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蘇則所料,宋建率帳下數萬羌兵,在擊敗氐兵後,立即就朝着武都、隴西席捲而去。
尤其是隴西郡,坐鎮狄道的李相如已經無言以對。自己就不該接手隴西郡這個爛攤子,早知道當初就平調其他地方了啊。
去歲鮮卑南犯帶來的創傷,還沒有恢復,現在又來了個河首宋建。
這狗賊,當初膽慫若鼠,如今也敢冒犯天顏!
一如去歲,李相如再度徵發壯勇,加固城牆。同時,儘量收攏城外百姓入城,堅壁清野。
也得虧隴西郡的人口不多,只有萬餘戶,多半還居住在城內,以及城外周遭。距離遠的,也只有首陽那三千餘戶人。
宋建距離狄道尚有百餘里,城內外口戶,便已全數聚攏到城中,準備再打一場狄道保衛戰。
由於距離的遠近,隴西郡倒是多了不少時間去做準備。然而武都郡就沒那麼好運了,面對突然殺至的羌兵,各縣邑守軍根本攔不住。
眼下,近兩萬羌兵圍困下辨城。城中千餘兵馬以及兩千餘壯勇,艱難的抵抗着羌兵的進攻。至於那些已經丟掉的縣邑,全成了羌兵劫掠的目標。
男子悉數殺之,女子盡皆受擄。
諸村鎮、鄉邑,無不是化爲火海,錢糧全空,爲賊所掠。
宋建突然殺至,作爲涼州守備軍軍將的張猛,並不瞭解更多的詳情,甚至連敵軍有多少兵力都不知曉。
只知道很多,很多……
然身爲一州州將,自有守土之責。
二話不說,張猛便親率守備軍軍部兩千餘人,及徵召的三千壯勇,向首陽進兵。同時,加急傳訊鎮守榆中的第一師李俊所部,南下救援狄道。
宋建的實力放到幾年前,確實可以稱得上不弱。可放到現在的大周面前,只能算的上疥癬之患。
由是,張猛不由輕其三分。
只是,當距離首陽越來越近,得到宋建兵馬的消息越多越多時,張猛再無輕視之意。
以萬餘人馬,對陣數萬敵軍,即便是一羣烏合之衆,兵力優勢畢竟擺在那裡。
短短十餘日,大周伐蜀的戰爭範圍便擴散到涼州境內。
而處於益南的賈龍、任岐等人,卻是面臨着愈加艱難的局面。
趙岐頓足廣都後,毅然選擇分兵,意圖先行剿滅賈龍部的戰略部署,徹底完成。
賈龍並非沒有防備,面對趙岐手下三萬餘人的進攻,憑藉着江原城池的五千人馬,擊退了蜀兵數次進攻,拖延其十餘日之久。
可就在賈龍以爲戰事會就此遷延下去之際,身後卻是殺來了不速之客。
越嶲郡夷帥高定率諸西夷各部,發兵北上,接連攻破毫無兵力鎮守的犛牛、嚴道、徙縣,兵圍漢嘉。
收到漢嘉傳來的消息時,已經過去數日之久。
由是,賈龍心中跌落谷底。
漢嘉作爲蜀郡屬國的郡治,自己倒是留下千餘人鎮壓地方。這千餘兵馬,彈壓地方不成問題,可面對越嶲郡的高定,卻是難堪大任。
幾日時間,只怕消息傳到自己跟前,漢嘉就已經失守了。
漢嘉一失,那局面可就不一樣了。
自己若是還堅守城池,早晚得被蠻兵、蜀兵給團團圍住,能不能逃脫都是難題。
賈龍略一作想,便準備率軍殺出城去,先離開這不宜之地爲妙。
當夜,城內守軍,趁蜀兵不備,出東城,直奔廣都而去。蜀兵發現後,再報於趙岐,已經是來不及追殺了。
待到天亮,趙岐留下大將李異進駐江原,協助成都兵馬,圍剿四處遊離的數千叛軍。餘者悉數由其親自率領,返回東面廣都戰場。
等到賈龍退回廣都時,已是兩日之後了。
駐軍在城外的吳懿所部,並沒有對賈龍進行阻攔,任由其進入城內。
自此,廣都城內仍有兵馬兩萬,謹守城池。
趙岐也緊隨而至,與吳懿合兵一處,四萬多人,圍北城、西城。
賈龍與任岐等人,面對愈來愈差的戰局,也不禁開始討論起是退是守的問題。
商催兩三日功夫,幾人不但沒決定下來,反倒是等來了自越嶲郡殺來的高定所部。
手握兩萬蠻兵的高定,頓時成爲了壓倒這根稻草的關鍵。
有了援兵,趙岐手中兵力充足起來,也開始琢磨起攻城之事。
再往東,便是嚴斌、甘寧等人率領的漢蠻雜兵了。
原本坐擁大軍四五萬之衆的大營,現在已經化爲一片火海。
五溪蠻叛亂!
亂軍之中,嚴斌與婁發領着幾十名親衛,正朝着西面衝殺,企圖逃出這座已經成爲屠宰場的軍營。
數不盡的將士,在夜色之中,慌亂而逃。營內燃燒起的一片片火海,將整個天空都照如白晝,更有五溪蠻兵及南中兵正在追掩交殺。
未曾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義軍,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整頓起來,難如登天。
何況,不論是嚴斌,還是甘寧等人,都是第一次領兵作戰,哪經歷過這般場面。說起戰鬥經驗,都未必比得上沙摩柯。
短短時間內,萬餘義軍,亂成一團,毫無組織,只顧向西、南逃竄。
甘寧帶着兩三位家將,奮死突出,鑽入南面山林之間。回顧軍營,亦是燎原大火,數不清的黑影,在火光中閃過。
“公子,吾等怎麼辦?”
略作停步,喘了幾口粗氣的家將,看着一心注視軍營的甘寧,沮喪的問道。
甘寧沉默了半響,吐了一口氣,言道:“唉~向西去也不過絕路一條,面對蜀兵和蠻兵的夾擊,賈龍等人未必能撐多久。走吧,先去南面,尋一安全之地,再收攏潰卒。”
“諾!那公子,吾等快走吧,蠻兵馬上就追來了!”
“走!”
甘寧一擺衣袖,攥緊手中的環首刀,扭身朝着南面更深處的山林鑽進。
整個江州附近的戰略部署,全都隨着這一場大火,化爲虛有。
姍姍來遲的漢中水軍斥候,望着那沖天火勢,只得迅速調轉船頭,駕馭走舸向中軍而去。
消息傳到楊任這裡時,已經是夜色散去,黎明初現。
駐紮在江州城外,西漢水與長江交接口處,河中凸出處的漢中軍水寨內。
楊任不知所措的端望着江州局勢,倍感無力。
五溪蠻怎麼會叛變?
杜指揮使不是已經與沙摩柯商議妥當了嗎?
現在如何是好!
四萬餘五溪蠻兵,五萬南中兵,再加上江州城內的萬餘蜀兵,足數的十萬大軍。
自己目前雖然佔據江河之險,可益州水師也並非是無力反抗。樓船難造,但艨艟、鬥艦、走舸這些中小型戰船卻可以大批量鑄造。
蜀中造船能力強大,也不乏善水之士。不出三五月,益州水師便將恢復實力,足以與自己爭奪江河之權。
再者,若是雍慎、沙摩柯不管不顧,直擊犍爲,配合蜀兵圍剿賈龍等人……
縱是孫武再生,這場仗也打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