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爺是有苦說不出,他可以指天發誓,嘯天的事絕對跟他沒關係。
(老天:別老指我,難道跟我有關係?)
這事兒不光跟閻王沒關係,閻王爺都要以打保票,這事兒跟他的地府也沒關係。給他幾個腦袋他敢扣下二郎神的嘯天犬?
他們這行,也就虎虎凡人,收些孤魂野鬼。人家嘯天可是能收神的,鬼魂算什麼?他們這幫小苞米,還敢起那妖蛾子?
閻王爺對他自己認知,以及對於整個凡人生死業的自我評價,顯然都沒能換來二郎神的信任。別看二郎神氣定神閒舉着茶杯品茶,那叫品茶嗎?茶杯裡都在冒泡。
閻王爺跟着冒冷汗,這地府再怎麼說,也是神界正規機構衙門,視察工作也不能把茶杯當茶壺使。
可是這話打死也不也出口,不光如此,閻王爺努力笑出後槽牙,笑得不比哭難看都不行。閻王爺心打顫,雙打飄兒,不會是圈地運動,已經圈到他這裡吧?龍王爺佔了城隍的地方,二郎神就看上他這裡?
整個地府都被二郎神,這種皇親國戚級大神的仙氣給震住。上到閻王下至小鬼,各個鬼鬼自危,噤若寒蟬。
二郎神突然停下手裡的茶,笑了!閻王爺的汗毛一直從屁 股根立到後脖梗子,這是笑的哪兒門子?
閻王爺順着二郎神的目光往門口看,“撲”的一聲,閻王爺不是笑了,他是噴了!
牛頭馬面糊楞半片的站在門口,從他倆衣衫破損度,面部五官腫脹度,以及身上諸多可疑跡象表明,他們剛被摧殘過。如果不是那一身破破爛爛的官服還在,閻王爺覺得自己見到的,可能是河馬面和犀牛頭。
牛頭馬面他們哥倆也冤枉,上頭一句話要覈對生死簿。這可忙壞了地府裡的一幫小鬼。好不容易自己花錢買個肉身回來抵公賬,沒想到公賬沒抵成,他們兩個差點被充公。
以前大家貪贓賣放,早就是潛規則。那生死簿也就是一筆爛賬,累死也對不出頭來。常理說人是按準點兒死的沒錯,可能有多少魂去了地府,就不一定了。能捉回來多少遊魂兒,還不是他們這些鬼差說了算。
鬼差是個苦差事,而且這行流動性很大,有本事的都成仙去,誰想一天到晚總黑白顛倒的過日子。要不是有這點外財,誰能幹到今天?
也是活該他倆倒黴,買個肉身回來湊數,沒想到還讓城隍給騙了。哪兒是什麼無人認領的屍首,根本就是見鬼殺鬼的瘟神。
鬼差被一個詐屍的凡人胖揍一頓,而且還揍得這麼慘,這都是天下奇聞。居然偏偏還讓他們兩個給攤上。跑到閻王老爺這裡來告狀,還沒等進門呢,又趕上上級領導來檢查工作。
倒黴事全往一塊趕,真是沒活路了!
閻王感嘆,爲什麼下一個去投胎的不是他?要不然孟婆那湯給他灌兩碗,快點讓他失憶吧,再不行,地上給他裂個縫。
同樣是丟臉,讓他自己丟自己的臉吧,或者是他去丟別人的臉,可千萬不要讓別人來丟他的臉。
閻王爺的臉有紅似白,看見牛頭馬面,也就全當沒看見。打起精神來應付二郎神,“神君,您放心。這件事我會派人嚴查,如果有了嘯天大人的消息,我一定會通知神君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二郎神就說他扣了嘯天犬,他還不能說不是。閻王忍得都要吐血。
“不過神君請給我一點時間,我現在人手嚴重不足,還有手下可能要請病假。假以時日,這件事一定會水落石出。”他認,閻王全認,臉不能被白丟,牛頭馬面這一來,還給他找到一個藉口。先把這大神打發走再說。
二郎神把手裡的茶杯“當”的往桌上一墩,“事到如今你還在我面前狡辯,現在把我的嘯天交出來,我就全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私扣天神的後果,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最好你別來試我的耐心。”
閻王爺愣住,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黑白從二郎神的背後跳出來,“沒錯,快把我表哥交出來。他們兩個都被我表哥的獨門法術給打了,你們還不承認扣留了我表哥?睜眼說瞎話,也要看看在誰的面前。”
黑白剛纔一直站在二郎神身後,都快笑得滿地打滾。牛頭的鼻子腫起來多高,紅得都發亮了。馬面更慘,臉胖了幾圈不說,上下四顆門牙居然還被打掉了。
終於有比他還醜的妖精,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啊!還是表哥最瞭解他,讓他怎麼能不崇拜表哥呢?所以這時候,他理所當然的要幫神君找到表哥。沒有表哥,就沒有他黑白這麼自信的今天。
狗就是狗,典型的狗仗人勢。閻王爺對黑白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可他真的是冤枉的。誰來告訴他,二郎神的嘯天犬到底長什麼樣?
牛頭馬面面面相覷,難道那個人就是傳說中二郎神的金牌冷麪殺手,天上有地上無,神仙見着也發愁的仙界第一死神狗—嘯天?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變成遠房親戚的樣子,已經是萬萬幸,回頭要去燒高香。
“說,你們把天狗大人弄哪兒去了?”閻王爺一步就竄到牛頭馬面門前,那些桌子椅子,一點也沒礙他的事。
豆角從早上起牀開始,就覺得悵然若失,連出去瞎逛和看熱鬧,也讓她提不起勁兒。
那塊臭黑炭不是去糊牆嗎,怎麼一聲不響的跑了,連個招呼都不打。要是他不願意糊,也沒說非讓他糊啊。
“角兒啊,“城隍爺都已經開始叫第四聲,豆角聽見也當沒聽見。只是在不停的拚命戳一個烤地瓜,嘴裡唸唸有詞,“臭黑炭,臭黑炭。”
“老爺,賣炭頭的錢是入公賬還是入私賬?”天權在一邊叫,正在專門呼喚豆角的城隍爺。
賣炭頭?這一句,把豆角從對烤地瓜的無情虐待中拉出來。豆角清澈透明的眼神,看到城隍爺從頭寒到腳。就說不能跟那個怪物往一起湊合,豆角的眼神都被傳染了。
天權這小子吃錯藥了,這事兒怎麼能當着豆角的面說?城隍爺對着天權擠眼睛,天權視而不見。
“到底是入公賬還是入私賬,幫你入完賬,我要休年假。”
城隍爺綠了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天權這小子是故意的。
“你不知道嗎?這種問題也要來問我?”城隍爺沉下臉,這種時候一定不能表現出他心虛。
天權自動忽略城隍爺話裡的官威,“我是知道,要是不問明白,不是還有不知道的嘛!”
“你,你,你……”城隍爺又伸出了他的蘭花指,你不出個所以然。
“這錢得給我,怎麼說炭頭也是因爲我纔來廟裡,哪個賬也不能入!”豆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城隍爺的頭又開始痛,他遇到的都是些什麼東西?豆角應該是上來質問他爲什麼揹着她把炭頭賣了,怎麼反到問他要起錢來?
合着城隍爺費了半天勁,花了那麼多問仙費,好不容易把炭頭那個瘟神給打發走。這點辛苦費,居然被廟裡一個小妖跟一個小仙,兩下就給忽悠走了。
這個世道太瘋狂,人不正常,妖不正常,仙也不是正常。
老土地再一次“嗖”的一下,飛進城隍廟內殿時,他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城隍爺頭上捆着一根白布條,歪在他的太師椅上吭嘰,而廟裡的小童,一心一意的跟豆角兩個在數錢。
這是什麼情況?老土地是一點也猜不出來。城隍爺卻淚眼汪汪的撲過來,“哥哥啊,我的親哥哥,你是我嫡嫡親的親哥哥。你可算來了,再晚點弟弟我就要投胎去了。”楊寡婦的哭夫調,現在海王縣裡很流行。
是啊,老土地再來晚點,整個城隍廟就都要讓豆角全部賣光光。上到桌椅板凳,下到牙籤草紙,無所不包。要是往貴裡賣,城隍爺也認了,可見都沒見過豆角這種賣法。買把菜刀搭只鐵鍋,買個板凳搭張睡榻。買把牙籤搭兩飯碗……以此類推,全是眼淚啊!
城隍爺覺得自己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不是騙燒餅臉老土地去龍珠島,而是賣了那個黑小子。就這一下,他的家當不光剩不下,還得倒搭!
城隍爺瘋了。老土地理解不了,城隍爺死而復生的感覺。還是趕緊帶他家的豆角回家吧,再讓他家孩子學壞了就完了。
“快走吧,快走吧,島上還缺點啥不?”城隍爺雙腳都舉起來同意。
“我要顯影石!”豆角一點也不客氣。
老土地眨巴眨巴縫眼,“豆角啊,我們廟裡有顯影牆,你要顯影石有什麼用?”
豆角斜了老土地一眼,“顯影牆上不能即時看見對方的留影。比你們都老。”
老土地不說話,一隻腳在地上蹭來蹭去,誰讓咱們窮呢。
“角兒啊,可你要那東西確實沒啥大用,其實廟裡那點業務,有個顯影牆就夠用了。不用非得要顯影石。”城隍爺不死心,想要最後捍衛一下自己那塊高價來的石頭。
“其實我要那石頭,不過就是爲了可以隨時見到廟裡的哥哥。那我留下來吧,這樣就不用要那石頭了!”豆角認真無比的回答。
“給,我給。”城隍爺抽自己嘴巴,就不該做無謂的抵抗。別說是一快顯影石,就是豆角跟他要整個城隍廟,他都給。
廟門口,小童拍拍豆角的頭,“以後要跟天權哥常聯繫啊,記住了嗎?”
炭頭迷路了!一整夜他都在四處遊蕩,他完全找不到回海王縣的路。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輕易就放了那兩個帶他走的醜傢伙。
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炭頭身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他原來就是海王縣的郊外轉悠。原來他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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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頭回到城隍廟裡時,他即沒看到豆有,也沒看到那個胖老頭。一夜之間,他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象從沒出現過一樣。
他要報仇,他一定要把偷襲他打暈他的那個傢伙,揪出來胖揍一頓。還有帶走他的那個醜八怪,下次再讓他遇到,一定打得他們的親孃都認不出他們。
炭頭一心只想進廟,沒注意到有兩個黑點剛剛從他頭上飛過。
在二郎神的心裡,他的嘯天永遠都是外表冷冷酷酷的帥小子。他從來沒想過,嘯天會有愁眉苦臉的一天。所以當他看見炭頭雙眼失神的坐在城隍廟,他都要心痛死。讓他家孩子受苦,這仇不能不報。
炭頭看着出現在他面前的二郎神,有一種找到親人的感覺,可他爲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孩子,讓你受委屈了,我們一起回家吧?”二郎神心裡難受,看嘯天的反應,難道這孩子生氣了?
黑白從後面遞過一丸丹藥,“神君,表哥還沒吃返天丹,他現在雖然身有法力,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記不得以前的事。”
是這樣,關心則亂,這事讓二郎神給忘得一干淨。所以那牛頭馬面才怎麼也不能把炭頭帶上黃泉路。反倒把炭頭弄醒,他倆捱了一頓打。
所以炭頭走不出鬼打牆,入不得城隍廟的內殿。
二郎神接過丹藥,手指一彈,那藥就進了炭頭的嘴裡。記憶排山倒海一樣涌來,他終於知道他是誰了!他也明白,之前爲什麼豆角救了他之後,他有那麼多不正常的感覺。還有他爲什麼那麼恨小偷。
一個後空翻,一條漂亮的大狗現出身來。原來炭頭,他真的就是天庭裡最神秘最狠的冷麪金牌皇家殺手,二郎神的嘯天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