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省毗鄰南粵,上清山就曾經坐落此地。
自古以來,西江便是中原大省,人口衆多,物產豐富,交通亦四通八達。
在戰略上,西江從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林氏如今佔據嶺南二省之地,看似雄霸一方,但實則,嶺南只是邊陲之地。
嶺南山多林密,煙瘴密佈,在前朝時嶺南還是流放官員之所,數千年來都被中原百姓稱爲蠻夷之地。
不過也正是因爲嶺南地形複雜,氣候惡劣,林氏當初才選擇嶺南作爲根據地,之後南軍能夠在國朝的數次圍剿中生存下來,嶺南易守難攻的地形和氣候,也佔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可是,南軍也同樣因爲嶺南的地理環境,困死了自身。
就當前來說,單靠嶺南二省,林氏可圖自保,卻難有什麼大發展。
若想圖謀天下,西江省便是南軍必爭之地。
可以說,在林氏還未曾反叛之前,就已經開始打西江省的主意了。
還在朝中的時候,林氏就開始與上清山接觸密切,後來道門因明王而亂起,林氏立刻果斷出手,拿下上清山。
之所以如此看重上清山,除了貪圖他們的道家力量之外,最大的因素就是上清山曾經就坐落在西江省境內。
數百年間,上清山在西江省內,早已滲透到了方方面面。
尤其是在林氏最看重的民心方面,上清山在西江省百姓心中的地位極高,拿下上清山,對林氏今後謀奪西江,定會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只是從前,雖有謀奪西江之心,但卻只能隱忍,定武根本就不可能給南軍這個機會,自從林氏在南粵自立之後,國朝對西江省的掌控就從未敢有絲毫放鬆過。
除了加派重兵駐守西江之外,對西江省的主要官員也頻繁調換,防的就是西江省會被林氏滲透。
林氏雖然對西江垂涎欲滴,也只能幹看着,不敢有絲毫異動。
然而,如今國朝大變,定武死了,林氏苦等已久的機會終於來了。
南粵。
林華耀揹着手站在地圖前,盯着西江省板塊,默然不語。
不知過去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林華耀這才轉身,盯向門外,就只見楚若才身影出現在門口。
“大帥,成了!”楚若才快步進來,滿臉喜色。
林華耀立刻精神一震:“說!”
楚若纔不敢耽擱,快速道:“就在剛纔,在衆臣擡棺倒逼宮門的壓力之下,新君已將張邦立下獄!”
“當真?新君如此輕易就服軟了?”便是林華耀聞言也是陡然握拳,聲音難以平靜。
“不算容易,今日衆臣擡棺宮門前,叩請先帝英靈現身,爲庸王做主。新君並沒妥協,派德王率禁軍前去喝退衆臣,衆臣不退,禁軍上前驅趕,逼得庸王側妃當場自絕於宮門前。衆臣見此,齊聲高呼,請太后出面爲皇室主持公道。新君哪能容太后臨朝,怕此聲勢擴大,不可收拾,迫不得已之下,將張邦立下獄,以安撫衆人退去。”楚若才臉上有少見的興奮難掩。
今日這場戲,自然少不了他的參與。
“已經確認,張邦立現已被打下天牢,新君下旨,命三司會審,限期破案。”楚若才解釋完,看向林華耀:“大帥,國朝已經亂了,新君現在忙着穩定朝堂,已無力多顧,張邦立被下獄後,國朝情報中樞定然人心惶惶,如今正是我們向西江動手的時機到了。”
“胡慶言呢?他還是沒有出面?”林華耀聞言,眼中狂閃幾下,卻還是抑制住衝動,謹慎道。
“沒有,自京中戒嚴後,胡慶言就再無公開露面,有消息稱胡慶言病重在牀,無法理事。”楚若才搖頭道。
“明王府呢,他之前不是還曾幫着新君牽制咱們,這次也作壁上觀,沒有插手?”林華耀又問。
“明王在爲定武守靈,這三日都未曾出宮,也未曾干涉百官鬧事。”楚若才說着,遲疑了一下道:“大帥,明王不插手也正常,明王之威不在朝中,就算他想幫新君,怕也無能爲力。”
“胡慶言不插手,明王也不插手,都任由國朝如此亂象,這會不會是個圈套,就等着咱們往裡面鑽?”林華耀沉聲道。
“這……”楚若纔不敢給肯定的答案,他沉吟片刻後,道:“大帥,不管是不是圈套,我們恐怕也必須得跳上一跳,如此良機,失不再來,不趁着現在動手,等新君穩住了國朝局面,我們再想圖謀西江,將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林華耀微微閉目,心思百轉之後,最終睜眼望向地圖上的西江板塊,命令道:“傳令上清山,行動!”
…………
……
明王府。
已經從南粵回京的陸尋義,此刻也同樣將目光聚焦在面前的地圖上。
明王這幾日,沒有出宮,不過從宮裡傳了命令過來,讓陸尋義繼續打理明王府。
“南粵怕是要對西江動手了,殿下可曾有過什麼交代?”陸尋義忽然開口問道。
阿九就站在他身邊,看着他背影,輕輕搖頭,苦笑道:“沒有,國朝如今亂象已成,是註定要損失慘重的,南軍要動西江,殿下也沒辦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陸尋義聞言,只點了點頭,轉身坐下,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阿九卻忍不住了,來到陸尋義身邊坐下,輕嘆一聲:“二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殿下就是爲了防止軍閥作亂,纔想方設法牽制林氏。你爲何要違抗殿下的命令,讓殿下一片苦心付諸東流,若你肯聽殿下命令,也不會讓局面到現在這個地步?”
陸尋義並未驚慌,平靜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緩緩道:“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我無愧於心。”
“什麼意思?”阿九眉頭微皺。
陸尋義擡頭:“阿九,我們雖然都是明王府的人,但我們所需要負責的部分並不一樣。你是明王府的內臣,你只要對殿下負責就好。而我是明王府的外臣,我需要對整個明王府的興衰負責。”
阿九聽他這麼說,眉頭也皺的更緊了:“這又有何不同,明王府是因殿下而存在,殿下的意志就是明王府的意志。不管內臣還是外臣,不管是爲了殿下,還是爲了明王府,我們都應該對殿下盡忠職守。”
“我剛纔說過了,你無條件的遵明王之命是你該做的本分,你沒有錯。同樣,我對明王府,對殿下,也在盡忠職守,只是方式不同而已。”陸尋義嚴肅道。
阿九聽了陸尋義這話,沉聲道:“二哥,明王府未來該走的路,是由殿下決定的,也只有殿下能夠決定。這一點是鐵律,不論是你還是我,都不應該,也決不能去觸犯。”
陸尋義臉色一沉,放下茶杯,看向阿九:“我問你,這次我們就算付出慘重代價,幫助國朝牽制住了軍閥勢力,國朝會因此就放棄對付明王府嗎?”
“這是兩回事!”阿九道。
陸尋義卻搖頭:“你也很清楚,國朝不但不會感謝我們,反而只會趁着我們虛弱,拿我們開刀,這種對我們明王府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我們爲何要做?”
阿九和他對視半晌,才緩緩開口:“二哥,你說的這些,難道殿下就沒考慮過嗎?一直以來我們明王府做的所有事,都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將旗蠻趕出國土。這次也一樣,殿下以抗蠻爲重,不希望國朝繼續內亂,纔會幫助新君穩定朝局。”阿九皺眉道。
陸尋義點頭:“我當然知道殿下的心情,但抗擊旗蠻不能是我們明王府一家的責任,我們也不能總是腹背受敵。”
阿九沉默了,他緩緩站起身,來到地圖前面,望着地圖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二哥,你可意識到了,你剛纔的說法,與當初的國朝和軍閥一模一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當初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踏入這亂世的。”
陸尋義聞言,整個人忽然一怔,愣愣的看着阿九。
阿九的聲音在繼續:“我們才入京一年多而已,當初旗蠻攻入明珠,我大夏百姓在旗蠻鐵蹄下哀嚎,卻無可奈何的慘狀,我們不應該這麼快就忘了。當時的國朝、軍閥都還在互相挾制,誰都沒空去看一眼血流成河的明珠。”
說到這裡,阿九轉過頭來,眸子有些發紅的盯着陸尋義:“二哥,我們明王府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踏入這亂世風雲的。我們入京,不是來爭皇位的,當時我們衆志成城,是要用我們明王府作爲一根撬槓,撬動整個國朝一起抗擊旗蠻。”
“二哥,你是最先入京的,還沒進明王府,就與旗蠻宗師金霸成死戰,最先流血的就是你,胡彪師兄更是一戰而亡,當時你們何等英雄,何其悲壯?怎麼這才入京一年多而已,你就忘了這些嗎?”
“我……”陸尋義的臉色白了,這次,他真的說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阿九深吸一口氣:“二哥,不是殿下考慮的沒你周全,也不是殿下沒你會權衡利弊,只是殿下從來不曾忘記明珠,不曾忘記他入京的使命,他所做的一切,不是愚蠢,只是爲了抗擊旗蠻,哪怕吃虧,哪怕死人,他也義無反顧。”
“恕我直言,你這次的作爲真的出格了,往輕點說,你是擅做主張,往重了說,你是在綁架明王府的人心,威脅殿下,強迫殿下改變既定的決議。但你我都知道,殿下是何等人物,若當真動怒,豈是你我可以威脅的?他最終還是出手救你回來,只是因爲他不忍放棄我們這些一起跟他從危難中走過來的人,但是我們絕不能把殿下的寬容,當做一次次觸碰殿下底線的籌碼。我希望二哥你能好好想一想,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們之間也會走到道不同不相爲謀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