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落魄進士顏士璋
將事情都吩咐好,胡楚元就準備再去守墓,這剛要走,門外就有人說是李宗棠的幕僚前來求見。
胡楚元匆匆走出去一看,發現是那個窮酸的老秀才,心裡納悶,左宗棠剛纔不是都吩咐完了嗎,怎麼又有事情要商量。
他上前一步,和老秀才抱拳道:“晚輩見過先生,到現在還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真是得罪啊!”
老秀才也抖抖袖子抱拳,道:“客氣了,我的名字呢,說出來怕是會嚇着你,所以啊,中堂大人就沒有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中堂大人給你的推薦信,關於我的來歷和平生諸事,中堂應該也寫了。”
說着,他就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函。
剛寫好,墨跡還沒幹。
胡楚元哦了一聲,心裡也沒有在意,一邊邀請老秀才進屋坐着,順手就將信拆開。
信裡也沒有多少字,只說這個人叫顏士璋,字聘卿,山東曲阜人,咸豐九年進士及第,履任刑部官員,朝廷兩次官考都被評爲“吏畏民懷”的一等官員。
如今呢,這個人已經不能出仕了,左宗棠希望胡楚元留他做個幕僚。
看完信,胡楚元就納悶了,如果左宗棠說的一切都屬實,顏士璋這樣的人若是沒有在朝廷內鬥中遭受重創,現在怎麼也是個巡撫啦!
他立刻和顏士璋抱拳道:“多有得罪,原來是顏進士顏大人!”
顏士璋深有感觸的唏噓一聲,道:“胡少爺,大人這個詞,我就不敢再用了。您要覺得我還有點用,留我在身邊做個文書謀士,那就稱我顏先生吧。”
胡楚元微微點頭,道:“那好,顏先生,不知道您需要多少月薪才肯在我這裡屈就啊?”
“不多!”顏士璋伸出五根手指頭。
胡楚元呵呵一笑,道:“五兩銀子太少了吧?”
現在這個時代裡,做那種重苦力的人,月收入也就是三兩銀子,還得找到好差事,尋常人就是月薪五千錢,折算起來不到二兩銀子。
如果是識字的讀書人做個文書帳房,月薪四兩、五兩差不多。
顏士璋搖了搖頭,道:“怎麼能只值五兩呢?”
胡楚元笑道:“五十兩啊,那也可以!”
他想,沒有關係,我有的是錢!
顏士璋再搖了搖頭,道:“月薪五百兩,若是胡少爺覺得我值這個價,那我就留下。”
胡楚元倒吸一口冷氣,月薪五百兩,年薪豈不是六千兩,收入比王保田這個大管家還高啊!
不知道爲什麼,他又覺得顏士璋這個人應該會有點意思,或許真值這些錢。
想到這裡,他就答應下來,道:“那行,咱們就先按這個價碼支付月薪。你在杭州如果沒有別的住處,我現在就讓人給你在大院裡安排一個小庭院住下來。”
顏士璋抱拳道:“多謝胡少爺了,我這麼些年窮困潦倒,沒有往家裡匯錢,家中老母和妻女只靠幾十畝薄田的租金度曰,也很艱難。如果胡少爺方便的話,能不能請您先將本月的薪水提前預支,匯給我家!”
聽聽這麼一說,胡楚元不免心生同情,覺得這個人的遭遇挺慘,一定是在官場上被人算計了。
他嘆息一聲,道:“這沒有問題,不過,最近也沒有什麼大事,你這麼久沒有回家了,我給你一千兩的薪俸,你先回家看一看吧?或者,你也可以將家中老母和妻女一起帶來,房子肯定是夠住的。”
顏士璋苦笑搖頭,道:“老朽命苦,既不能回家,家中母女也不能來,只能謝過東家的好意了!”
“這樣啊?”
胡楚元愈發有些好奇,不知道顏士璋究竟在官場得罪了誰,被整的這麼慘。
想到這裡,胡楚元對這個人就更加同情,讓大管家王寶田騰出一間東苑的庭院給他住,還取了一千兩白銀,讓柳成祥派個可靠的老夥計送顏士璋家中。
等胡楚元很快就將事情辦妥,顏士璋誠服的和胡楚元感嘆道:“東家,胡家人辦事處事確實是有過人之處,難怪能有今曰。既然是謀士,東家,那就讓我給你出兩個策子吧。”
“哦?”胡楚元有點好奇,很想知道這位年過半百的落魄老進士到底有什麼能耐,道:“那您說說看吧!”
顏士璋道:“我看過胡四爺幾眼,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爲了以後着想,您要儘快和胡四爺商量商量,將已經分開的兩家重新合併,但凡生意上的事情都由他掛名,兩家的股份具體怎麼分,那只有你們知道。”
胡楚元笑了笑,問道:“爲什麼?”
顏士璋道:“商人不能出仕,頂多也就是官商,可商人的子弟、侄子就不同,朝廷對此沒有嚴禁的明文條款。就以徽商爲例,歷經乾隆、嘉慶、道光三朝的曹振鏞是當時漢人三中堂之首,歷任工、戶、吏三部尚書,官居武英殿大學士,他的祖父、叔伯、堂兄、子侄都是當時很著名的大鹽商。您要出仕,那就不能經商,至少不能明着出面,讓四叔胡月喬和兩個弟弟出面是最好的選擇。”
胡楚元倒是沒有想過這種事情,和顏士璋問道:“第二個策子呢?”
顏士璋道:“老朽以爲,您要想出仕,首先就得搶到江南製造局督辦一職。您在這個位置上怕是最容易出彩的,因爲前面那幾任督辦都做的太差了。這個位置向上走一步就是正四品官銜的上海道臺,再上一步就是正三品的布政使,也有直接從上海道臺升巡撫和總督的特例,就看您怎麼辦事,怎麼打理了。”
胡楚元無語,顏士璋說的簡單明瞭,替他找一個最容易攀爬的官路。
這個人確實是有點特長的!
他很佩服的笑了笑,道:“多謝顏先生指點,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一定會重金答謝先生。”
真的要出仕嗎?
胡楚元不置可否,他心裡也並沒有想清楚。
顏士璋則笑道:“既然東家您同意,和胡四爺閤家的事情就要抓緊辦理,不要等鹽務的事情敲定之後再談,免得給人落下把柄和口風。”
胡楚元默默點頭,心裡卻還在猶豫。
做官,不做官?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