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照照,烘氣蒸人。
正如同一場秋雨一場寒一般,連綿霖雨過後,氣溫驟然上升,比起雨前,還要酷烈三分。連道路旁的樹葉,也不甘心的垂下,萎靡不振。
諾大的長安城,佇立在當空之下。
城門處,談不上車水馬龍,可也算的上絡繹不絕。
一輛輛馬車載滿貨物,緩緩靠近城門停下,等待着前面車駕的通過。
很快,歲數頗大的馬伕看到前方車馬一動,立即揚起馬鞭,驅趕着身前的馱馬,向前移動了幾步。而後,閒來無事,便站起身來,端望前方。
這一看,馬伕便皺起了眉頭。
只見十幾輛車駕前的城門,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的甲士,戈矛林立。周圍似乎還圍繞了不少的官府衙役,幾名身着文袍的吏員,在旁邊一邊詢問,一邊記錄。
幾日沒來的馬車,不曉得長安城發生了什麼事。
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城門口遠沒有那麼多的士兵,也沒有官府衙役和文吏。現在突然增加了不少,鐵定是發生了一些大事。
想到這,老丈便跳下馬車,來到前面一輛樸素的車駕前。
一名四十多歲的馬車,正站在馱馬前,撫着馬鬢。還從腰間的布袋裡,掏出一把精豆,遞到馬嘴前。
雖是馱馬,可這馬比起別的更加神俊,渾身精肉勒現,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馬。
“老弟這馬,不是凡馬吧!”
老丈走近身前,突然問了一句。
正在餵馬的馬伕,眉頭擰了一下,隨即展開,言道:“確非凡馬,打仗的時候,腹部中矢,就退了下來。”
打仗?戰馬?
馬伕的回答,讓老丈不由一驚。
再怎麼受傷的戰馬,那也是軍馬,哪裡是普通人能夠得到的。更何況,這馬還只是傷了腹部,觀其馬蹄,並無損礙。這般戰馬傷好之後,不說繼續上陣,但也不會流落到民間。
想到這裡,老丈不由看了一眼車廂,煞是樸素。心中一動,拱手作禮,轉而問道:“老弟可知這前面生了何事,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將士。前幾日,老朽來時,還未此嚴格呢!”
“嗯?”
馬伕遲疑了一下,謹慎的掃視眼前的老者,疑惑問道:“老丈不知近些時日,生了何事?”
“這,不知!”
老丈嘴角一苦,到底是怎麼了嘛!自己住在驪山腳下,倚山狩獵過活。今日,將所攢的數十張皮毛,一口氣拉到長安,爲的就是換些錢貨。委實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馬伕頓下,回頭看向車廂,似乎在請示裡面的主君。
“無妨,國朝雖然嚴禁傳謠,可也未至塞萬民之口的地步。”
車廂裡,一聲清亮之聲幽幽傳出。隨即,車簾掀起,俊秀儒雅的面龐,出現在老丈眼中。順勢一瞥,其內還有家眷,那夫人只是晃過一下,便使然如遇天仙。
“公子!”
見主君掀開車簾,馬車當下執禮。
老丈也從那份遐思中回過神來,心底不由暗自責罵兩聲,匆匆行禮:“老朽拜見公子,不知貴公子在此,多有打擾!”
其人從車廂中出來,見禮過後的老丈才發現這男子,真不愧是貴人之相。尤其是那八尺身長,俊秀佳容,觀之如沐春風。
周瑜微笑着擺了下手,言道:“老丈不必如此,小子先前多有怠慢,還望見諒!”
“哪裡話,哪裡話。”
老丈當然不敢託大,急忙揮手,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間也失了分寸。
“小子觀老丈這車馬不小,裝載甚重,不知入城所爲何事?”
周瑜挑個由頭,詢問起老丈。
老丈面色一喜,興起說道:“後面車馬所載,皆是老朽入山狩獵所獲,皮毛完整不說,醃製的甚好呢。正打算入城一遭,看看能否賣個好價錢,再買些雜物。”
“噢,不想老丈雖老,猶是當世廉頗,入山獵物,精練至斯。”
周瑜一番讚揚的話,可算是把老丈給聽的有些稀裡糊塗,可也曉得人家說的是好話,於是回道:“唉,只是沒想到正趕上這多事之時。城門口,兵馬甚多,怕是出了大事吧?”
“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前些時日,雨水多降,華山山石流下。不知怎麼傳的,到了長安,就成了王上、相卿勞民傷財,不行德化,蒼天示意。”
說起這事,周瑜眉頭也是狠狠皺起,頗是不滿那些四下傳言之人。
老丈聽後,卻是火氣驟升,喝道:“怎的還有這般人,大王仁厚明君,咱關中百姓,全仗大王恩澤活命,誰不是感恩戴德,日夜祁佑。”
“唉,話說如此,可總有些宵小之徒,使君子難爲。”
“公子不必憂慮,大王貴人富相,必能長命萬歲呢!”
老丈還不知曉事情的嚴重,口中或許是希望,也或許只是說說。但周瑜清楚的很,否則自己也不至於匆忙間被調回長安。
不只是自己,依昭姬親自傳來的姑丈密語,被調回長安的不只是自己。還有射堅、衛覬、張既等人,意欲如何,尚且不知。
又與那老丈閒聊了兩句後,周瑜終於等到前面車馬過去。
兩名軍士上前,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般無禮,拱手示意後,仍舊擋在周瑜車駕之前。
下了車駕的周瑜,也不在意。闊步來到文吏面前,微笑相對。
“原來是周公子,多有怠慢,還請見諒。”
文吏拱手見禮,說完便帶着兩名文吏,來到車駕前。知道內裡是周瑜家眷,自然不會擅入。可仍舊仔細檢查了一番車駕,見無異樣,那文吏纔再度回到周瑜身前。
“公子,職責所在,怠慢了!”
“無妨,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周瑜笑意微微,點頭應聲,稍後引車馬而過。
身後老丈的待遇,可要差上許多了。
不僅僅是文吏上陣,堵在前面的幾名士兵也圍了上去,將車駕內的皮毛悉數翻了一個遍。末了,還搜走了老丈隨身攜帶的獵刀。
“老丈,多有怠慢,請見諒。獵刀,在下先收着,待老丈出城,必完璧歸趙。”
“哼,究竟是怎麼了嘛,以前入城也沒那麼多事啊!”
老丈脾氣不知怎麼就給燥了起來,衝着文吏埋怨了一句,無可奈何的進了城。
再往後,延綿不斷的車隊,悉數停在官道上,安靜的等待着。
時不時,還會有一隊精騎,巡視而過。
直看的商賈、馬伕甚至士族家眷們,心疑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