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銀盤,繁星漫天。
“汩汩汩汩…”
一間煙霧瀰漫,暖氣融融的石室裡,葉銀正穿着一條褲衩,獨自一人斜躺在溫泉邊上,任由石縫裡流出的泉水沖滌着背脊。
“呼,真舒服。”着暖洋洋的泉水,葉銀閉上眼睛舒暢地曼聲呻吟道。這種天然而成的溫泉石室,蒼葉山莊有許多個,水質冬暖夏涼,還有一定的治療功效。眼下的這個溫泉石室,幾乎都是他一人獨自享用。每當疲憊的時候,他就喜歡來這裡舒緩心情。
“不知父親怎麼樣了。”葉銀舉起溼漉漉的手,摸了摸被父親打了一耳光的左臉,喃喃自語道。
“咔嚓…”這時,石室的石門被推開。葉銀思緒一愣,看見進來的人,連忙笑着輕呼道:“二叔!”
“嘿,葉銀,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啊!”葉燁笑臉滿盈,說道。葉銀一笑置之,旋即目光轉向二叔腰間的那把長達四尺的寬刀。
“好長的刀!”
葉銀暗忖道。對於二叔的這把漆黑刀鞘的佩刀,葉銀也是熟悉無比,但每次看到都情不自禁地驚歎,不爲別的,就是因爲其駭人的長度,與刀鞘下散發出來那無與倫比的霸氣,都讓葉銀渾身上下一陣熱血涌動。
葉燁在溫泉的一邊脫下身上的衣甲,然後整齊地摺疊後,拿起刀,放在池邊,方纔下溫泉。
“真累啊!”
葉燁閉上眼睛舒暢地嗟嘆了一句。望着疲累二叔,葉銀心中積存着許多問題,卻未忍心出口。他知道,二叔性格溫和樸實,做事光明磊落,勤勞達觀,整天忙碌於家族的門面接單工作,東奔西跑,兢兢業業,葉銀對二叔除了敬仰還是敬仰。
“孩子,還在生父親的氣嗎?”葉燁平靜了一會,臉帶笑意着對葉銀問道。
葉銀搖了搖頭,答道:“怎麼會呢,他可是我的父親。”
“唉,大哥也是的,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跟我商榷一下,看得出,他還是很關心你的。所以,二叔我擔心你會有其他想法,不過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呵呵。至於你父親的提議,我就不多說啦,孩子你長大了,事情要學會自己衡量,畢竟問題還是在你的身上啊。”葉燁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知道了。”
葉銀知道二叔不願提起這件事,從語氣上也可以聽出二叔也對他進入禁衛軍此事不是很贊同,但卻有點出自於心的無奈。看着二叔髮髻上的一抹斑白,葉銀內心的歉疚感油然而生。
“二叔,我前兩天在盛世拍賣會買下了地骨塑脈丸。”葉銀直言不諱地說道,此刻心中的決意堅如磐石。
“哦?此話當真?”葉燁身子一挺,驚訝地問道。
“嗯,陳家的陳亦幫助下,以八十萬金幣拿下了。”葉銀答道。說起陳亦,這人留給他的印象頗深,不但屢次對他出手相助,葉銀還能看出,陳亦似乎還有意打壓敖乙。內心雖然對陳亦懷着一些感激之情,但當今世道人心叵測,陳亦城府之深,不是他能揣度的,因此這也是他之前不願接受陳亦好意的理由之一。
“哦,原來是陳家那孩子,改天還得登門答謝啊!”葉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旋即目光投向葉銀,說道:“葉銀,這可是花去了當年你爺爺給你留下的那些遺產?”
聞言,葉銀點了點頭,這些事情父親和二叔還是知道一二的。
“唉,當年你爺爺爲了調製這個藥,可是煞費苦心啊,現在也算是如願以償了,真好啊
!”葉燁昂首斜躺在溫泉池邊,笑着喟嘆道。
“但是,我現在不算服用它了,把這個藥送給家族裡一些有需要的成員吧!”
葉燁一怔,眉宇間帶着疑惑和震驚看着低眼垂眉的葉銀。
“有些東西強求不得,我還是跟他們一樣從最低層開始吧!”葉銀一擡頭,目光矢志不渝地說道。
“現在藥在葉小衩手上,我明天叫她交給二叔你做決策吧。”葉銀繼續說道。
葉燁臉帶不解地看着葉銀,似乎這話從侄子的口中說出,有些出人意表,令他一時之間轉圜不過來。
“難道二叔你有什麼異議嗎?”葉銀眉頭一挑,說道。
“哈哈哈哈!”葉燁開懷地大笑了一聲,然後裂開嘴巴,露出潔白的牙齒,豪邁地說道:“當然沒有,這事包在我身上!”
“葉銀,過來!”旋即葉燁對葉銀招了招手,笑道。葉銀身子一沉,游到了他身邊。
“想聽聽,我們家族的歷史嗎?”葉燁把手搭上葉銀的肩膀,樂呵呵地對其問道。
葉銀點了點頭,對葉家的歷史,他也是模糊不清,大致瞭解一些。
“葉銀,你可知道,當年在戰國時期的四雄中,人稱斬國君的羅喉,並不是一名真武者。”
葉燁頗爲認真地說道。
葉銀搖了搖頭,但內心還是小小震驚了一把,羅喉這個給歷史留下最偉大功績的傳奇人物,他當然知道,卻沒想到他竟然不是一名真武者。
“當年,羅喉手持一把七級浮屠,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在當時的四國軍隊中,幾乎沒人與其匹敵,他所到之處,更是聞風喪膽。這一切只因爲羅喉那猶如暴君一樣的戰鬥手段,使人感到恐懼。後來,在神洲會戰中,羅喉一人獨戰來自三國的三位真武者,最後同歸於盡,生命耗盡在神洲大地上。而給他賦予真武者的頭銜,也是掩蓋一些事實而已。羅喉死後,雖然受到無數人的唾罵,但他的影響力,在當時真武者崛起的時代,無疑是巨大的。直到天下御刀會的建成,人們才真正意識到,羅喉這個人的偉大之處。”
“然而,羅喉並沒有就此罷休,在天下御刀會上,給了後世留下了一個無數人夢寐以求位置,那就是天下霸刀之主,誰能坐上這個位置,那無疑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但一千多年過去了,大陸上強者林立,人才輩出,卻沒有一人能坐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葉燁舒緩了口氣,目光幽遠,繼續道:“天下御刀會建立的初期,亦即是亂兵時代的後期,天下御刀會開啓了祭刀大會,無數來自大陸各個角落的武器鑄師,都開始紛紛獻上自己嘔心瀝血打造的刀,而我們葉家先祖葉桃先生,也貢獻上了自己的刀。”
“但最後,他落敗了。”葉燁語氣有些惋惜地說道。
“爲什麼?”葉銀有些驚訝,這件事情,小時候爺爺葉翦有告訴過他,但並不在意。如今在葉燁的口中道,竟然讓他有一番重新審視的感覺。
“因爲,在許多人眼裡,這只是一把庸常的刀。”
葉燁緩緩拿起池邊的那把長刀,語氣頗爲柔和地說道。
“就是這把?”葉銀看着託在二叔手上的刀,頓時驚呼道。他知道,家裡一直有一把家傳寶刀,但萬萬沒想到竟然就是眼前這把!因爲此刀深深地吸引着對刀劍不敏感的他,可謂情有獨鍾。之前,他只以爲,這刀只是二叔的佩刀,所以並不過問。
而且,當二叔說出這只是一把
普通的刀時,他徒然有一種發自心底的否認。
葉燁點了點,說道:“我們葉家的先祖葉桃,他在不但是一名極爲出色鑄刀師,還是昊光帝國的一名軍官大臣兼首席御醫,在當時的帝國,可謂德高望重,甚得朝野聲譽。戰亂時期,他曾跨越皇極大陸四大州,踏遍了無數的國家,救助過無數被戰火所殃及的百姓。而這把刀,就是他在救助別國的一處小村莊時,當地的百姓贈予的。據說,此刀剛得時,開始已經破舊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經出現破裂。後來葉桃先生費盡心血,將此刀修復後,便獻上了祭刀大會。最後卻沒想到,此刀在祭刀大會竟無人問津,得不到名次,非此,葉桃先生還因爲救助他國,而受到了昊光帝國的彈劾,褫奪了官職。”
“原來是這樣的...”葉銀有些不忿地說道,旋即把目光投向二叔手上的刀,說道:“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葉燁一笑,把刀遞給葉銀。
葉銀小心翼翼地接過刀,當刀在手時,葉銀便有些震驚起來。
“好輕…”葉銀不禁輕呼到起來。他經常在刀坊工作,一般的刀具,他接觸過不少,但手中的這把刀,實在輕得讓人感覺不到內在的重量。
“鏘~”
葉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裡面的真身,皺了皺眉,抓住刀柄,緩緩抹開刀鞘。
隨着刀鞘的脫落,一把清光奪目,冷氣侵人的銀色長刀,映現於葉銀的充滿驚歎的眼眸裡。
細看此刀,刀長約四尺有五,刀身沒有血槽,只有刀脊,刀頭寬大,刀尖猶如鷹嘴一樣向後彎曲,整個刀擋就像一個龍首,口吐利刃,刀柄就是充滿逆鱗的龍身,修長而挺拔!
最令人賞心悅目的是,轉動刀身時,竟能看見裡面森羅着密密麻麻的銀色鱗片,而且絕非是刀紋,宛如游龍的身姿一般,變化無常!
葉銀此刻已經手中的刀深深地吸引住,兩目絲毫不捨得離開半分,有些激動地說道:“這把刀叫什麼名字?”
“千羅”
“千羅...”葉銀盯着刀,喃道。這一刻,他驀然感覺,他認識了一個人,並不是一把刀。
“對了,這把刀究竟是什麼材料做成的,裡面的鱗片是什麼東西?”葉銀對刀的鱗片還是有些好奇,便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把刀的鑄造材料一直是個謎,刀的重量有些詭異,而且我看裡面的鱗片絕非人能刻紋,我們也從來沒有發現此刀的特別之處。不過,這把刀代表我們葉家的精神榮耀,代代相傳,每一位葉家的後代都將其視如珍寶,從不將其當成一把武器對待。”葉燁目光祥和地看着刀,帶着一絲恭敬地解釋道。
“那以後,它,會落在我手上嗎?”葉銀小臉有些凝重,便問道。
“你作爲葉家的後代,今後的繼承者,千羅傳承於你是遲早的。相比之下,二叔我更爲在意的是,孩子你到那個時候,究竟是以一個怎樣的心態,來迎接這把刀。而且,我一直都堅信,就算所有人都鄙棄了它,這把刀都一定有它的光芒之處,只是它在等待它真正的主人而已!這一切,就像我相信你一樣!”葉燁頗有深意地看着葉銀,語氣溫和地拍着葉銀的手腕說道。
聽到這番激勵的話,感受着二叔的手上傳遞的信任,葉銀的眼皮微微斂緊,眸子中流溢着各種複雜,但抓在刀柄上的手,此刻緊繃如石。
即使自己在怎樣放縱,在親人眼裡永遠都是默默的信任,不懂則爲辜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