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義回府,便立馬將林氏那邊的情況向墨白彙報了一遍。
得知林華耀早有準備,毫髮無損之後,墨白倒是並沒有太大反應,面上反而升起一絲笑意,點頭道:“原本還只是猜測,不敢確定。如今看來,竟然還真是他乾的。”
“錯不了,道門這次足足出動了三十幾個宗師,看打鬥痕跡絕對是動了真格的,結果竟被林氏盡數當下。防衛的如此充分,必然是林氏做賊心虛。”陸尋義很有幾分義憤填膺,怨氣不減道。
“罷了,本來也沒準備要他性命,這一趟能夠確認真是他們在背後搗鬼,也算了了咱們一樁心事。如果暗地裡真的還藏着一條咱們沒能防備的毒蛇,那纔是麻煩。”墨白眼眸微閃,輕聲道。
“這次算是便宜他了!”陸尋義聽出了墨白的意思,是不準備再繼續追究了,有些不甘道。
墨白瞥他一眼,道:“不急於一時,往後日子還長着,這次咱們看似吃了點虧,卻也不是沒有收穫。一來讓陛下將目光轉移到林氏身上,二來也讓道門和軍閥系那邊結下了大梁子,而且,這一次夜襲雖然沒有傷到林氏,也足以震懾他了,接下來他就算不會提心吊膽,也絕不敢再輕易撩撥咱們。”
陸尋義聞言想了想,倒的確是這個理,心裡那口怨氣也稍稍疏解了一些。
忽然,他眼神一動,擡頭看向墨白,忍不住問道:“殿下,道門那幾位一向滑溜的很,這次卻是有些奇怪啊,他們竟然真的全力出手,而不是敷衍?”
陸尋義馬不停蹄趕過去,就是想去看看道門這次夜襲,會不會只是應付形式。
結果卻是令他大吃一驚,道門竟然沒有偷奸耍滑,一次動用如此之多的人手,在京城之地,真的下了狠手,上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說實話,若非親眼所見,陸尋義覺不相信道門那幾位肯爲了明王府如此賣力。
“呵,他們肯這麼做,自然不會真的只是爲了幫明王府賣命,他們若是如此容易收服,又豈會成爲國朝多年大患?”墨白聞言,搖頭似笑非笑道。
“那殿下是如何讓他們同意出手的?”陸尋義聞言,越發不得其解。
“也沒什麼奇怪的,威逼利誘,既然只靠威逼不能讓他們賣命,那自然就得加上利誘,拿出讓他們甘心賣命的籌碼!”墨白端起茶杯,輕描淡寫道。
“籌碼?”陸尋義聞言,眉頭微皺,腦海中急劇思索,究竟是什麼籌碼,能讓他們就範?
墨白也沒賣關子,輕聲道:“你應該還記得本王在壽宴上,曾送給母后的那份壽禮。”
“長青丹?”陸尋義眼神一頓,連忙道:“殿下是答應幫他們煉丹?”
“不錯!”墨白點點頭,沉吟道:“這麼多年來,道門之所以自成一體,不服管教。其實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出在這幾位身上,他們到了今日的修爲與地位,想要的東西各方勢力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給不了他們利益,卻還都想着讓他們賣命,他們自然不肯。久而久之,道門也就成了如今的格局。”
說到這裡,墨白站起身來,揹着手,來回踱了幾步,繼續道:“這一次明王府出事,兇手涉及道家中人,那幾位急急忙忙趕來自證清白,看似是怕我藉機尋他們晦氣。可實際上呢?我就算藉機發作,也並不能真的在他們身上佔到多少便宜。所以,他們故作姿態,其實不過是順水推舟,在藉機向我示好而已。包括先前配合派人輔助杜鵑上道門,也是如此。連國朝都不能讓他們屈服,就憑我們明王府能讓他們如此殷勤?很明顯,咱們手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四大尊者最想要真人境界,玉清二人卻已經是真人了,他們也如此殷勤,那自然就是長青丹了。”
陸尋義眼中閃過沉思,隨即點頭道:“當是如此!”
“有了利益存在,自然也就沒什麼是不可能的。”說到這裡,墨白嘴角卻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轉頭看向陸尋義,笑道:“不過這羣老東西想的倒是容易,先前他們竟主動提出,要派得力人手,隨行在我身邊添作護衛,以防宵小作亂。就試圖用這麼點好處,就換取本王手中的長青丹!”
“額……”陸尋義嘴角抽了抽,也不由笑道:“所以殿下就直接挑明瞭,想要長青丹,就得讓他們出手!”
墨白似乎也想起了,當時那羣人一臉鐵青之色的模樣,輕聲一嘆:“事實證明,他們儘管不願,卻還是做了,而且還做的很好!”
陸尋義點點頭,心中也忽而莫名輕鬆了許多,能拿捏住道門那幾位,對明王府的將來可謂至關重要,不過,面色卻又是忽而一怔,似想到什麼,連忙道:“殿下,他們這一次只爲長青丹而來,並非是真的歸心我明王府。如今他們若得到了長青丹,今後我們又當如何拿捏他們?這長青丹不能當真給他們!”
墨白卻是擺擺手,似乎不在意道:“你錯了,別說這次他們盡心盡力了,就算只是做做樣子,甚至他們不來找我,這長青丹我也會找個由頭主動送給他們!”
“嗯?殿下這是……”陸尋義聽的一愣。
墨白轉身過來,盯着陸尋義,笑了笑,並不說話,似乎讓他自己去想。
陸尋義腦中沉吟,最終卻是不免露出苦笑,實在想不通,只好拱手道:“屬下愚鈍,還請殿下解惑!”
墨白見狀,也不由苦笑,直接言道:“經過這麼多年曆練,你在處理具體事情上,已經是得心應手,很不錯了,不過在全局觀上還要加強。”
聞言,陸尋義心中一緊,這已經不是墨白第一次提醒他在大局觀上欠缺了。
又一次聽到,心裡不免緊張,不過墨白這一次,明顯沒有訓斥的意思,反而是在教導:“上位者,絕不能將心思糾結在一件具體事情之上,不論具體事件多麼棘手,複雜,考慮處理方式時,首先要看看大局,要讓每一件具體事情,都爲了大局服務。”
“屬下愚鈍,請殿下解惑!”陸尋義恭敬一禮。
“就拿最近的事情來說,咱們目前首先確定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一統道門。什麼東宮之爭,什麼聯合談判,什麼陰謀刺殺,這所有一切,不管多重要,對咱們來說,都沒有統一道門重要。”墨白正色沉聲道。
“是!必須手握道門,咱們才又立足之本,纔有發展之機,才能左右局勢爲我們掌控!”陸尋義點頭。
“對,既然如此,你再看咱們最近做的事,挑戰真人是爲了贏得介入道門的契機。任憑道門之亂,是爲了削弱道門實力。壽宴之上,自絕於儲君之外,營造孤家寡人的處境,是爲了自滅威風,讓道門更容易接受。東宮宴上打壓太子,又借刺殺之事嚇唬諸王,轉移陛下目光,最後更敲打衆軍閥,說白了,這些除了是爲了減少外部壓力,好專心運作道門之外,也是爲了攪一攪渾水,讓所有人都不得輕鬆,爲他們找事做,分散他們的精力,不會讓他們太閒了,時時刻刻盯着道門,給我們出難題!”墨白扳着手指,盡數目前所做的樁樁件件。
其實這些事,陸尋義都明白,也都參與了,可說實話,還從沒有這一次這般,對近來所做之事的目的如此直觀,清晰。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前的一切,咱們都可以盡歸於收服道門必要的準備工作,那麼接下來,就要論掌控道門具體的手段方略了。”墨白眼神很亮,黑眸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深邃,他聲音清晰,又極度理智:“要掌控道門,首先我們得明確一點,要做到哪一步,纔算是真正掌控了道門。”
說到這裡,墨白忽然望向陸尋義,等着他回答。
陸尋義正聽的入神,聞言,擡頭看向墨白,不免有幾分遲疑道:“當然是讓道門臣服於明王府號令之下!”
“好,那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墨白又問。
陸尋義神情凝重起來,這一次思考了一會,才沉聲道:“目前來說,最理想的辦法是自上而下,從二山四門的真人尊者下手,只要能夠收服他們,那道門便能如指臂使!”
墨白不置可否,又問道:“那你覺得,咱們有沒有可能做到?”
“恐怕很困難!”陸尋義搖搖頭,那幾位如果容易收服,也輪不到明王下手了。
“所以,想要壓服他們真心爲我所用,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如此一來,也就等於咱們一切都是空想。”墨白輕聲道。
陸尋義張了張嘴,卻沒能反駁。
墨白稍稍頓了頓,才繼續道:“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必須調整策略,在我看來,想要盡數壓服那六位,基本等於空想。可若是不把目標訂這麼遠,咱們若是隻收服一部分,困難就減少了許多。”
“一部分?殿下是說分裂他們?”陸尋義擡頭,隨即又若有所思道:“無論是二山還是四門都不傻,他們同氣連枝,想要分裂他們,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