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
長社。
這座經歷了長社大戰的城池,已經恢復了些許繁華。
城內,人來人往,鬧市喧囂。
城外,良田漫野,莊園坐落。
鍾府之中。
鍾繇,正在涼亭之間,飲茶習字。
所習之字,正是當世大儒蔡邕字帖。
春意盎然,滿園青色,雅士端居,習字品茶,兼得一番風味。
寫完一副字,鍾繇頗是得意的吹了下帛布上的墨汁,滿是喜色。
而後微微閉目,聞着這其間墨味,回味無常。
就在此刻,一弦琴音初響,優雅淵長,延綿入耳……
鍾繇不禁細聽琴曲,入神時亦會搖頭附和,頗是享受。
曲罷。
鍾繇咂了下嘴,似乎沒有盡興,朝着涼亭對面的一處閣臺,高言:“昭姬琴技,當真已得蔡師真傳矣。爲兄不嚐盡興,何不再施玉指,奏琴音聞之草木?”
“嘁,師兄言笑了,草木焉能聽懂這琴瑟之音?”
一聲翠麗妙音,隔空傳來。
鍾繇搖了下頭,辯駁說道:“昭姬差矣,琴技高妙者,使人聞之如草木,使草木聞之如人靈,何言不懂之語?”
“哼,鍾元常糊弄小女子倒是非凡啊!”
一聲老態龍鍾,渾厚清亮之語,突然自鍾繇身後響起。
鍾繇嘴角一苦,回頭望去,果然正是蔡邕。
“繇,見過蔡師!”
鍾繇躬身,以師禮相拜!
蔡邕一身雅裝,頗是傲氣的瞥了一眼鍾繇,而後言道:“元常,且來將汝所摹字帖,與某一觀!”
“諾!繇之劣字,還請蔡師指教!”
說完,鍾繇畢恭畢敬的將剛剛所描摹的字帖,交於蔡邕。
蔡邕看了一眼,便收了起來,言道:“還是差了點味道,不過以元常之才,也僅至此了。”
“啊!”
鍾繇猛地一驚,急忙問道:“蔡師,繇自知才華不足,還請蔡師不吝賜教!”
“哈哈哈~”
蔡邕突然笑了,而後說道:“元常,邕自幼學文習字,獨成一體,汝便是再盡力,又焉過越邕乎?”
“切記,汝需要走自己的路,寫自己的字,悟自己的神!”
鍾繇細細品味了一番,這才躬身言道:“元常,謝蔡師教誨!”
“兒見過阿翁!”
這時,蔡琰身着淡紅粉妝,抱着懷中雅琴,怯步來到亭間。
“琰,見過師兄!”
“唔,琰兒來啦!”蔡邕看見女兒,很是欣喜,根本不等鍾繇見禮,就繼續說道:“元常非爲父弟子,琰兒莫要呼其爲師兄!”
說完,蔡邕滿是高傲的看向鍾繇。
鍾繇苦笑連連,也不知該說什麼。或許,真的是自己才華資質,不抵蔡師目光所及吧。
“阿翁,兒且先告退!”
“嗯,琰兒先回去吧,爲父與元常有些事商談!”
“諾!”
蔡琰屈身行禮,應聲而退,如仙女漸遠。
“聽聞蔡師在吳會之地,收了一弟子?”
鍾繇想起之前聽聞,有些不服氣的問道。
蔡邕頓時滿面春光,笑容根本壓抑不住,直言說道:“元常不用羨慕,汝比之元嘆,差遠矣!哈哈哈~”
鍾繇嘴角一抽,這蔡師就是在一直貶低自己吧!
“繇才能自是不足,可亦是聞名鄉里,緣何從未聞元嘆之名?”
鍾繇還是不服!
蔡邕搖了下頭,言道:“元常,汝久居潁川,遠近聞名。然當年爲官一時,無所作爲。後又爲今徵西將軍幕僚,卻半途而蹙,自此閒于田園,只顧書法字體,全無他物,心中可有所感?”
“這~當年,並非繇……”
“元常,汝可知顧元嘆否?元嘆自幼,便拜某爲師,從未宣揚。其出自吳會四族顧氏,又是某之弟子。然出任之際,僅爲一小吏,而後步步穩重前行,聽聞最近其已經將任一縣之長!”
“縣長之職,確實不值一提,但是元常自問,可有元嘆這份孰重?更遑論,元嘆才華,吳會之地,無人能望其項背!”
“這……”
鍾繇被蔡邕一通話,說的滿面通紅,羞愧不已。
是啊,一懷往日,盡是碌碌無爲。自以才華滿腹,卻無寸土之功。
“唉~多謝蔡師教誨!”
“元常,汝若心明,放下牽掛,腳踏實步,日後所爲,必有大成。畢竟,汝確實才華非凡,只望汝日後能時刻謹記老夫這番話!”
蔡邕看着鍾繇,鄭重說道。
鍾繇點了下頭,再度躬身行禮,言道:“多謝蔡師,繇不敢忘!”
“好!”蔡邕也點了下頭,繼續說道:“元常,再有幾日,某便要歸故土了。這一晃十年之久,滄海桑田啊!”
“繇亦是要恭賀蔡師了!”
說起蔡邕,就不得不提董卓。
董卓入主洛陽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蔡邕這位當世大儒。
自從流放幷州,又避禍吳會,一隔十餘年,蔡邕的聲望卻隨着漫長的腳步,而真正實現聞名海內。
董卓自是與蔡邕有過一面之緣,那還是董卓隨張奐擊南匈奴之際。
如今,也正是董卓傳蔡邕入洛。
蔡邕自吳會而歸,沿途經過潁川,也是想起來鍾繇這位一直想跟自己學習書法的才子。
這纔出現在鍾家莊園內。
“啓稟主家,府外有客求見!”
一名僕役,在鍾繇與蔡邕交談之際,跑了過來。
鍾繇皺着眉愣了一下,言道:“沒看見某正招待蔡師嗎?不見!”
“諾!”
“唉,元常莫要如此,還是去見一下吧。”
“這~不妥,蔡師不日歸鄉,再相見時,已不知何時,繇甚是相惜啊!”
“哈哈哈,他日元常入洛爲官,吾二人還不是日日暢飲哉!”
蔡邕如此說,鍾繇也只好一改先前決定,衝着僕役說道:“去吧,請貴客至此一敘!”
“諾!”
待到僕役離去,蔡邕皺了下眉,不禁說道:“老夫在此,有些不妥當啊!”
“蔡師這是哪裡話,蔡師天下大儒,聞名海內,旁人想見還見不到呢!”
“唔,元常所言倒是!哈哈~”
……
沒一會,貴客便至。
“元常兄,許久不見,燮甚是想念啊!”
剛轉過一個假山,一聲豪爽高聲,直入鍾繇之耳。
鍾繇有些熟悉,回頭一觀,頓時就愣住了!
傅燮?
傅南容?
徵西將軍?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