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從御書房一出來,臉色就頃刻轉爲凝重,眼中似有驚疑之光在不斷閃爍。
身爲真人,他的心性,不說可達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也絕非能輕易動容的。
很明顯,此時他或許遭遇了某種連他也覺得驚撼的大事。
忽然,玉清眸光收斂,面色瞬間恢復從容,但腳步卻是微頓,側身看向後方。
也就在他目光所及之時,國朝真人的身影逐漸浮現在他身後不遠處,並朝他望來。
玉清面上含笑,微微拱手:“道兄來送我,想必有事吧?”
國朝真人神情淡淡,也含笑還禮,擡腳走到他身邊,輕輕頷首道:“有一事想要拜託道友幫忙,不知方不方便。”
玉清眼中微閃,笑道:“道兄無需客氣,有事但說無妨,玉清若能做到,必不推辭!”
“此事不難,道友此去見明王,能否幫老道給明王帶句話!”國朝真人看向玉清,面色微正,沉聲道。
“給明王帶話?”
“還請閣下代老道謝過明王賜丹之恩,本來老道應該親自道謝的,卻不想還沒來得及,殿下就已忽然出京。”真人頷首,道。
玉清聽完,微微沉默,有些複雜的看着玉清真人,好半晌,才抱拳道:“恭喜道兄又得機緣,此番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不過是再多苟延饞喘幾日罷了,”真人擺擺手,抱拳還禮,正色道:“便勞煩道友受累了!”
“道兄言重了!見到明王,玉清定然將話帶到。”玉清點頭。
國朝真人聞言,也不再多說,謝禮過後,直接轉身,一步跨出,消失不見。
玉清轉頭望一眼國朝真人離去的方向,他心中清明的很,這位道兄來這一趟,可不真的是爲了讓他帶什麼話。
這些話,是特意來說給自己聽的。
是來對他先前與陛下暗中博弈的迴應,告訴他,自己暫時還不會死,不要以爲國朝沒人了,敢對陛下不敬。
一時間,玉清心中當真複雜不已。
國朝真人的壽元不是秘密,站在道門的角度,國朝少了這一位,並不是壞事。
然而如今……
心中遺憾,卻也無奈,不再多想此事。
卻是心思一轉,眉頭又微微一皺,先前他見定武,在定武一怒的瞬間,他似乎隱約看到定武臉上有一縷青黑之氣閃過。
他乃是丹道大能,一見此,表面上無所異樣,卻是立刻暗中觀察定武的氣血。
可惜,御書房中被國朝真人的大勢充斥,他沒法觀察到什麼。
但定武臉上隱約出現死氣,卻還是引來了他的懷疑,本來他正自心中生疑,可此刻國朝真人來警告他一番,卻讓他覺得,或許是自己剛纔看錯了。
若陛下身體真出了什麼大問題,已經到了死氣浮現的地步,自己都能看出來,這位常伴左右的道兄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若陛下當真氣數不長,這位道兄也不用特意跑來警告自己一番,讓自己今後對陛下尊重一些。
“當是陛下先前暴怒時,氣血一時不及所致面色異象,是我多心了!”玉清搖搖頭,不再多想這事。
擡頭看看天色,已經過了午夜,身形一閃,直接朝着宮外而去。
……
上清山坐落於西江省境內,按大夏如今的版圖來劃分,國都平京處於大夏北部區域,西江省則屬於東部區域。
二者之間可謂從北向東,沿途間隔數省,足有千數百公里之遠。
從京城要趕往上清山,要說最合適的方式,自然是坐車。
不過京城並沒有通火車,要先前往津海,從津海乘車可直達西江省府,如果一路順利的話,只需兩三日便可抵擋上清山。
不過,津海的車,不是日日都有,明王一行人肯定不可能到津海去等着。
玉清確定明王府一行,肯定是要通過馬力趕路經北河省,直奔西江。
他沒有再回駐地,也沒再去見太清和四大家主,由他出面,是大家早就商量好的。
直接就連夜出城,朝着北河方向追去,也沒要馬和隨行,因爲不管是馬還是隨行人員,都根本不可能追上他的速度。
但真人再厲害,也還是人,不可能當真一口氣跑上千公里。
玉清也沒這個打算,他知道耽擱這麼久,追明王的希望是不大了,但黑衣衛的速度肯定比明王慢,他現在追的就是黑衣衛。
追上他們,先讓他們看一下自己星夜趕路的態度,表達一下自己對王妃遇襲一事的重視,到時候再與明王相見,也好說話一些。
只是,當他拼着修爲,一路疾馳到拂曉初見,趕到北河城門下,竟始終未曾追上黑衣衛一行的身影。
他心中不禁疑惑,雖然耽擱了許久才追,但即便如此,他也絕不會慢過黑衣衛纔對,按道理早該追上了。
城門口這邊,早有道門安排的人手等着他的到來。
他一問,果然明王府一行還不曾來過。
有人猜測黑衣衛一行人應該還在趕來的路上,應該是沒走官道,所以纔沒被玉清發現。
現在應該還在通過某條小路趕往這裡,畢竟黑衣衛要去上清山,是一定要在北河換馬補給一番的,畢竟人可以不休息,馬不能不休息。
玉清也認可這個推斷,但如此一來,就有些難辦了。
他顯然不可能在這裡等黑衣衛,否則等到了黑衣衛,又該說什麼?
難道說是在等他們一路同行嗎?
稍作沉吟,他還是決定先走一步,可這樣一來,他這一晚上憑藉修爲累的半死的苦功,算是白做了。
根本就沒人看見,他心中無語,又問了上清山那邊的消息。
卻得知明王府已經徹底戒嚴了上清山,封鎖了上清山的通訊渠道,不讓各山門再與外界通信。
如今那邊王妃的具體情況如何,他們也不知道,已經緊急派上清山附近的人趕去上清山打探了。
玉清聞言,心中更是沒底,如今便也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趕赴上清山。
最好能趕在明王之前,先弄清王妃和王子的情況爲妙,不敢耽擱,直接要了門下準備的好馬,又拒絕了門人隨同,只稍事恢復,便再次啓程。
就這般,他日夜兼程,一路換馬不換人,千數百公里的路程,他卻硬是在第三天的凌晨時分,就趕到了上清山腳下。
便是真人實力,如此一番折騰,玉清也是倍感疲累,卻一到上清山,躍下馬背,顧不得休息,便直衝迎接的門人問道:“明王可曾到了?”
“兩個時辰前剛到,已經上山了!”門人即刻回道。
“嗯?已經到了?”玉清雙眸頓時一凝,直直望向山上,眼中精光乍閃。
由不得他不動容,他能如此之快趕來,絕不僅僅只是他修爲高而已,這一路上動用的人力物力也絕不可小覷。
每隔數十里,便有門人準備的好馬,以及各種補給。
除此之外,還有人提前爲他偵測路況,不說逢山開山,遇水斷流那麼誇張,卻保證了他能從最近的路暢通而行。
正是因爲這樣的保障力度,他才能這麼快到。
而如今,明王竟也能如此之快趕到,這說明什麼?
毫無疑問,這代表明王府暗地裡的底蘊,同樣很強大,未必就弱於他玉清山。
這一刻,玉清便是真人心性,也不由深吸一口氣,一直以來,道門更多重視的是明王皇子的身份,他本人的修爲,以及他在國朝和道門的影響力。
明王府的黑衣衛,在玉清等人眼裡,暫時還構不成什麼威脅。
至於底蘊,說實話,他們絕對忽視了這一點,可現在看來,明王府暗中經營的實力,很可能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沒有在門人面前表現出異樣,又問了問山上的動靜,得知上清山依然被明王府戒嚴,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玉清不再多說,直接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上清山,玉清自然是熟悉的,一路上明哨暗哨不少,他認得出來,都是明王府的黑衣衛,不過以他的修爲,不想現身的情況下,這些還連道師修爲都沒有的黑衣衛還發現不了他。
他沒有直接去主峰,而是在主峰周圍各殿轉了一圈,很快他就找到了他們道門各山派來王妃身邊那些人的氣息。
同樣沒現身,只是觀察了一下,見他們都還安好無損,玉清心中不由放鬆了一些。
這些人還能夠完好,至少可以說明,明王沒有立刻遷怒於他們道門。
沒現身,直接離去,往主峰而去。
剛靠近主峰,他便立刻察覺到主峰上的暗哨,明顯有幾道氣息與之前不同。
不過宗師修爲,若是先前他可能會忽略,但發現明王府暗地裡的經營很不簡單之後,他對明王府沒有表露出來的實力開始上心了。
很快他便發現這些人,並非附屬於明王府的原竹葉門、太玄門的人。
而是身着打扮與之前見過的陸尋義類似,這讓他眼眸微凝,一直以來,明王府的嫡系力量中,黑衣衛中很大一部分只是煉體凡人,倒是聽說過黑衣衛中還有一個特衛,據說全是修道人士。
那名叫墨一的師者應該就是特衛之一,不過這特衛力量應該並不強大,畢竟墨一也纔剛剛突破不久,從黑衣衛的年齡看,其中絕大多數應該都還在法士階段。
除了特衛之外,那便是陸尋義了,道門有過分析,明王府除了陸尋義之外,應該還有宗師存在,最大的可能便是他與鐵雄那師兄弟諸人。
此時,玉清眸光落在那幾名宗師暗哨身上,果然見他們年紀並不算輕,均已四十開外,與其他的黑衣衛截然不同,心中猜測,或許這幾人便是陸尋義的師兄弟。
想到陸尋義在宗師中絕對上游的實力,他有心想要試一試這幾人是否也不凡。
然而想法剛剛升起,腳步才微微一動,卻是忽然心中一緊,眸光偏向前方主峰方位。
一個白髮身影,負手站在那兒,眸光靜靜看着他,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