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冤屈,只管道來。”老九目光從胡慶言身上收回,看向楚若才。
楚若才擡頭:“此事原委,還要從臣初入京前往明王府便見明王妃說起,因明王妃之前上清山遇襲,大帥一直擔憂明王妃傷勢,顧命臣請南境名醫同行……”
隨着楚若纔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若才身上,凝神靜聽。
當聽他說道明王竟與他密談,稱要南軍支持他在登基大典上,逼迫陛下同意讓太后垂簾聽政,若南軍答應,他同意在抗蠻大戰之時,提供道門力量支持。
衆臣聞言當時就轟亂起來。
“明王果然是狼子野心,要迎太后垂簾聽政。”
“這絕對不行,朝堂上有明君,下有賢臣,豈能讓後宮掌政,這是亂國啊!”
“不錯,我等金殿爲臣,決容不下此悖逆之事……”
他們終於知道陛下爲何會輔一登基,就直接要拿明王開刀了。
原來不是陛下衝動,不顧一切要對付他,而是即便陛下不動明王,明王也要對陛下下手,所以陛下才先下手爲強。
“楚若才!”忽然,一道聲音打斷了楚若才。
殿中當即一靜,所有人立時朝着胡慶言看去。
沒錯,正是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的胡慶言開口了,他一開口,百官立刻神色微變。
“閣老有何指教?”楚若才望向胡慶言。
胡慶言此刻微微皺眉,眼睛盯着楚若才:“你可知道,這裡是國朝金殿,在此說話是要負責的,若敢信口開河,就算你是南軍的人,國朝也必將你法辦!”
“陛下面前,在下句句屬實,不敢有一字虛言!”楚若才一臉正氣。
胡慶言點頭:“好,你說明王與你密謀要迎太后垂簾?”
“正是!”楚若才道。
“陛下登基,文武百官齊聚金殿,明王雖是皇室,但無官無職,朝堂政事非他所能干預,也非南軍能干預,就憑你們就妄言要迎太后垂簾?豈非兒戲?若要達到目的,想必明王必是在朝中有內應,而且還一定是重臣對吧?”胡慶言盯着楚若才,語氣很平靜。
“對啊,今日我等齊聚,迎太后垂簾這等事,豈是明王和南軍能說了算的?”
“不錯,必須有百官支持方可,明王定然是私通了朝官……”
“慎言!”
胡慶言話音落,朝堂上風聲又變了,但很快,朝堂上就靜了下來。
衆臣很快反應過來,如胡慶言所說,明王要迎太后垂簾,要的不是南軍支持,而是朝臣支持。
否則根本做不到逼迫陛下同意,若照此推斷,明王私通的是誰呢?
曾經宮變時迎太后出山的胡慶言就嫌疑最大了,朝臣看着胡慶言那張看似平靜的臉,難怪胡慶言會忍不住出面了。
這矛頭明顯直指向他,他當然坐不住了。
胡慶言手下的官員,想通之後,立刻就駭然變色,再不能沉默:“楚若才,你簡直一派胡言。”
“你真當陛下好欺嗎?竟敢用如此愚蠢的謊言來欺君,當我們看不出來嗎?”
“迎太后垂簾,是你南軍能左右的?明王要爲了你們的支持,就放棄這滿殿羣臣都是昏庸之輩嗎?”
“楚若才,你謊言欺君,究竟受了誰的指使,還不從實招來?”
見胡慶言出面之後,朝堂動靜如此之大,一時間楚若才被人人喊打,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老九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目光落在胡慶言身上停頓了一下。
說實話,楚若才方纔所言,他一時也難分真假,不知究竟是真的,還是德王安排的。
不過不管真假,這對他當然有利,他也自然要維護楚若才,立時沉聲道:“都安靜!”
然後看向楚若才:“你繼續說。”
胡慶言一系見陛下居然如此態度,頓時面色皆變看向胡慶言,但見胡慶言卻已低下頭,他們也只能按耐。
楚若才也深深看了一眼胡慶言,對他在朝堂上的影響算是有了體會,沉道:“陛下還請聽臣說完,明王的確是要迎太后垂簾,的確有朝臣作爲內應,至於具體是誰……”
楚若纔沒說出來,目光卻是看向了張邦立。
殿中諸臣一怔,全部看向張邦立。
“果然是你!”
“張邦立,國朝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行禍亂國朝之事,你該死!”
“早該想到是你了,今日你不斷爲亂臣賊子張目,可見居心叵測!”
一時間張邦立受到千夫所指,而胡慶言一系卻是愣了愣,原以爲楚若才暗指胡慶言,沒想到竟是張邦立。
這下子他們也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見胡慶言竟沒出聲,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去爲張邦立說話,免得也套上和明王私通的嫌疑。
張邦立眼見衆人指責,怒極反笑:“想污衊於我,你們也得動動腦子,本官從不結交朝臣,如何能左右朝政大局?”
“話不能這麼說,張總長雖看似不結交朝臣,可連宗王身邊,你都安插細作,說不定就有官員被你拿捏了把柄,不得不爲你所控……”德王冷笑開口。
德王此話一出,滿殿羣臣頓時面色連變,這話波及範圍太廣了。
這時候誰要是敢幫張邦立說話,誰就是被他控制了。
甚至於誰不站出來倒他,誰就是亂黨。
一時間不管願不願意,都得站出來指責張邦立,場面立時真成了千夫所指。
張邦立則是百口莫辯,一副心若死灰的慘淡模樣。
“都給本王住嘴!”忽然明王一聲雷喝,讓滿殿一靜。
“明王,你敢咆哮……”有瞿系官員怒聲道。
可話還沒說完,就只見真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而明王也還站在原地。
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但一股勁風無形間波盪開來,真人與明王二人皆是須發飄揚。
場中真靜了,那瞿系官員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滿嘴哆嗦道:“你,你……”
“住嘴!”真人開口了。
那人一驚,真人沒再理他,只對羣臣道:“金殿內不得放肆!”
說罷,真人轉身走向老九。
然而在他身後那人,卻是在他轉身那一刻,忽然倒飛起來,直接射向殿外。
所有人駭然回頭,便只見那人落在金殿門口,一口鮮血直噴殿外,倒在地上不動了。
門口站着的禁衛愣了一下,隨之連忙上前,將人拖走。
真人竟然出手了!
還是對朝臣出手了!
所有人臉色都發白,當真再不敢有一人開口。
墨白臉色陰沉的看了看真人,然後轉頭看向楚若才:“你繼續說,本王突然也很想聽聽,你後面還能編排出怎樣的故事。”
楚若才轉頭看看老九,老九臉色有些陰鬱,看了一眼明王,又看看真人,卻終是沒出聲,只點點頭。
楚若才這才繼續道:“當時只聽明王說,瞿國公此人必然會作梗,此人留不得……”
聽到這裡,老九立刻擡眸看了一眼明王,果然便只見明王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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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自然也知道了,楚若纔此刻所言,都是假的,都是安排好的。
不由又掃了一眼德王,卻只見德王只是對他點了點頭,讓他放心。
而諸臣聽到終於提起瞿國公,先前對楚若才的懷疑,又再次少了幾分。
的確,瞿國公肯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支持他的,那麼除去瞿國公就理所當然了。
瞿系官員頓時按耐不住,可剛纔真人動手,讓他們不敢再鬧。
“你……”聽到提起瞿國公,張邦立又忍不住了,可話未出口,真人目光便已射了過來。
張邦立頓時面色一變,終是沒再說下去。
而真人這次沒動手,諸臣也能理解,張邦立乃是輔政大臣之一,沒定罪之前,真人也得給他顏面。
楚若才這才繼續道:“明王當時的意思是,除掉瞿國公之後,陛下必然雷霆大怒,對明王府下手。可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陛下又才登基,立足不穩,只要我們南軍與他聯合起來,對陛下施壓,陛下必然顏面大損,反要爲污衊明王給出交代,這時便趁勢迎太后聽政,朝官一呼百應……”
衆臣不敢再打斷,卻聽的心驚肉跳。
若當真照此發展,還真可能會被明王得逞。
有張邦立作爲內應,又有胡慶言……
雖然楚若纔沒指證胡慶言,但胡慶言今日的確詭異,從頭到尾都不曾出面支持陛下對付明王,他又曾迎太后出山,還曾被太后賞過長青丹,這很難說他與明王之間有沒有點……
再加上道門、南軍、胡劉張三位大帥的支持,到時陛下當真未必擋得住明王。
接下來,衆人沉默聽着楚若纔講述了一切。
正是與德王交代的那一套,不過情節略改。
南軍顧念大局,值此聯合抗蠻之際,不願配合明王府,然後明王府以三公子林定宇的性命相要挾,不得已之下,南軍只得暫時答應。
按照明王要求,秘密約見瞿國公。
但實則,在約見時故意向瞿國公的管家示警過,但不知爲何,瞿國公竟還是來了。
然後被早已埋伏的明王府刺殺當場,並嫁禍到了他們南軍身上。
經此,南軍是有嘴說不清。
原本只能和明王一條道走到黑,可明王卻小瞧了他們南軍,爲了大局,南軍即便明知瞿國公之死,他們脫不開關係,也還是選擇了將真相說出來。
事情說到這裡,衆朝臣已經不能不信,畢竟瞿國公的事,南軍也參與了,也有責任。
楚若纔不可能爲了嫁禍明王,將自己也陷進去。
“此事,胡帥、劉帥、張帥那邊也都知情,明王並不止聯繫了我們南軍。”最後楚若才定鼎一擊。
胡劉張三位的人,同時出班:“楚若才所言千真萬確,明王的確與我們共商此事,我等念再其爲抗蠻多有功勳,曾力勸其與陛下不計前嫌,共同抗蠻,只是其一意孤行,我等安能與他行此逆事?”
到這裡,結局已定。
這故事對老九來說其實不重要,當然有這故事更好。
他要的是這幾方表態,現在可以動手了。
老九目光直視明王,一字一句道:“來人,斬了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