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命令下達,杜鵑那邊執行的很快,直接從距離蘇北較近的山門中,選出五家,讓他們每家出兩名宗師。
現如今,明王府和道門的關係算是處於密切合作時期,又有陸長仙護衛方帥有功,得明王賜長青丹一事在前。
這五家山門,對於前往戰區護衛方帥的危險差事,竟不但沒有推辭,反而各家掌教還主動提出,可以多派出一點力量。
杜鵑考慮到統一指揮的問題,最終還是決定每家只要兩名宗師。
如此一來,這些人過去後,也沒有能力與陸長仙抗衡,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當天下午,五家山門的十名宗師,就先後趕到了蘇北戰營。
陸長仙出面接待了他們,隨後便帶着他們去見方帥。
卻不想,方帥根本不見這些人,直接拒絕了這十名宗師的支援。
一切就如當初明王帶他們竹葉門的人來時一樣,方帥根本不做考慮,就直接趕人。
當初陸長仙等人最終得以留下,那是他們沒辦法了,只能以自己的命相威脅,強行賴着不走……
沒辦法,陸長仙只好故技重施,出來和那十名宗師將情況一說,那十人不由面面相覷。
什麼意思?
方帥不肯接納他們?
陸長仙建議讓他們強行賴在軍營,不管方帥什麼態度,就是不走。
這十名宗師頓時就懵逼了,開什麼玩笑,這裡可是戰營啊,讓他們強行抗命,拿脖子去試刀鋒?
陸尋義真當他們腦子有坑不成?
一個個當場就毛了,他們嚴重懷疑,陸長仙沒安好心。
方帥不肯接納他們,恐怕是陸長仙在其中故意作梗,怕他們來搶功勞,所以想將他們逼走。
他們來蘇北戰營,可都是揹負了山門的重託來的。
現在不說長青丹,連根毛都沒撈着,就這麼被趕回去,怎麼好向山門交代?
走是不可能走的,威脅方帥主動找死的事,他們也不可能去幹,所以立刻統一戰線,朝着陸長仙開炮,讓他給個交代。
陸長仙頓時頭大,根本解釋不清楚,只好先暫時安撫他們,去找了方帥身邊的軍師,華明輔。
竹葉門護衛在方帥身邊這大半年時間,數次捨生忘死保衛方帥安全,華明輔倒是對陸長仙等人頗有好感,這大半年來,也算是交情不錯。
他知道陸長仙來意,稍作沉吟後,卻還是微微搖頭道:“陸宗師,其實就算這十名宗師效仿你們當初,大帥也不可能改變主意,閣下還是讓他們回去吧,若是閣下擔心他們誤會,在下可以出面去與他們解釋清楚。”
陸長仙一聽,頓時心涼了一截,苦笑道:“先生,他們誤會不誤會,陸某倒是無甚所謂。只是如今戰事越發兇猛,單憑我手下這些人,就只是護衛方帥安危,都已是捉襟見肘。如今還時不時就得分出人去護衛其他將領。先生,不是在下惜命,陸某這條命死則死矣,方帥的安危卻是不能有失啊,還請先生想想辦法,我們確實需要增援。”
華明輔聞言,看着眼前的陸長仙,心中只覺感慨萬分。
曾幾何時,便是國朝內衛,也不曾有過如此盡心對待軍中將領。
今日,那曾高高在上的道門宗師,居然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得不令他動容。
半晌,華明輔卻終是搖頭,語氣有幾分低沉道:“我又何嘗不爲此擔憂,可如今方帥確實不宜留下這些人。若留下了,怕是反而會更加危險。”
“先生是擔心這些人作亂嗎?”陸長仙當即問道。
華明輔苦笑搖頭:“有閣下一行人的先例在,我們自然相信明王府派來的人。”
“那是擔心國朝猜忌?”陸長仙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卻是道:“先生,若說大帥當初留下我等明王府的人,會有些猜忌,這個陸某能夠理解。可如今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我明王府的人,都來自於道門,大帥用他們可謂正當其份,誰又敢說閒話?”
華明輔這次沒有解釋,只道:“如今情況不同了,具體原因,我不好說,但明王在這時候突然派人來支援,想必是心中有數的。這樣吧,大帥那邊我先去穩住,暫時先把人留在營中,閣下將情況彙報給明王,看看明王那邊怎麼說?”
陸長仙無奈,只得依言而行。
看他背影離去,華明輔長嘆一口氣,踏步朝帥帳而去。
方有羣正站在沙盤前,血絲密佈的雙眼,直直盯着沙盤一動不動。
聽到腳步聲響,擡頭看了一眼,見是華明輔,也沒說話,再次低頭看向沙盤。
華明輔看得出,大帥壓力很大,外面那些宗師的事,大帥已經沒有去考慮了,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考慮。
“大帥,陸長仙剛纔爲了外面那些宗師的事,來找我了。”華明輔替方帥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上,嘴裡輕聲說道。
方有羣接過茶杯,也沒出聲,轉身走到椅子上坐下。
華明輔見狀,沉默一下,又道:“我答應他先將人暫時留下,等他將大帥您的意見彙報給明王之後,再看。”
“還看什麼,這些人不能留,直接將他們送出軍營。”方有羣喝了口茶,將茶杯放下,微微閉目道。
華明輔聞言,站在一邊沒出聲。
方有羣睜眼看向他:“你想幹什麼?”
華明輔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旗蠻短期內拿下蘇北的意志已經很明顯,國朝是鐵定不會再增援我們了,接下來的戰役將會越來越兇險,陸長仙說的有道理,您身邊目前加上國朝內衛,一共也只有十名宗師不到,接下來連番大戰,這些宗師還得分派給衆將領。如此一來,您的安危將很難保證,我們確實需要增援。”
方有羣沒有絲毫動容,又閉上眼,停頓片刻,才道了一句:“有十萬大軍護持,旗蠻想要我的命,沒那麼容易。而且,我已經給國朝上書請調內衛增援。”
華明輔聞言,卻是深吸一口氣,看着方有羣那疲憊的臉,低聲道:“大帥,國朝若沒有內衛增援還好,若當真來了內衛,學生反而要擔憂了。”
話音剛落,方有羣便是虎目驟然睜開,盯着華明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華明輔躬身:“情勢已經至此,學生實在不得不說,現在對您最大的威脅,反而不是旗蠻……”
“夠了!”方有羣頓時雷霆大怒,一把從椅子上站起來,但聲音卻是壓的很低。
華明輔見他徹底震怒,嘴脣動了動,也終究是沒敢再繼續激怒他。
方有羣胸脯起伏,呼吸沉重的來回走動。
半晌才慢慢平靜下來,臉上的怒容慢慢卸下,剩下的只是無奈與落寞,又坐回椅子,再次閉上了眼睛:“戰事危急,你還是多將心思放在戰局之上。”
………………
……
明王府。
“殿下,我派人去查了京中輿論,確實發現了一些異常。”接令去調查京中輿論的陸尋義回來了,向墨白彙報道。
“說!”墨白點頭。
陸尋義面色露出凝重,沉聲道:“如今有關蘇北戰局的事,在京中引起了巨大反響,連販夫走卒都在談論蘇北蘇南即將淪陷的事,民憤極大。國朝這一次,沒有如往常一般,做淡化處理,而是任由民憤蔓延。”
自旗蠻入侵以來,國朝向來只對百姓宣揚勝仗,慘勝說成大勝,大勝說成完勝。
至於敗仗,能封鎖就封鎖。
實在封鎖不住,也都做淡化處理。
就如明珠淪陷這般大敗,國朝也堅持說,只是戰略性後退,是打算一舉全殲來犯之敵的誘敵深入之策。
這次蘇北大敗,國朝居然沒有遮掩,任由民憤蔓延,本就事出反常。
“如此異常,之前爲何就沒發現?”墨白睜眼,看向陸尋義。
“是屬下失職。”陸尋義沒有解釋。
但實際上這事,還真的怪不着陸尋義,之前宮裡有令,新君未登基之前,各王府不得無令外出。
明王府之前奉行的是儘量不與老九爲難,所以整個明王府都很剋制,儘量不做多餘的動作,以免多生事端,所以陸尋義沒有提前察覺異常,也算是情有可原。
“這事也不怪你,是本王疏忽了。”墨白話出口之後,也想到了這點,又搖頭道:“繼續說。”
陸尋義方纔不辯解,是以爲墨白還因之前他抗命的事在敲打他。
見墨白如此說,陸尋義也鬆了口氣,繼續道:“細查後發現,國朝果然還是有所動作的,只是這一次,並非是封鎖消息,而是引導輿論,將旗蠻徵兵,蘇北之敗的責任,推給我們明王府。”
“因爲我殺了旗蠻使臣?”墨白沒有半點吃驚,只平靜問道。
“是,國朝這次反其道而行,沒有遮掩,而是暗中引導輿論,稱之所以蘇北會落到如此境地,全是旗蠻爲了報復我們殺了旗蠻使臣,很多人都在傳,旗蠻放話,若一日不交出殿下您,旗蠻就一日不收兵。”陸尋義雙眉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