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奸臣還挺會說的!
趙桓瞅着秦檜,冷冷的問:“秦卿,難道今後我大宋的進士只要會打火槍就可以做了?”
秦檜道:“光會打槍好像也不行啊……要不再考個詩賦?”
還是奸臣考慮得周到,光會打靶不識字也不能做官啊!
“考詩賦和打靶?”趙桓眯着眼睛,“難道不考聖人的道理和文章對策了?”
“陛下,”秦檜道,“會做詩賦之士,文采是差不了的,尋常的公文制書都能應付了。至於聖人的大道理……說一套做一套的大有人在,能說不能做的就更多了,所以考了也無用。
至於對策文章,不過是紙上談兵,沒有什麼用處的。”
你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吧?趙桓心想:不過這個奸臣的話也有點道理。要不然大宋何至於到如今的地步?
知樞密院事曲端這時上奏道:“陛下,秦檜所言不虛,昔年東賊兵臨開封府時,恰逢科舉大比。天下才智之士彙集開封,可又有誰能獻一策?能殺一賊?若以打靶取士,倒是有上萬善用火槍之士,說不定還能多殺幾個賊呢!”
唉!趙桓嘆了口氣:這話……還真沒說錯!
幾千上萬個不會愛國的士子在國難當頭之際,真的不如一萬個火槍手管用。
如果歷史的靖康之恥時,開封府能有一萬個高水平的火槍手,北宋也就滅不了啦。
至於什麼聖人道理,文章對策的。說實話,科舉出身的文官誰不是全套的道德文章?可他們之中是貪官多還是清官多?是昏官多還是能臣多?
彷彿還是貪官大大多於清官吧,昏官遠遠多於能臣吧?
既然一樣又貪又昏的,道德文章如何有什麼打緊?能寫點公文不就行了?要那麼多大道理有什麼用?
還不如把打槍的本事練好了,在危難之際至少可以殺個把賊人,馬馬虎虎保衛一下大宋江山吧?
……
“耿卿,何卿,秦卿,張卿,你們都說說吧!”
現在崇政殿中只剩下了趙桓和四個文官還有幾個捧着藥罐子昏昏欲睡的小黃門——趙桓的身體素質很不錯,隨他老爹趙佶。歷史上在五國部看了快三十年的雪才一命嗚呼。所以御藥院的宦官跟着他也就是裝個樣子,壓根沒有發揮的餘地。
耿南仲、何慄、秦檜、張浚四個大臣互相看看,都是一臉的無奈。
說什麼呀?現在他們說了也不算啊!曲端和岳飛這倆貨今兒就跋扈了,就是沒有“政治頭腦”了,就是不把皇帝和文臣當回事兒了。
你能怎麼着?
殺了?
敢嗎?
就算駐守長安的新軍不作亂,荊楚那邊還能不起亂子?
現在不僅天下三分,連趙宋王朝都三分了。荊楚那邊的軍頭不忠長安還可以投江寧,還可以去四川迎太上皇!
到時候趙桓還活不活了?他可是開了趙家兄弟公開自相殘殺的先例!
“陛下,曲端和岳飛還是忠心的,而且也讓人放心。”首先開口的是秦檜,他居然在爲岳飛說好話,“別的武夫比他們倆還不如……”
這倒是實話!
現在不是秦檜喜歡曲端、岳飛,而是這二位至少靠得住,對朝廷是忠心的,而且也有本事,讓人放心,就是嘴賤一點兒。早個一二十年也可以治罪,而現在……就知足吧!
有這倆貨保家,趙桓至少能睡得安穩。真要把他們撤換了,趙桓睡覺的時候都得睜着一隻眼睛,這可太影響睡眠質量了。
“可他們要打靶取士啊!”趙桓跺了跺腳。
“那就打靶好了。”秦檜道,“對天下士子來說,有得取士,總比沒得取士好啊……當今已然是戰國亂世,文章道德亦無大用,還是火槍打靶比較實用。況且科舉一途,本就是爲天下寒門子弟搭起的通天梯。講究的就是能上升,且公平。火槍打靶還是非常公平的。”
這話也在理。
太平盛世你考道德文章也沒什麼。可現在都天下大亂,三國爭霸了。你還用文章取士就有點迂腐過頭了。
這幫道德文章之士是打不過暴周東賊的,打不過,什麼都是假的。
“如果天下士子會用火繩槍了,我大宋就能變強了?”趙桓問。他現在是一個做夢都想變強的君王了,因爲只有足夠強,他才能活下去!
這個問題秦檜回答不上,因爲他不會玩槍。但是在場的四個文臣之中,卻有一位是會玩槍的。
“陛下,”尚書右丞張浚上奏道,“臣以爲以火槍之術取士雖有辱斯文,但的確有強士壯民之用。因爲朝廷取士之法,就是民間有志之士苦修之術。我朝素來重文而輕武,講究五經勤向窗前讀。所以民間有志之士多爲文弱之士,天下太平之時還沒什麼。可一旦天下大亂,兵禍四起,文弱之士又何以任軍伍之事?
況且火槍之術不僅在於射術,還在於造槍之術、煉製火藥之法。此二者,我朝皆弱於二賊。此乃國之大患啊!
如朝廷能以槍取士,那麼民間才智之士不僅會苦練火槍之法,還會在造槍製藥(火藥)上下足苦功。將來朝廷不僅有精通火槍的士大夫可用,還會有好的火槍和好的火藥可用。就不必再懼怕暴周了。”
好像也有道理……
趙桓又瞧了眼右相何慄。
何慄奏道:“陛下,我朝過去一味重文輕武,以至於士大夫空有報國之心,而無報國之力。此乃天下變亂之根本緣由!而如今又是武貴而文輕,長此以往,只怕要重蹈唐季五代的覆轍啊!”
可不是嘛!
趙桓一下子就糾結起來了。
現在大宋的武夫越來越不像話了!已經到了敢和朝廷叫板的地步了。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何卿有什麼辦法嗎?”
何慄道:“臣以爲文武之道還是應該並重的。”
“如何並重?”
何慄奏道:“不僅要以打靶取士,還應該募打靶之士從軍立功。”
這叫文武並重?趙桓看着何慄,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一旁的左相耿南仲問:“打靶之士從軍不就成了武人了?”
何慄道:“只要是文資就是文人……本朝文臣向來可以立軍功的。”
耿南仲心想:那是以文御武去立功,不是文臣親自扛着火槍上戰場!
何慄接着說:“本朝天子御下,講究的是異論相攪。可如今軍中都是華山一派,還有異論嗎?如果能讓天下忠君愛國的士子從軍報國,這軍中才會有異論啊!這樣的士子以後成爲文臣,文武才能並重啊!”
趙桓終於被說服了,現在的大宋已經是刀把子和槍桿子說了算的時代了。
如果刀把子和槍桿子都是一夥的,那麼朝廷就必然受制於武人。
想要改變這個局面,就必須在“華山派”軍官之外再開一個“火槍派”,這樣才能達到兩派互相牽制之效。
大宋靖康七年三月初一,朝廷終於頒佈再開科舉的大詔,同時在國中各州縣張貼皇榜,宣佈在靖康八年舉行發解試,在靖康九年舉行禮部大比。
而皇榜一出,頓時天下譁然。
因爲這一次科舉考試的規則,出乎了所有讀書人的預料。
考試分成兩步進行,第一步考詩賦,也就是作詩。由考官當場出題,考生當場揮毫潑墨,把詩賦寫好交上去。不過考官不會從一堆詩作中選出最好的,而是隻做出“可”和“不可”的判斷。
也就是說,詩賦只決定生員有沒有資格去參加第二步考試,並不決定誰可以高中。
實際上就是個資格賽——畢竟是文官嘛,詩總得會寫吧?毛筆字總不能狗爬吧?只要會寫詩,毛筆字也工整,也就能應付一般的公務了。
至於當好官……大宋原來的考法也沒出什麼好官,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在能夠馬馬虎虎應付公務後,就可以去參加決定性的打靶了。
打靶取士的規則也簡單,就是預先確定得中的人數,然後一輪輪開槍打靶,末位淘汰。直到把多餘的人都給刷下去,剩下的就是“得中”的舉人或進士了。
而且打靶取士是公開進行的,允許閒雜人等觀摩。
人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打沒打中人家看得見,所以考官根本不可能作弊。
這種科舉,再公平沒有了!
至於打靶的成本,其實也不算高。一支共和八年式重型滑膛槍的造價不過兩塊一兩銀幣,摺合小平錢就是四緡,換成蜀錦就是三匹半上下,換成稻米就是三到六石(稻米價格波動很大)。
當然了,這個價錢是大周共和國天津槍械廠的出廠價。西宋這邊的民間鐵匠成本沒有那麼低,不過也貴不了太多,十幾石稻米也就差不多了。
就這點稻米,一地主階級知識分子拿不出來?買不起馬,買不起水牛角弓,學不起傳統武術,還拿不出十幾石米錢去弄把火槍?
要真沒有,那也就別考什麼科舉了,老老實實種地得了。
但是這樣的規則,還是讓大宋的讀書人,感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