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整,何記酒樓門口,隨着那高掛的鞭炮炸響,那塊墨白親自手書的招牌,卸下了一直籠罩在其上的紅綢。
現場頓時一片掌聲之中,陳掌櫃穿着一身新衣,站在門口,滿臉笑容的不住拱手,招呼着前來送恭賀的客人。
又有小二站在其左右,不斷捧着一撂撂禮品,吆喝着禮單進進出出。
圍觀人羣,更是早已裡三層外三層。
笑語喧鬧聲,不絕於耳,當真是熱鬧極了。
墨白早在鞭炮炸響之前,便已起身離開攤位,此時站在一角,望着這熱鬧場面,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這還只是個升牌儀式啊!”
想想自己那名頭響亮的“天下第一醫館”就是開張之時,也只是自己悄無聲息的往這兒一坐,便算是正式營業了,而人家如此熱鬧,卻不過只是換副招牌而已……
墨白內心有些感慨,倒並不是嫉妒,而是此時當真覺得有些委屈了這杆招牌。
曾幾何時,自己這杆招牌不管到了哪裡,那也是被人遠迎數裡之外的。
他爲人其實淡薄,但唯獨在師父傳承的醫武二道之上,卻從不願墮了師父名頭,敢與天下人爭鋒!
苦笑着微微搖了搖頭,收了感慨,眼神望着那杆招牌,深邃極了:“日子還長,路總是能走出來的。”
目光平靜下來,回到攤位之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也跟隨者送禮的人羣,朝着酒樓門前的陳掌櫃而去。
雖然如今有些落魄,陳掌櫃不會苛求他的禮物,但這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缺的。
不過還好,畢竟墨白如今雖然財務被人捲走了,但到底是明王之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不至於連一份像樣的禮品都拿不出來。
之前從京城出發之時,雖然倉促,但也帶了一些日常要用到的東西,比如茶葉。
他用的茶葉,均是宮裡賞賜的珍品,用來送禮當然卻是再合適不過的。
“陳老哥,恭祝貴酒樓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老哥笑納!”墨白上了前,朝着陳掌櫃拱手笑道。
陳掌櫃見是他,又一望他手中的禮盒,不由微微一愣:“老弟,你這……”
“應當的!”墨白並不多說,只是含蓄一笑,輕聲道。
陳掌櫃當然知道墨白如今處境的,已經困難到冒着殺身之禍都要接楚老爺這種病人來度日的程度,卻還要破費給他送禮。
這一刻,陳掌櫃望着那份禮盒,心中當真是動容的,同時對這纔不過十六七的少年郎的品性再次高看了許多。
“好,老哥收下了,老弟盛情,咱們稍後再敘!”陳掌櫃伸手接過,並沒有說太多客氣話。
“那您先忙着,我還是先回攤位。”墨白點頭笑着告辭。
陳掌櫃嘴脣張合了一下,本想讓他裡面坐,卻又知道他心中有事,最終只是點頭。
將禮單交給小二,小二立刻高聲唱道:“一等珍品碧螺春六兩八錢,天下第一醫館白大夫恭賀何記酒樓生意興隆……”
唱名聲落下,便只見酒樓之內,原本喧雜的環境驟然小了一些,有不少愛茶之人便是目光一頓。
“一等珍品碧螺春?嚯,這可是貢茶啊!”
“是啊,一等珍品可向來是市面上難尋的搶手貨啊,這白大夫是什麼人,老夫倒是沒聽說過,手裡居然還有這等好貨,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新茶,如果當真是,那六兩八錢可就真不少了。”
“嘿!您不知道白大夫?剛纔咱們進門時,坐在門外那擺攤的那位少年郎便是!”
“哦,就那天下第一醫館?”
“嗯,您這段時間沒往這邊走,就前幾日纔開業的,對了,先前聽陳掌櫃說今日那塊招牌便是這位白大夫的墨寶。”
“哦,還有這等事,我剛纔還在想哪位名家號長青呢,原來是他,竟如此年輕!”
“不知他手中還有沒有這等新鮮玩意,若能買上一些……”
……
酒館內很多人,因爲這茶葉談起了墨白。
其實倒不是真值多少錢,關鍵是這東西市面上極爲搶手,但凡有貨,無不是被權貴富豪之家早早的就預定了,平常生意人拿着錢也難以買到。
墨白其實倒也真沒有想過,自己在這空守攤位幾天,如今卻只因爲他一份禮品卻讓不少人關注到了他。
而門口的陳掌櫃此刻也是不由一呆,他也沒想到墨白居然會送如此重禮,望着墨白那朝着攤位走去的單薄背影,陳掌櫃心中記下這份情義。
他自然知道,這是墨白看在他的面子上,纔會下如此重禮。
重新回到攤位上坐下,墨白心中倒是有些疑惑。
不是說今日他們何記酒樓的東家會過來嗎?
怎麼如今都已經升牌了,卻不見他們東家過來待客,目光又一瞅那邊仍然在接待賓客的陳掌櫃,並未見他因此臉上有什麼異狀。
墨白想不通,不過這和他的關係也不大,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倒也不至於去問這個。
重新轉頭看向濟世醫館方向,卻在這時,剛好看到對面一輛汽車停下。
隨即便只見對面門口吳掌櫃的身影出現,迎接從車上走下來的一位身穿白色稠皰的男子。
距離有些遠,墨白看不清其長相,但卻可見年紀約莫五六十的模樣,已不算年輕。
眼看着吳掌櫃微微弓腰站在朱醫師跟前說着什麼,態度恭敬,墨白心中一跳,眼神頓時一凝,他直覺此人應該便是自己等的那位朱醫師。
也正當這時,突然一輛雙頭大馬牽引的馬車駛來,正好擋住了墨白的視線。
墨白想了想,不準備繼續等了,便欲直接起身過去。
可豈料,當那馬車駛過,停在何記酒樓門前,卻見那人和吳掌櫃兩人,竟主動朝着這邊過來了。
墨白細細一看,原來他們竟是衝着這倆人是衝着那馬車而來。
倒不急了,便自在這邊等着。
而這時,又只見,那原本迎客的陳掌櫃也突然快步朝着那馬車跑去。
墨白眼中一閃,頓時心中有了幾分猜測,莫不是這馬車裡坐着的便是那陳掌櫃口中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