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呲!咯呲!
深冬之時,萬物寂靜,這本不響亮踩雪之聲在此刻卻顯得格外的響亮。
在潔白的雪地上行走的,是一個穿着一身破爛衣衫的少年,他大概有十一二歲的模樣,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有病在身,可是他走動的身形卻透着一股靈巧,完全不像有病之人。
走了幾步,少年緊了緊身上明顯有些大的破爛衣衫,搓了搓手,回頭看了看距離他足有兩裡多路的小山村。
雖然天下大部分地方因爲諸侯紛爭而戰禍不斷,但因爲地處偏遠,這個距離燕城不遠的小山村卻十分安寧。
看着小山村中升起的股股炊煙,少年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自語道:“那處地方那麼隱秘,應該沒有人去過吧!”
又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少年轉過頭去,接着往前走去。
也許是在擔心着什麼,少年前進的速度比剛纔快了不少。
往前又走了兩裡多路之後,少年看着面前沒有被人踐踏過的皚皚白雪,鬆了一口氣,暗道:“這兒既然沒有人走過,那就說明,落雪之後,那個地方還沒有人去過。”
踏着沒有人走過的雪地往前走了不到五十丈,少年來到了一條被凍住的小河前。
河邊滿是表面上覆蓋了薄冰的碎石,可是,這個似乎有些病態的少年沿着河邊快速行走,卻沒有摔倒過一次。
沿着河邊往上游走了將近二百丈之後,少年來到了一座不長的土橋前。
土橋雖然是夏秋雨水較多之時建造起來的,但由於少有人走的緣故,現在看起來倒還算完好。
儘管已經來到他要來的地方,但少年卻還是緊走了兩步,走進被凍乾的河道,來到了土橋跟前。
在河道中撿起一塊細長的石頭之後,少年拿着石頭往橋洞下面的冰層敲去。
少年敲的很輕,待到“咔嚓”一聲,冰層裂開了,少年放下石頭,以一雙乾瘦的手將那些破裂的冰層小心的掰下,扔到了身後。
清理完敲碎的冰層之後,少年接着開始敲第二層冰。
這條小溪並不大,溪水被凍幹之後產生的冰層也只有幾層而已。
將幾層並不厚的冰層清理乾淨之後,少年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雖然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少年卻並沒有放棄。
貓着身子跳到他清理出來的那一片地方之後,少年開始接着清理橋洞下其他地方的冰層。
少年的動作並不慢,但因爲他小心的將清理出來的冰層扔到橋洞之外,他清理冰層的速度卻並不快。
經過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少年才清理到右側橋墩的位置。
將沾着泥沙的冰塊扔掉之後,三條也不知是凍死的、還是乾死的鯽魚出現在了少年的眼中。
三條鯽魚兩大一小,最大的那一條足有半尺長。
臉上帶着興奮的笑意,少年以極快的速度將那三條鯽魚抓在手中,好似他慢一點這三條鯽魚就會消失一般。
抓住這三條鯽魚之後,少年好似做賊一般的四下看了看,這才從懷裡拿出一個由破衣服紮成的小布袋將三條鯽魚裝了起來。
裝好三條鯽魚之後,少年也不管那三條死去多時的鯽魚有多冷,小心的將小布袋收進了懷裡。
收好小布袋,少年接着清理橋墩邊的冰層。
也許是因爲橋墩邊的溫度比橋洞其他地方要稍高一點點,少年在右側的橋墩邊弄到五條鯽魚、七條小黑鰱之後,又在左側橋墩處弄到了兩條小鯽魚和三條稍大一點的黑鰱、八條比少年手指略長的小黑鰱。
在來到這個橋洞之前,少年本沒有存太大的幻象,但是,在有了不小的收穫之後,他卻又有些貪心不足了。
“要是能再多弄幾條的話,妹妹就不用在過年的時候也跟我一起吃草根了。”
少年對過年並沒有什麼期待,但他卻想讓他的妹妹能在過年的時候吃的稍微好一點。
又在橋洞下尋找了好一會,少年嘆了一口氣,準備離開這裡。
就在少年的身形即將鑽出橋洞的時候,一塊看起來很像小葫蘆的石頭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這塊小葫蘆一樣的石頭只有拇指大小,要不是它被凍在冰層中,少年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它。
“這塊石頭還真像一個小葫蘆!”
少年彎下腰,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在那塊像小葫蘆一樣的石頭邊輕敲了幾下,將那塊帶着一點碎冰的葫蘆樣石頭撿了起來。
遠的看去,這塊葫蘆樣的石頭是白色的,但就近一看,就能看到這塊石頭上有大量褐色的、黑色的條紋。
如果不是它的形狀很特殊的話,少年可以在附近找到很多類似的石頭。
輕輕拂掉石頭上的碎冰,少年將石頭攥在手心,鑽出橋洞,沿着來路返回。
咯呲!咯呲!
帶着有些孤獨的踩雪聲,少年沿着來路回到了小山村中。
此時,天色已經有點灰暗了,少年在山村邊上走着,只能聽到幾聲狗吠,卻聽到任何人活動的聲音。
沿着小山村邊緣的路一路往上,少年來到了一座破敗的小廟前。
這小廟也不知道以前拜的是山神還是什麼雨神,現在這破廟只是他和他妹妹相依爲命的住處。
少年還沒走到廟門口,一個瘦小的身影就從小廟中衝了出來。
“哥哥!”
隨着一個歡快的稚嫩叫聲,瘦小的人影來到了少年的身邊。
這個瘦小的身影是一個大約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臉色帶着一種不健康的蠟黃,眉宇間卻透着清秀。
從長的似乎要拖地的雙袖中把一雙小手伸出來之後,小女孩抓住了少年的衣襟,又歡快的喊道:“哥哥!”
少年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低聲道:“外面這麼冷,你出來敢什麼?快跟我回去!”
說着,少年將手從小女孩的腦袋放下,拉住小女孩的一隻手,朝着破廟內走去。
破廟內沒有神像,只有一大一小兩張牀、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桌子、兩把沒有了背靠的椅子、一口被吊掛起來的破爛黑鍋。
黑鍋下面有微弱的火光,邊上還有一些乾柴。
關上還算完整的廟門,少年拉着小女孩來到了黑鍋跟前。
鬆開拉着小女孩的右手之後,少年將左手在小女孩面前一擺,攥緊的手一放開,將那塊葫蘆樣的小石頭展現在小女孩的眼前。
在暗淡的光線中,少年手上的那塊小石頭儼然就是一個白色的小葫蘆。
小女孩從少年手上拿過那塊已經被少年的攥的有些溫熱的小石頭,滿臉喜色的拿在手上仔細的觀察了一會,擡頭看着少年輕聲問道:“哥哥,這是給小妮兒嗎?”
少年一邊從懷裡掏出那個裝魚的小布袋,一邊輕聲道:“不給你,哥哥還能給誰呢?喜歡嗎?”
“喜歡!謝謝哥哥!”
即使這塊小石頭的形狀比較特別,像一個小葫蘆,但這塊石頭卻還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不過,在小妮兒的眼中,這塊石頭卻比什麼都要珍貴。
在少年搬開大牀下的幾塊磚頭,將裝着魚的小布袋放進去的時候,小妮兒從脖子取下了一塊由銀色細線穿起來的水滴形白玉。
將銀色細線的結頭解開,小妮兒將水滴形白玉取下,然後小心的將那塊葫蘆形的小石頭綁了起來。
綁好小石頭之後,小妮兒重新將線頭接起,然後掛在了脖子上。
做好這一切之後,小妮兒跑到正在以乾柴生火的少年面前,有些炫耀似的說道:“哥哥,你看!”
少年擡頭一看,小妮兒正以銀色細線晃動着那塊葫蘆樣的小石頭。
看到小妮兒高興的樣子,少年先是微微一笑,接着突然想起原先由銀色細線繫着的水滴形玉石。
少年雖然很多東西都不懂,但卻知道那塊水滴形的石頭是很珍貴的玉石,也猜到那塊水滴形的玉石對小妮兒很重要。
見到銀線上的玉石不見了,少年連忙問道:“小妮兒,你的那塊玉呢?”
小妮兒見到少年不誇自己反而問起了那塊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我把它放在在桌子上了。”
少年放下手中的乾柴,走到桌前,將散發着柔和白光的水滴形玉石撿起,轉身對跟在身後小妮兒說道:“小妮兒,哥哥不是跟你說過這塊玉很重要嗎?你怎麼隨便就把它解下來了呢?”
小妮兒滿臉不高興的回道:“我要繩子來綁住哥哥送我的小葫蘆,當然要把它解下來了。”
少年聞言,輕輕搖搖頭,將手腕上綁的那根黑色細繩解下來,穿過玉石上的小孔,將兩個繩頭打了個結,然後朝着小妮兒的脖子上掛去。
小妮兒微微躲避了一下,就任由少年將玉石掛在了脖子上。
雖然沒有反抗少年將玉石掛在她脖子上的動作,但在少年將玉石掛在她脖子上之後,小妮兒卻不斷的扭動着脖子,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
看到小妮兒撅着嘴輕搖着小腦袋的模樣,少年微微一笑,接着去破爛的黑鍋邊生火。
雖然弄到了一些魚,但因爲黑鍋中還有他們半早上沒吃完的乾菜湯,所以少年也只是將黑鍋中的乾菜湯熱了一下當作晚飯。
單單喝乾菜湯當然無法果腹,但少年和小妮兒的晚飯卻只是那乾菜湯。
喝完乾菜湯之後,少年哄着小妮兒睡着了,可是少年卻怎麼也睡不着。
少年心思單純,也不會生太多的愁緒,他睡不着僅僅只是因爲太餓了而已。
雖然餓得有些受不了,但少年卻不敢翻動身體,生怕吵醒了縮在懷中的小妮兒。
三更時分,少年也許是太困了,迷迷糊糊的有了一點睡意。
就在這時,少年懷裡的小妮兒突然喊道:“石頭哥哥!石頭哥哥!”
小女孩叫小妮兒,而少年就叫石頭。也許,小妮兒那麼喜歡少年送他的那塊小石頭就是因爲這少年名叫石頭。
小妮兒喊了兩聲又睡着了,可石頭剛出現的睡意卻又消失了。
感受到小妮兒顫抖了兩下,石頭微微緊了緊摟着小妮兒的雙臂,腦中不由得回憶起他第一次見到小妮兒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