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定情
原來陳允爲保護呂方捱了陸翔一掌後,因爲傷勢很重,大家便不敢挪動他,便放在呂方的帳中歇息,後來呂方趕去安仁義大營時,沈麗娘一直在照顧陳允,親兵隊首領王佛兒隨呂方同去了,剩下人也沒人敢命令沈麗娘將陳允挪出帳外,呂方回來後又事情極多,一時間衆人竟把這樁事情給忘了,倒把呂方嚇了一大跳。
呂方聽說沈麗娘也在帳後,趕緊快步走到麗娘身邊,只見麗娘正趴在牀頭,陳允跟在後面進來,低聲說:“在下受傷後,夫人照顧在下,方纔纔有時間休息了片刻,我等還是出去吧,免得驚擾了她?”
呂方點了點頭,想到此時還不過是四月,早晚天氣還有些涼意,解下外袍蓋在麗娘身上,才走出帳外,考慮了片刻,轉過身對陳允說:“陳先生,我有件事情想託付你,不知可否屈尊、”
陳允臉色一變,不顧身體還有傷,躬身行禮道:“呂將軍,在下已經決心投入尊駕麾下,將軍只管吩咐既是。軍中最重上下之分,如果予在下殊遇,只怕軍中將士不服。”
呂方聽了一愣,這人進入角色倒是快得很,倒不用擔心他依才傲物,和自己手下搞不好關係了,趕緊扶起陳允笑道:“陳兄小心身體,我要你做的也是些私事。先前我寫信給拙荊你也看到了,這次作先鋒實在是九死一生,麗娘雖然劍術超羣,可畢竟是個女子,我想讓你送她回到丹陽。我也不瞞你,我本是贅婿出身,夫人也德行卓著,在軍中威望甚高,若讓其他將佐送她回去,我也有些不放心,陳兄不但武功絕頂,而且先前在軍中沒有什麼瓜葛,所以纔將麗娘託付給你,不知可否請陳兄辛苦一趟。”
陳允聽了呂方的話,心底已是雪亮,原來呂方出兵前覺得形勢危險,想把沈麗娘送回丹陽,免了後顧之憂,可又害怕自己夫人對沈麗娘下毒手,便讓自己來做這個保鏢,心底是又喜又惱,喜的是呂方將這等隱私的事情託付給自己,顯然是對自己信任得很,而且明顯也是考慮到了自己的傷勢未愈,看來這呂方倒不是個刻薄寡恩的主君,惱的是呂方這明顯是把自己以劍客一流人物待之,可自己雖然武功絕頂,可平日裡一向以濟世安民的大才自詡,去當呂方的小妾的護衛豈不是委屈了自己,想到這裡便要開口拒絕,卻又想到剛剛投入莫邪都中便拒絕主君的命令,這哪裡是一個臣下的本分?正猶豫間,帳內突然傳出一個清麗的聲音。
“我不去丹陽,再危險也要和你在一起。你要是不讓我去,我便一個人跟着你去。”
呂方聽了一驚,轉過身往聲音來處看去,卻是沈麗娘站在帳門口,身上裹着的正是呂方剛剛給她披上的戰袍,她身形本就窈窕,裹着呂方的戰袍更顯得嬌小柔弱,我見猶憐。
“你什麼時候醒的,爲何不多休息一會。”呂方看着明顯消瘦了的麗孃的臉龐,心知是自己那天接到髮妻的來信,與其說出絕情話語的原因,想到這裡,心頭滿是愧疚之情,說話的口氣又溫柔了三分。
“你方纔進來看我的時候,便醒過來了,我輩練劍的最是敏感,象你這麼重的腳步,離得丈外就知道了。”沈麗娘方纔偷聽時對自己的安排,熱戀中的女子最是敏感,立刻便從中明白了愛人對自己的關心和情意,心情大爲歡暢,此刻目光流轉,兩腮微紅,雖然未施脂粉,依然豔麗不可方物。連在一旁的陳允也暗自讚歎不已。
“就是因爲這次危險我纔要呆在你身邊,不然就憑你兩下三腳貓的功夫,遲早讓那刺客取了首級去,那次大江之上,若不是有我在,你不早就被那巡檢船打到江裡去了?”沈麗娘說道這裡,回憶起了那日兩人在江上心意相通,挾持敵將,化解危機的情景,嘴角上翹,不禁莞爾笑了起來,突然沈麗孃的臉上露出一絲愁色,話語中也有了三分苦澀:“再說我獨自一人去丹陽算的什麼,又有什麼臉子去見你的家裡人?”麗孃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一句,宛如蚊吶一般,幾若不聞。
呂方聽了麗娘後面說不願意去丹陽的理由,心中也暗自點頭,畢竟現在麗娘與自己並無名分,從理論上來說,麗娘不過是莫邪都的一個俘虜而已,若麗娘去了丹陽,光從身份來說便尷尬的緊。往深一層想,髮妻淑嫺雖然在來信中勸說自己納麗娘爲妾,但女子性妒,見到麗娘這等國色,誰知道會不會給麗娘什麼苦頭吃,再說自己打算是娶麗娘爲平妻,並非妾,這個可會讓呂淑嫺萬分惱怒的事情。自家人知自家事,呂淑嫺行事外柔內剛,行事果決,絕非尋常婦人,不但呂雄等出自七家莊的舊部視其爲女主人,便是陳五、範尼僧、龍十二等人對其胸懷行事也是十分敬佩,尤其是這次自己出兵後,丹陽豪族反叛,呂淑嫺鎮守劉繇城,爲範尼僧出擊免除了後顧之憂,在丹陽縣內的威望更是極高,莫說給沈麗娘些苦頭吃,便是找個機會要了沈麗孃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陳允武功雖高,但面對自己人的算計,只怕也未必能成。想到這裡,呂方的便改了主意,笑道:“也好,離了你和陳先生,我還真有些害怕,不過這次實在危險的很,非先前可比,若情形不對,我讓你先走,千萬不要猶豫。”
沈麗娘搖了搖頭,隨手將腮邊的散發捋齊,道:“生便同生,若是情勢不利,麗娘也不獨生,同死便是。”
呂方喉頭一陣哽咽,本欲還想勸說,突然脣邊一陣柔軟,勸說的話語便堵在肚子裡說不住來,原來是沈麗娘突然上前掩住了呂方的嘴。呂方正驚愕間,他自從來到這世間,就未曾見過這般“現代”的女子行徑。沈麗娘低頭靠在呂方的胸前,牽着呂方的右手環抱自己的纖腰,低聲說:“呂君莫要怪我任性,自從那次刺殺安仁義,喪了叔父,這世間我便再無一個依靠,這孤單無助的滋味我實在是不想再嚐了。”說到這裡,呂方胸前感到一陣抽動,原來是麗娘低聲哭泣起來。就是在前世,呂方便不會對付女性的哭泣,這邊更是沒有沒辦法。只得苦笑着對旁邊正看熱鬧的陳允苦笑道:“讓陳先生見笑了。”
“哪裡哪裡,沈小娘子至情至性,實在是難得,陳某羨慕還來不及,哪有見笑的道理。”
沈麗娘哭了好一會兒,方纔離開呂方的懷中,不好意思的鑽進帳中去了。陳允正要告辭,呂方笑着挽留道:“先生莫急,我還有件事情,這次進軍十分危險,你重傷未愈,還是先留在安將軍營中休養吧。”
陳允搖頭道:“陸翔那一掌雖然沉重,但畢竟他和我相交多年,武功路數清楚的很,又運內功相抗,事後立刻服了傷藥,已經好了五六分了,只要再將養些時日便好。陸翔上次沒有得手,定然還要再來,他武功高強,恐怕只有我抵得住,又豈能獨自在他處養傷。“
呂方卻搖了搖頭,笑道:“如果是爲了這個,那就更不要麻煩陳先生了,畢竟陳先生和那陸翔是多年好友,我手下很缺你這般讀書人,就不要在這邊擔當護衛,免得傷了朋友之義,我讓親兵防備嚴密些,加上麗娘,那陸翔也未必傷的了我。”
陳允聽到這裡,心底頓時一片火熱,他就是害怕呂方老是記得他一身武藝,以劍客一類人待之,結果反而辜負了腹中學問,突然躬身施了一禮:“在下捱了陸翔一掌,已經全了與他的朋友之義,再次相見,便如同陌路人一般。既然投入將軍麾下,自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還請將軍切莫以外人相待,便如同身邊將士一般驅策便是。”
呂方聽了一愣,轉而一喜,有這等高手護衛,這次生還的希望自然是大了不小,拱手笑道:“如此便麻煩先生了。”在心底他還是以客卿看待陳允,並沒有如同身邊將佐一般相視。那天他看到陳允寧可白挨陸翔一掌,也不願意和他交手,顯然是個重義之人,自己讓他留在安仁義那邊,固然有讓其好好養傷,不願讓其爲難的想法,也有陳允和陸翔關係太密切,不願把自己的性命交在這樣一個人手上的原因。沒想到這陳允是個及其果決的人,他雖然和陸翔一般都未曾出仕,但原因截然不同,陸翔是看到如今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只求苟全性命,拒絕了許多做官的機會,再說陸家本是丹陽大族,陸翔身爲族長就算不出仕,對丹陽的影響力也大得很,而陳允就不同了,他家雖然也算當地大族,可他本人不過是疏族,相貌長的又醜陋,出仕是欲求不得。如今一旦認定呂方爲明主,自然傾心投靠,莫說不過陸翔一個朋友,便是妻子親族只怕也要殺了明志,古人說的“殺妻求將”之徒大概便是他這類人,往深處講,他當時沒有出手將陸翔擊斃當場,也未必沒有怕呂方以爲其不恤朋友之義,不敢重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