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懾一番,最終竟連墨白身邊的僕人和侍衛都沒震懾住。
也不知道林華耀心裡究竟什麼滋味,不過他倒也確實不失氣度,並未不理會阿九,就好似根本不將這點事放在眼中一般。
林華耀變了臉色,不再威嚴深沉,起身扶起林素音,父女二人相視眼眶發紅。
“素音,爹沒用,苦了你了!”林華耀扶着林素音,聲音帶着微顫。
林素音看着父親,當即淚眼:“是女兒不孝,讓爹擔心了。”
“唉!”林華耀聞言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伸手替她擦了淚痕,拉着她的手,讓她坐下,開口道:“快跟爹說說,這段日子,你可有受委屈……”
話到這裡,他又突然頓住,轉身看向四位大宗師道:“諸位,我們父女二人多日未見,怕是有許多話要說,諸位不如先去休息!”
四位宗師聞言,卻是互相對視一眼後,有一人道:“林帥,這些明王府的人在您左右,若我們不在,恐會對您的安全產生威脅!”
聽到這話,林華耀微微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阿九和站在門口的墨一。
阿九低垂視線,就當沒聽到他們對話。
墨一就更不用說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林華耀又瞥了一眼林素音,隨即哈哈一笑,擺擺手道:“諸位多慮了,明王府的人是隨小女而來,豈會對本帥不利?”
“林帥切不可大意,您的安全重若泰山,他們在您左右,我等不敢離開!”四位宗師堅持。
林華耀似乎有些無奈,轉而在椅子上坐下,對着林素音搖頭苦笑道:“這些年來爲父遭遇的刺殺太多,整個林府上下,都已成驚弓之鳥了,如今就連想與你說些體己話,卻都要當着人前了,哎……”
他一聲長嘆,讓林素音心中不由發顫。
看着他鬢角的白髮,滿布皺紋的臉,只覺心中發酸。
即便心底明明知道,父親的目的就是想和自己單獨說話,卻也還是爲他心疼。
血緣關係是人世間最不可破的聯繫,無論怎樣,他們到底是父女,無論之前有過多少猜測,有過多少心傷,卻還是在靠近的那一刻,不願意將他往壞處去想。
林素音擡頭,眼眶發紅,對阿九輕聲道:“我要與父親說些話,阿九,你帶着墨一他們去外邊候着吧!”
聽到此言,林華耀眼中頓時一抹精光閃過,眼角餘光定在了阿九身上。
“是!”阿九躬身,只是略微沉吟,便低頭應道:“阿九就在門外,娘娘有事,只管招呼一聲便是。”
“嗯!”林素音點頭。
阿九直起身來,轉身退去,來到門口,與墨一對視一眼,兩人出了們,就守在門口。
林華耀眼見阿九如此聽話,眼中又是波動一閃,眸光不經意的打量一眼林素音。
只見得林素音並不以爲意,很顯然,對林素音來說,她真的可以在明王府說上話。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正待開口說話,卻突然又見,那離去的阿九突然又朝裡面看了一眼。
隨即又轉身走了進來,林華耀目光放在他身上,眼神眯了眯,沒說話,就看他想幹什麼。
卻見阿九走上前來,卻並未看向他,反而是眸光直掃他身後那四位大宗師,語氣冰冷道:“你們什麼意思?怎麼還待在這裡不走?”
嗯?
他突如其來的爆發,就連林華耀與林素音都有些愣然的轉過頭去,看向身後那四個依然站在那兒還未退去的宗師。
而那四位卻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一羣呆頭呆腦的蠢貨,難道還要我請你們出去不成?”阿九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兒焉敢如此放肆,老夫殺了你這賤奴……”四人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個個臉色登時爆紅,先前開口說話那人,更是身形一閃,便渾身氣勢爆發,直衝阿九鎮壓而去。
阿九面不改色,門口墨一頃刻電閃入內,渾身已亮起光芒。
“啪!”卻就在這時,陡然只聽一聲轟鳴脆響傳來,是林素音,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沉聲道:“住手!”
場面靜了。
包括林華耀在內,通通都看向了林素音。
阿九與墨一對視一眼,同時躬身低頭,向林素音行禮道:“阿九無禮,請娘娘降罪!”
林華耀此刻並不坑聲,那四名宗師則依然肺都氣炸了一般,死盯着阿九,恨不得立刻上去將他撕碎。
要說都是道門中人,修道如此地步,根本不至於如此容易動怒。
若要換一個人對他們無禮,他們真不會這般計較,關鍵是明王府的人,對整個道門內的人來說,都太敏感了。
一般人罵他們幾句,他們可以無視,那是藐視!
而明王府中這個奴才,卻不是不知者不罪,而是真的在恐嚇他們,真的不將他們當一回事,這豈能一樣?
他們若無視,不是清淡,而是代表了畏懼!
林素音緩緩站起身來,在林華耀和四位宗師的眼神下,她竟沒有訓斥阿九與墨一,反而面向了那四人,發紅的眼眶中,此刻卻滿是冰冷,聲音不高:“你要殺誰?”
“嗯?”四人當場一頓。
阿九和墨一也意外無比的擡起了頭,看向王妃。
林華耀更是眼瞳頓時一縮,嘴脣微動,這一刻卻硬是沒說話。
四人終於明白了過來,林素音是在向他們發難。
四人之中有兩人是上清山一系的道門大宗師,也可以說是林素音的師門長輩,做夢也沒想到,這時候林素音會對他們發難。
幾人都不由有些懵然和不確定,先前要動手之人,此刻臉色明顯不好看,但見林華耀沒吭聲,礙於他的面子,不好太過,但口中稱呼卻是變的生分起來,道:“明王妃,此言何意?”
林素音眸光電轉,盯向此人,她認識這人,此刻卻並沒有再敘交情,只冷聲吐出一個字:“滾!”
“你……”
“我讓你滾,沒聽見麼?”林素音卻眉頭一揚,直接冷喝道。
“素音……”林華耀臉色沉了,終於開口。
林素音聞言,胸口起伏了一下,最終卻還是看向林華耀,躬身行禮:“爹!”
“他們皆是你師門長輩,怎可如此無禮?”林華耀板着臉,沉聲訓道。
“爹,不是女兒無禮,阿九與墨一是女兒帶來的人,他們卻說阿九他們是來行刺爹爹的,如今當着女兒的面,又要對阿九動手……”林素音低頭道。
林華耀眼中微微波動,心道,原來她是因此而怒。
臉色和緩了下來,微微笑道:“素音不要多心,幾位宗師閣下也是爲爲父的性命着想。”
說罷,又道了一句:“幾位宗師閣下德高望重,脾氣甚好,便是爲父也敬重有加,今日着實乃是受了欺辱,有些激動,也在所難免。”
林素音聽完,道:“爹爹也莫怪阿九無禮,他們也只是爲女兒的安全擔憂。”
說完,林素音擡起頭來看向阿九:“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是,娘娘請息怒,這幾人若堅持在此不退,娘娘且由他們去!”阿九躬身一禮,擡起頭來,交代了一句。
說罷,他不管任何人反應與墨一退去。
他們出去後,房間內氣氛尷尬。
那四位宗師更是進退不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出去,臉就丟光了。
不出去,卻又與王妃槓上了。
此刻便連林華耀都不好處理,心裡不由有些責怪,說好的一起退下,這四人怎就沒退。
而四位大宗師,方纔其實不是不退,只是看着阿九灰溜溜的退去,有些忘了神而已。
誰曾想到,就在這時阿九卻爆發了,竟衝進來指着他們鼻子讓他們滾。
“諸位,且先去休息吧!”最終還是林華耀開口了。
“告辭!”四位大宗師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各自閃動身形不見了蹤影。
廳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氣氛卻反而越發尷尬了。
林素音低垂視線不吭聲,林華耀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素音,你長大了!”
“爹……”林素音眼眶再次紅潤,聲音有些發顫:“女兒不孝!”
林華耀輕輕擺手,看着林素音苦澀一笑道:“六年前,定武帝賜婚讓你嫁予其六子,當時那墨白名聲可惡,我怎能甘心讓他毀了你一生?可爹沒用,抗衡不得定武帝,保護不了你,最終還是讓你身上背上了有婦之夫的名聲,雖然你沒對爹說什麼,但你心裡的委屈,爲父都能感受到,當時爲父便發誓,從此以後,定不讓我女兒再有這般逆來順受之時!沒有人知道,爲父揹負上這國賊之名,被圍剿數年,九死一生,在最初起事時,並非是有什麼大抱負,僅僅只是不想再虧欠我的女兒而已!”
林素音擡起頭來看着他也同樣帶着淚痕,苦澀的臉,眼淚再也忍不住,如雨落線。
林華耀站起身來,也抹了抹眼淚,走到她身邊,輕輕拍拍她肩膀,長嘆一口氣:“卻不想,這六年崢嶸歲月,爲父卻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若是早知道那墨家六子是如此本事之人,我林華耀又何苦來哉,不但揹負上了這國賊之名,更讓我的女兒在六年裡夫妻別離,忍受孤苦,受盡流言蜚語。到頭來,還要害你因爲爲父的反叛,被你那公婆家極盡侮辱,受盡猜度!”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素音,爹對不起你,你應該恨爹,爲父不怪你!”林華耀的聲音充滿悲涼,笑着笑着眼淚滴答在林素音的耳跡。
“爹……”林素音哭成了淚人,不斷搖頭:“不是您的錯,不是您的錯,是女兒不孝……”
“爲父有愧啊!”林華耀滿臉悔恨色,卻是聲音突然一凝,看着林素音沉聲道:“不過還好,還來得及彌補,爲父就問你一句話,那墨白對你究竟如何?是好是壞?”
林素音聞聲,透過淚眼看向林華耀滿是凝重的臉:“爹,您……”
林華耀深吸一口氣:“明日墨白便要與梅真人一戰,梅真人何許人也,一身實力早已返璞歸真,墨白雖年輕氣盛,卻如何能是對手,若是沒有意外,怕是凶多吉少。你若是當真傾心於他,他待你也是真好,爲父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保他一命。他若是待你刻薄,那爲父便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定讓梅真人斬他於劍下!”
說罷,他緊緊盯着林素音。
如此直面的問題,卻是讓林素音心中一震,半晌不答。
林華耀眼中閃動,問道:“怎麼?莫非你認爲墨白真有底牌,能光明正大戰勝梅真人不成?”
林素音還心亂如麻,聞言無意識的搖了搖頭。
“既然你也認爲贏不了……”林華耀眼眸深處頓時微微一鬆,隨即又道:“那你便給爲父一句準話,究竟要不要保他性命?你必須要知道,墨白雖有本事,但還是太過年輕氣盛,就算明王府還隱藏着許多底牌,可此戰乃是天下所有勢力共同監督,他要一戰不分勝敗,只分生死,此乃絕了自己後路。當今天下能保他的只有定武帝與爲父,就算他與定武帝有了什麼謀劃,可爲父敢做保,定武帝絕不會爲了他的性命,在天下人面前失了信譽,你們切莫將指望放在定武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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