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菩薩,城門樓上的那個小軍官就不好意思不拉一把下面的渤海苦奴了。
因爲這小軍官也信佛,而且虔誠得很,是吃長齋的。相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現在眼看就是大風雪了,這些渤海苦奴多可憐啊,運糧歸來,又不得入城避風,如果再還不了車馬,沒有辦法及時回營避風,凍死幾個那不是造孽嗎?
而且軍令只是不許渤海奴入城,沒有說不讓自己出城去把車馬拉進城啊。這些車馬是要用來運糧的,可不能丟了。
於是在對了口令,又遠遠看了令旗,確認對方不是幽州軍的奸細之後。那遼人小軍官帶了十幾個手下就下了城樓,打開了城門,就迎了出去。到了門外,突然發現高永福生得長大,便是一愣:“這般健壯,怎麼不去從軍,當什麼民伕啊?”
他又看見高永福沒有揭下擋風的布巾,身後的那些人也聚集成一團,個個都用布巾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眸,都定定的看着自己,覺得有些瘮人。就伸手去扯高永福臉上的布巾,高永福也沒格擋,任由他扯下布巾,露出了一張棱角分明,相當威嚴的面孔。
那小軍官怔了怔,脫口而道:“如此好漢,怎麼可能是民伕?”
他的話剛一出口,高永福雙眸之中寒光一閃,已經從身旁一輛大車上抽出一柄長刀,那小軍官連呼喊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脖子已經被一刀斬斷,一顆腦袋翻滾着落下,沒了頭的身子噴出一腔子熱血,朝後便倒。只是不知道他的魂魄,有沒有去得西方極樂?
高永福背後,一百多條漢子同聲大喊,都從推着的拉着的各種車輛中抽出各色各樣的兵刃,直撲向前,轉瞬之間已經將跟着那小軍官出來的遼軍士卒砍翻戳倒。
高永福揮舞長刀,吼聲如雷:“存天理,滅胡虜!幽州共和軍在此!耶律延禧已經全軍覆滅,共和軍馬,已臨城下,獻城者免死!”
在他身後,那一百多條早就潛伏在渤海民伕中的高家死士也用契丹語齊聲高喊:“幽州共和軍兵到,耶律延禧已死,降着免死!”
不僅僅在順化城南門,在順化城北門,一羣假裝成給耶律延禧的宮廷輸送細酒肥羊的東京道的貢使士卒的渤海死士,也同時發作。在郭藥師的率領下,也暴起發難,直撲城門!
……
高永福和郭藥師帶在身邊的死士不多,一共只有300人。但是這300人都是百裡挑一的勇士,早就橫了一條心,把性命交給高、郭二將了。
而守在順化城的遼兵,又都是原來的守鋪兵,人數雖多,但都不是精銳,更沒有什麼亡命了。
現在突然遇襲,而且對高、郭二將和他們率領的死士還自稱是幽州共和軍,更是將順化城的遼兵嚇得魂不附體。
他們都知道幽州軍厲害!而且也隱約知道了耶律延禧親率的大軍在旅順吃了大虧,損兵折將……現在陡然遇襲,又聽到了可怕的消息,下意識間都當了真,連抵抗都忘記了,只顧扭頭逃跑。
高永福吼聲如雷,身先士卒的衝入城門。刀光閃動,已經砍翻了幾名遼人士卒,順手又搶過一根短槍,用力投擲出去,將一名騎在馬上遼人軍官紮了個透心涼。那遼人軍官跌落下馬,高永福則猛衝過去牽住繮繩,翻身上馬。又將那根短槍從那遼人軍官身上拔出,揮舞起來,驅馬衝突,衝向還在抵抗的遼兵遼將。
看到高永福如此神勇,跟隨他的死士也士氣大振,大吼着跟着殺透城門,不多的守軍轉眼就給他們屠了個乾淨。城牆上還有一些守軍,都驚呼着示警,到處都是人影晃動。不少遼軍士卒已經找來了弓箭,在城牆上朝着城內張弓而射。
高永福的皮袍裡面穿着件鎖子甲,鎖子甲裡面還襯了棉甲。這兩樣東西都是天津出產的,鎖子甲在中土本不流行,武好古也沒有特別想要發展。
但是他的女騎士奧麗加卻很喜歡鎖子甲,也捨得在上面花錢。
在紀憶下西洋後,還不惜巨資從羅馬請來了鐵匠,引進了多孔拉絲板技術,在天津市開設了一間專門生產鐵絲和鎖子甲的工坊。
順便提一下。現在的天津市內不僅有天津兵工廠、天津鐵工廠、天津炮廠、天津船廠這樣的大型兵工廠。還有許多生產小衆兵器的工坊,必然生產鎖子甲、馬矟、棉甲、角弓、鐵鐗、斧槍等等。
這些小衆的兵器,都是騎士們自備武器。也正是因爲大量騎士戶的出現,使得精品武器和精品鐵料有了市場。
對於冶金技術的提升,有着不可忽視的作用——可別小看自己掏錢的市場,在大多數時候,這都是最有效的市場!
而生產棉甲的棉花則是米友仁早年擔任海陸市舶制置使時,努力引進到滄州種植的。
現在天津市已經發展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棉紡織產業,和毛紡織、麻紡織一起,成爲了天津市紡織業的三大支柱!
高永福和郭藥師,還有他們帶着的死士,都配備了鎖子甲和棉甲,足以抵擋遼軍守鋪輔兵的軟弓。
衝進城門後,渤海死士們就兵分兩路,一路順着城門旁通上城牆的階梯直衝上去,撲向城牆上的守軍。
還有一路則拿出來放在大車上帶來的引火之物和火把,點着了火,然後就開始四下防火,首先點燃了最容易着火的草垛。
這些草垛都是用乾草擂成的。乾草烈火,一點就燃啊!
火光一起,那可就不得了啦!
這火不僅是爲了燒,而且還是一個信號。
順化城附近渤海民伕的軍營裡面,也有高永福和郭藥師的黨羽。不過他們不是戰士,而是負責煽動民伕作亂的亂黨!
早在順化城火起之前,他們就已經放出謠言,說遼狗兵敗,耶律延禧生死,大渤海國很快就要復興了!
渤海人是窮人盼造反,遼國曆史上的底層造反,總少不了渤海人的參與。
聽到那些謠言,就有不少人躍躍欲試,現在看到順化城火起,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順化城是遼狗屯糧的地盤,現在大火燃起,遼狗就要斷糧了。旅順這一戰,他們算是輸定!
整個營地,頓時亂起。
渤海苦奴,紛紛揭竿而起,瞬間淹沒了負責看守營地的少量遼兵,然後如潮水般的涌向了順化城。
……
“順化城火起!遼狗的糧倉燒起來了!”
“大渤海,萬勝!大渤海,萬勝……”
正在雪地上快速行軍的高永昌所部,也看到了遠處騰起的濃煙和火光,全都齊聲歡呼起來。
之前有些人還對大遼的失敗將信將疑,總覺得那麼大的一個帝國,那麼多的軍隊,怎麼可以說敗就敗了呢?
現在看見順化城方向火光沖天,大家都知道是糧倉起火。
兵無糧自亂!對於耶律延禧和大遼,順化糧倉起火,可是致命的打擊啊!
高永昌望着順化城方向的火光,眼眶裡面全是淚水。
遼國看起來真的完了,而大渤海國,也復興在即。
他想說幾句鼓舞人心的話,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身前身後的渤海戰士,已經齊聲歡呼起來了。
這等士氣,已經達到了極點,哪裡還需要鼓舞?
想到這裡,他只是大呼了一聲:“大渤海,萬勝!”
……
“順化城起火!一定是順化城糧倉燒起來了,那些渤海奴得手了!”
馬植的一個兒子,名叫馬沖的青年忽然放下望遠筒,就對身後的父親大喊了起來。
“大人,咱們這回可是大獲全勝了,一個遼東王總可以搏到了吧!”
馬植扭過頭,看了一眼馬沖,冷淡地說:“不是咱們大獲全勝,而是幽州共和軍大獲全勝……記住了,是共和軍大獲全勝!遼東王什麼的,以後不要再提了。”
遼東王是馬植給自己的定位。稱霸天下他不敢想,但是一方王者還是應該可以做一做的。
知道這個理想的,自然都是馬植最心腹的家臣死士,也包括他的幾個兒子。
但是幽州的共和軍,現在強大的有點出乎意料了!
“主公,沒有您的慧眼,他武好古能有今天?您怎就不能遼東爲王?”
“李大,看把你急的,主公緩稱遼東王乃是深謀遠慮。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一邊積累實力,一邊佔據一塊可以作爲根基的地盤!”
現在說話的是馬植的兩個心腹,奉先軍兵馬使李奭和奉先軍長吏劉範。
他們倆一武一文,是馬植的左膀右臂,也是馬植家臣的首領。
現在自然要替主公謀劃將來了!
耶律延禧敗亡只在眼前,那可是遼失其鹿,北地英雄共逐之了。
“何處可以爲根基?”馬植回頭問劉範。
劉範道:“主公不如西去鴨綠江,佔住開、定、宣、保四州靜觀遼東風雲,伺機南侵高麗。”
“顯州老家呢?”馬植問。
“主公,那是咽喉之處啊,幽州怎能容我佔有?”劉範搖搖頭,“便是勉強佔住,只怕削藩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
馬植輕輕點頭,只是不語,一旁的大將李奭卻道:“遼軍動了!耶律延禧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