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柯定神,這才發現火勢是從裡面蔓延到外面的,整座宮殿都散發着酒味,池裳被包裹在火光的正中間,周圍放置的都是水桶,暫時無恙。
榮柯強迫自己在這個時候冷靜下來,對着面前的池裳,輕聲哄慰,“你想要什麼,你說就是了,不要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你出來好不好?”
這皇宮之中,大大小小的暗道有着許多,這皇后的宮中更是如此,池裳的身後就是一條暗道,此刻已經是打開的狀態。
榮柯看的清楚,那個方向也並沒有可以燃火的東西,只要她自救,就可以離開這火光沖天的鳳儀宮。
只要她自救。
咳咳咳……
池裳在裡面被煙火嗆得難受,已經開始忍不住的劇烈的咳嗽起來。
“榮柯,你聽着。我不想死,我只是想讓你放過我,永遠的放過我。”池裳的眼眶乾澀的很,被煙火薰得,已經開始忍不住的流下眼淚。
心裡,空落落的一塊。
涼的刺骨。
放過她。
榮柯穩住身子,雙手早已在身下緊握成拳。目不斜視的盯着面前的人。
他不言。
他害怕,即便是在這樣危機的時候,他依然是害怕。害怕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永遠的都收不回去。
永遠的回不到過去。
火勢越來越大,池裳已經開始在裡面四處躲避,渾身刺痛。
面上的眼淚不過剛剛流下,就被火勢給烘乾,留不下半分的痕跡。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願意放過她麼?
池裳苦笑,突然心裡就安定下來了。
“榮柯,看來你的心比我想的,還要狠。”她以爲用自己的生死逼他,就可以讓他心軟幾分,卻沒有想到,他卻沒有半分的動搖。
也難怪自己過去那樣多年,都沒有將他的心焐熱半分。
半分都沒有。
“榮柯,是我錯了,過去那樣多年,你不愛我時,我逼着你日日看着我,對着我。如今我想要離開,你也要讓我不痛快了。說到底,還是因果循壞。”
不,不是這樣的。
他沒有這樣想。
他不過是恐懼,恐懼今夜過後,他這一生,都不會再有見到她的機會。
他恐懼,就這麼的失去她。永遠的失去她。
他在心裡叫囂,面上卻早已經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池裳癱坐在地上,一顆心早就如死灰,再沒有復燃的可能性,“榮柯,今日要麼放我走,要麼,看着我死在這裡。”
這是她最後一次逼他。
看看他心裡,可曾有她半分的份量。
“嫂嫂……”夕月在一邊,早已經是哭成淚人。
事情怎麼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分明嫂嫂和皇兄,已經經歷了那麼多的苦楚,如今還是不能好好的在一起麼。
“嘭——”屋頂上的房樑,承受不住火勢的攻烈,轟然塌下。
堪堪砸到池裳。
看的屋外的人心驚不已,也終於,將榮柯砸醒。
“朕放你走,永遠的放你走。”不會去尋她,不會去打擾她。
池裳擡頭,面前有房樑擋着,已經看不見屋外的人,只聽得聲音。
渾身被火撩的刺痛,轉身丟開身側的水桶,款款一邊的包袱,藏入暗道之中。
她終於走了……
屋外,榮柯眼睜睜的看着池裳進入暗道,毫無留戀,渾身一軟,直接的跌坐在地。
“這暗道的另一個出口是宮外,榮柯,你現在派人去追,還來得及,你……”扶辰看不下去,忍不住在一邊開口。
“來人,快,快去將嫂嫂追回來。”夕月聽聞此言,急急的朝着一邊開口。
“不用了。”榮柯開口,儼然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爲什麼不用?皇兄,你真的要讓嫂嫂離開皇宮不成?”夕月顧不得那麼多,她只知道,嫂嫂受了那麼多的苦楚,不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
皇兄好不容易纔看清楚自己的心,分明只要嫂嫂寬心,就可以得到她最想要的,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今日這番模樣。
“快,你們快去!”夕月不管榮柯在說什麼,着急的很。推搡着面前的侍衛。
“朕說不用了!都想抗旨麼?”榮柯突然來了火氣,衝着面前的人,盡數爆發,將夕月驚了一驚。
“找到她又如何,讓她在朕面前,再死一次麼?”她是鐵了心要離開自己,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做籌碼。
如今,他還有什麼是可以用來留下她的?
什麼都沒有。
他一貫知道池裳的性子,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的了。
當年嫁給他是這樣。
如今離開他,也是這樣。
他不會讓她死,更加不會讓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只能放她走,永遠都不會去尋她。
“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面前的火勢漸漸的小了下去,鳳儀宮中的東西也都被火勢燒盡,沒有留下半分物件。
她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鳳儀宮中。
如今,竟然是什麼也沒有留給他。
一件也沒有。
“池裳,你竟然,恨我恨到這樣的地步,什麼也不留下?”就連一絲念想之物,都沒有了。
顧清鴻看着榮柯的樣子,將自己手邊的酒壺擱下,帶着付文淵離開。
這一路走來,他和扶辰算是看着二人走過來。
如今成了如今的模樣,怨不得任何人,也怪不得任何人。
但他清楚,今日過後,世上再無池裳,也再無,過去的榮柯。
寒風蕭瑟,十二月裡的夜晚足以讓人凍得刺骨。
火光過後,所有的溫熱的氣息也被全部帶走,沒有絲毫留下。
榮柯將手邊的酒壺舉起,對着殘破的鳳儀宮,“池裳,今日是朕的生辰,陪朕喝一杯。”
“清鴻……”付文淵淚流滿面,靠在顧清鴻的肩頭,靜靜的遠離了鳳儀宮。
“以後要怎麼辦?”娘娘和皇上之間,要怎麼辦?
顧清鴻嘆氣,將付文淵擁入懷中,輕輕的寬慰。
他是這天下讓人敬仰的神醫,只是可惜,這世上再好的藥物,也終究是醫得了人身,醫不了人心。
榮柯的心早就已經被池裳帶走,不留下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