在國朝,殿下不必防着老夫,老夫不可能做出危害國朝的事情來,只是殿下方纔在陛下面前的診斷,實在難以服衆。老夫只是想知道,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又或者殿下究竟是否真心爲陛下治病!”
墨白並不理會他的話,只是輕聲道:“醫道之上,我說的話便是真理,不存在不能服衆之說?我說是小症,那就是小症,太醫院誰又敢說個不字?”
真人微微沉默,又道:“好吧,就當殿下所言,陛下所犯就是風疾小症,那殿下可有辦法治癒?”
“當然能治癒,莫說只是陛下的風疾,便是閣下自稱只剩兩年壽元,若是我不想讓您死,閻王也不敢與我較真!”墨白輕聲道。
“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說罷,揹着藥箱轉身而去。
真人站在他背後,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卻還是琢磨不透。
終於身形一閃,消失。
御書房中,真人身影再現,定武帝似乎知道他方纔去做了什麼,沉聲道:“如何?”
真人也沒瞞着定武,將墨白的話複述一遍,最後道:“殿下鐵口直斷,看來陛下的病確實在殿下手中算不得什麼。”
定武沉吟半晌,點了點頭道:“嗯,朕知道了!”
真人退去,定武卻久久未動身形。
………………
……
夜裡,墨白獨自站在窗口,面色沉重。
他有些自責,不該爲一時之氣,直到今天才爲定武拿脈。
如今他無法確定,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定武帝的真實情況。
太醫院的那幫人,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心中早已有數,卻是不敢說……
他更需要考慮的是,該如何才能讓定武帝沒有戒心的配合他治療。
沉吟良久,墨白只覺這錯綜複雜的局勢,越發如一團亂麻了。
他一直責怪定武太過隱忍,不敢出擊,而到了此刻,他發現便是自己也開始被壓的喘不過氣來,若一旦定武倒下,這破破爛爛的國朝,又將走向何種局面,即便熟知你歷史的他,此刻也不敢肯定了。
墨白站在窗口,一夜未眠。
一大早,墨白無心功課,眼見着林素音起牀帶着寧兒朝着外院練功地而去,他依然一動不動。
林素音擡頭,便只見墨白站在窗口一動不動的望着遠方發呆。
她下意識的便不再去看,卻又發現墨白那雙眼睛少見的無神。
寧兒也隨着她的目光擡起頭,看見墨白,連忙行禮道:“六爺!”
墨白聞聲,回過神來,看向樓下,茫然的眼神慢慢重新凝聚,衝着寧兒點了點頭,沒說話,直接轉身。
林素音總覺得今天的墨白有點奇怪,但還是和寧兒轉身出去練功。
卻正自用功時,便聞腳步聲來,陸尋義的聲音傳來:“王妃,有客來!”
林素音睜眼,回頭皺眉:“找我嗎?誰?”
“林家那邊派來的,爲首者名叫楚若才!”陸尋義輕聲道。
林素音眼中驟然一縮,隨即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墨白的練功地,卻不見人影,她沉聲問道:“殿下呢?”
“殿下去楚家複診了!”陸尋義道。
……
楚若才年紀並不大,看起來也就不到四十的樣子。
頭髮已剪短,留着短鬚,身材稍顯瘦削,有些單薄,身穿一套南軍標配的灰色軍服,卻沒有武人氣息,反而文雅。
此刻,他帶着幾輛滿載貨物的馬車,站在人人敬畏的明王府門前,望着那招牌上的“長青閣”三個字,嘴角帶着和煦笑意。
這一趟,他們來的人不多,卻也不少。
有穿軍服的兵士,也有身穿長袍,手持配劍的,一看便是道門人士。
也有留着鬍鬚的文士打扮的文人。
甚至還有兩個丫鬟打扮的女人。
他站在這些人之間,比較顯眼,主要是氣質上,其他人站在這兒,都不由自主的會起忌憚與戒備之心,卻只有他,整個人不顯絲毫火氣,臉上始終帶笑,安靜等着主人家通報。
林素音已經換了衣服,在寧兒和陸尋義的陪伴下來到門口,擡起頭一眼便看到了這些等在門口的人。
楚若才立刻帶着人躬身行禮:“卑職楚若才,見過小姐!”
“閣下稱呼不妥吧!”陸尋義眉頭一皺,盯着楚若才。
楚若才起身笑道:“這位便是陸宗師吧,此番我等代表南軍統帥來探望小姐,不知有何不妥?”
“此乃六皇子府邸,只有皇子妃!”陸尋義言簡意賅。
楚若才聞言,卻不生氣,竟是對着身邊人一拍手掌,笑道:“也好,入鄉隨俗也不無不可嘛!”
說罷,又鄭重行禮:“卑職奉林帥之命,來探望皇子妃!”
林素音並沒有管他們的爭執,磨光掃過來的一衆人,除了衛兵,他幾乎都能認出來。
楚若才自不用說,他身邊的幾名文士,林素音也都見過,而那些仗劍之人,便是她在上清山的山門長輩,微微沉默後,她沒有哭,沒有激動,只是平靜點點頭道:“請進來吧!”
說罷,轉身朝裡面走去。
楚若才眼神微閃,卻也沒在意,擡腳便欲跟上。
他身邊諸人也一樣,但剛到門口,卻見陸尋義伸手攔住道:“武器都叫出來吧!”
楚若才還好,而那些上清山的人,卻是變了臉色,手中劍柄一緊。
“想死?”陸尋義看他們警惕的樣子,只淡然吐出兩個字。
上清山來人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聞言臉色剎那鐵青,楚若才又哈哈一笑:“諸位便依陸宗師所言,我等來六皇子府邸做客,自有六皇子爲我等安全做保,哪裡還需怕什麼?”
“先生,這……”他身邊一名文士,卻是有些擔憂,輕聲在他耳邊暗自道:“這可說不準,寧郡王還是他王叔,不也被……”
楚若才擺擺手,沒讓他說下去:“沒事!”
他堅持,諸人也只得應命,倒是楚若纔多看了陸尋義兩眼,隨口就道上清山人找死,面對道門的這份底氣,果然不虛。
這念頭在心中一轉,暗自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