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誠輕輕喘氣,看向徐榮,說道:“其餘人呢?怎麼就只有汝等?其他人呢?可都還在?”
聽到高誠質問,場內衆人皆是啞口無聲。
徐榮唉嘆一聲,說道:“益州都尉王敦戰死,夏育身負重傷,王方、楊定斷後,至今生死未知。傅燮、蘇則深受重傷,現今仍然昏迷不醒。其餘校官戰死者不知幾何,傷者更甚。”
聽聞兩個結拜兄弟現在都未曾醒來,高誠心中一痛。隨即想到,將官都損失如此嚴重,那士卒呢,幾萬軍士呢?
“大軍如何了?傷亡多少?”
“六萬大軍,現在關內者僅三萬餘人,還有數千傷兵。”
嘶,傷亡過一半?三萬將士啊,三萬人...
高誠深呼一口氣,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大都督!”“大都督!”“快去找神醫來,快!”
見高誠突然昏迷,衆將一陣慌亂,待到華佗到來,這才安靜一些。
“無妨,不過是氣血攻心,吾開兩副藥煎熬一下即可。”華佗看了之後,不急不忙的說道。
轉頭又對着屋內衆將,厲聲道來:“大都督方纔剛醒,汝等與其說這麼多做甚?不知道大都督需要靜養嗎?不能動氣,不能動氣,切記!”
“神醫放心,吾等下次定然不敢如此!”
“大都督傷勢剛有恢復,身心俱乏,需要多多修養~”看着這一羣軍中莽漢,華佗只好再三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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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高誠已經能夠稍微坐起,倚靠在榻邊,看着身邊的張安,不禁露出笑容。
“怎麼就你自己來啦?那倆傢伙呢?”
不等張安說話,高誠緊接着說道:“讓某猜猜,韓遷肯定是在軍中調度,那傢伙穩妥的緊,是一個好苗子,部曲交給他某放心!”
“趙鬍子這個老痞子,是不是又在飲酒?爛醉如泥?”
看着大都督好不容易有了笑容,張安牙關一緊,忍下心中悲痛,強顏歡笑說道:“大都督,您猜的可真對。”
“哈哈,行了,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吾昏迷之後,大軍到底發生了何事?講於吾聽!”
“大都督,您傷勢剛愈,恕卑職不敢從命!”張安想到徐都督的吩咐,當即拒絕說道。
張安也沒有想到,去年殺俘的大都督,還有如此大義一面。記得那時候,坑殺那一千俘虜,自己還頗有後悔,甚至一度以爲大都督是個殺人不眨的屠夫。
卻不想...
“說吧,吾傷勢已經無礙,放心!”
“這...大都督!”
看到張安兩次不從,高誠心知這是上次昏迷,惹得這些手下擔憂,不敢再將那些不好的事情報給自己。但,自己若是不知情,又如何能夠心安。
“張安,若你還認吾這個大都督,那就說。這是本都督的軍令,說!”
見到高誠動怒,張安無奈,只好嘆了口氣,開始敘述整個大軍撤退過程。
“大都督,自得了徐都督之令,卑職就隨夏育校尉前往小坡,救下大都督。之後,吾等在山坡上,與蠻兵徹夜廝殺,直到徐都督派來蘇校尉接替。”
“撤下小坡時,大軍已經抵達。然後吾等騎兵以爲先鋒,打算衝破北方阻路的蠻兵。而徐都督引兵隨後,快速撤退。”
“這一路上,直到吾軍大營都相安無事,甚至吾等一度以爲蠻軍偷襲了大營後,便撤走了。卻不想,剛離開不遠,大軍就被蠻兵從兩側襲殺。”
“吾軍無備,更兼苦戰在前,奔波在後,早已疲憊不堪。大軍竟被五萬餘蠻兵攔腰截斷,徐都督等人皆被蠻兵困住。蓋校尉見此情況,與前部諸校尉商議後,由吾等騎軍衝擊蠻軍,解救徐都督。”
“而其餘兩萬前軍人馬先行一步,在前方佈防。幸得將士們拼死一戰,又有吾等騎兵相應,被截斷的中軍、後軍三萬餘人,這才逃脫大半。”
“之後吾等匯聚前軍,依託陣型,擊敗蠻軍一陣,這才繼續後撤。一路之上,曾數次被蠻兵追上,雖然擊退追兵,但吾軍傷亡亦是不少!”
“大軍回到葭萌後,這才安穩下來。三日後,蘇則校尉也繞道山中,方纔迴歸。而楊定、王方二人,至今尚未歸來。”
聽完這些,高誠唉嘆一聲,心情沉重,自語道:“唉,若非高某,又豈會讓三萬將士,歿於沙場啊!”
“大都督此言差矣,若非大都督,吾等六萬大軍,怕是早已全軍盡沒。如今大軍尚存半數,皆是大都督之勞啊!”
“汝不必勸吾!來,扶本都督起來,吾要見見諸將士!”
說完,高誠便欲起身,張安急忙攙住高誠,這才緩緩起身下榻。
養傷所在,正是關城門樓,走到屋外,臨近女牆,俯望關內。
整個葭萌關都陷入一中悲傷的氣息氛圍內,無數的傷員在哀嚎,數不盡的士卒在漫無目的的遊蕩。關城之上,只有少量士卒在警戒,卻也都心不在焉。
六萬大軍之中,有良家子兩萬餘人,其中很多人之前都不相識。征戰一年以來,也都建立很好的感情。如今,袍澤身死沙場,自是感傷不已。
而其餘四萬多人的益州兵,多是郡國兵馬,更是親朋好友成羣。大軍傷亡近半,其中幾乎每個人都有親朋歿於此戰。
這一戰,損失太大了...
又過數日,高誠在不用人攙扶的情況下,也已經能夠緩慢走動了,傷勢漸好。
最重要的事情,也近在眼前,自己該如何將此次戰敗,報於朝廷?
自從大軍回到葭萌關,已有二十餘日,卻只有徐榮將此戰報於朝廷。按照規定來說,高誠昏迷不醒,理應由御史中丞蕭瑗來彙報。因爲他是除了高誠之外,軍中第二號人物。
徐榮的副都督之職,只是高誠此戰臨時任命,此戰一過,徐榮還是他的偏將軍。
蕭瑗自從進入漢中以來,便被徐榮所率領的董卓諸將架空兵權,到了益州,更是一直呆在刺史府內。如今,此戰大敗,蕭瑗可不想背黑鍋,亦是一直未曾向朝廷彙報此戰。
蕭瑗不做,益州刺史更是不願,也只好由徐榮來上書了。
徐榮倒是盡書此戰歷程,尤其是高誠親自率兵阻敵,爲大軍後撤贏得時機,大書特書。同時,又一攬此戰之敗於身。臨末,還不忘直言那御史中丞自入川一來,長久不在軍中,只顧躲在雒縣安享太平。
徐榮這次上書,可謂是將所有責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但高誠卻不想這樣,此戰之敗,非在徐榮。甚至徐榮在與十五萬蠻兵的陣戰中,差點徹底擊潰蠻兵。
“臣叩首敬拜陛下,自二月一戰。臣引虎賁之衆,與十五萬板盾蠻兵列陣而戰。戰事頗順,賊軍不能當吾天軍之威,潰敗在即。然有五溪蠻兵引十萬大軍,出牛頭山西麓,欲斷吾大軍後路。又有蠻兵五萬,破吾大營,絕臣等歸途。”
“幸得軍中斥候得力,現五溪蠻之蹤跡,臣方能有機率兵阻敵。前方偏將軍徐榮統領大軍,已潰板盾蠻十五萬之衆,得知五溪蠻來襲,不得已而退軍。”
“今三軍歷盡兇險,方得退回葭萌關。此戰之敗,皆乃罪臣之過。罪臣無能,未能替陛下掃蕩板盾蠻、五溪蠻之賊,又損吾天軍威嚴,愧對天澤。罪臣請以乞休,叩首以拜!”
“將此書加急送往洛陽!”寫完奏章,高誠輕出一口氣,對着旁邊的親衛說道。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