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至此。
這十七王妃簡直就是個妖女。她命人把自己打得跟豬頭一樣不說,還喂下自己服用一種藥,渾身不能動彈,聲音都喊不出來。然後還笑嘻嘻地說要替自己看病。
她又讓人給自己換上一身破破爛爛的乞丐服,那似乎是從外面大街上某個真乞丐身上扒下來,還帶着體溫的衣服,破爛不堪不說,還臭氣熏天。
羅華寧死也不肯穿這樣的衣服,要知道他平日裡在家裡沐浴時都是要三個丫頭來伺候的。
可惜,他現在死不了,衣服還得照穿。
被迫穿上了乞丐服之後,髮髻被打散,頭髮上被揉進了污泥,他整個人被放在木板車上。這車穿街走巷,過鬧市,羅華感覺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羞得幾乎像找個洞鑽進去。但當他看到行人裡有熟人時,像用盡全身力氣,掙扎着給他們一些暗示來救自己,卻怎麼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從他們身邊過去。
而那些熟人也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瞟過自己一眼,甚至有人厭惡得捂着鼻子,目光裡都是嫌棄。他才意識到,人們嘲笑,或者無視,看到的根本不是他,或者說不是那個錦衣華服的自己。可現在這個,明明就是自己啊。
他有些糊塗了。
木板車被推到了天盈堂門口。葉媛媛派出去的人,推着羅華去求藥。天盈堂的人一看這臭烘烘的乞丐,趕還來不及,哪肯賣藥給他們。
“趕緊滾!省的老子拿掃把哄你們走!”說話的人是天盈堂的夥計阿二。羅華認出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期盼着阿二也能認出自己。可是阿二隻是一臉不爽地揮舞着拳頭,“這臭要飯的,還敢瞪大爺我?找死啊!”說完,一腳踢在那木板車上,車身一晃,羅華從板子上滾了個翻身,掉在了地上,摔在石板路上,摔得生疼。
還是葉媛媛派出去的人,把羅華從地上撿了起來,重新放回木板車的板子上。他嘴邊熱乎乎的液體流了下來,嘴裡牙齒有些鬆動,他忽然感覺到舌頭似乎能動了些,呸了一口,把一口血帶着半顆牙齒一起吐了出去。
阿二罵罵咧咧地當真提了掃帚來趕他們走。
接着,他被帶回王府之後,葉媛媛像個仙女一樣出現,命人給他上傷藥,吩咐道,“小心給他擦洗乾淨。”他以爲這就算完了,心裡還想着葉媛媛是否會放自己回家了。卻沒想到,葉媛媛又繼續命人帶着他出去招搖,只不過這次是帶到了春風閣。
以前他也是常去春風閣,卻不是這樣被人架着進去。
葉媛媛讓人把羅華的衣服上噴了些酒漬,讓人架着他,假裝是他喝醉了似的。進了春風閣,就叫了最大的包間,喊了十多個姑娘隔着屏風在外面吹拉彈唱。裡面就有一個暗衛打扮的年輕姑娘對着衣冠楚楚的羅華行刑,各種折磨都往身上招呼,還不讓他出聲。只不過,這一次卻是不傷臉,都在身上。
外面的人只隱約聽到了裡面有些吚吚嗚嗚的呻吟,也聽不出來什麼,還以爲裡面的人在玩什麼新鮮花樣,只管唱好自己的小曲,等着領賞。
春風閣的人沒有人不認識羅大少爺,甚至是羅家本來都準備派人出來找人的,都聽說了羅華去了春風閣。琢磨着自家少爺的脾氣,竟然也沒有來尋了,就由着他在外面胡鬧玩耍去了。
這怪得了誰,他平日裡便是這樣的作風。一連幾日不歸家的情況,也是有的。
加上葉媛媛出手闊綽,以羅華的名義打賞了那春風閣的人,以及羅家的幾個僕從。他們更是歡天喜地地把羅少爺在春風閣的消息擴散回了羅府。
這京兆尹本來氣沖沖地回到羅家,準備跟大哥商量一下,如何向昊王爺交差,結果聽說自家侄兒如今還在春風閣裡逍遙快活,忍不住對着大哥抱怨了起來,“華兒再這麼胡鬧下去,可是不行了。大哥,你也得好好管教一下了。”
羅天茂一向只專注生意,教兒子的事都丟給夫人,可家裡老太太就這麼一個孫子,寵得多了一些,夫人礙於婆婆的面子也沒怎麼好好管教過。如今都那麼大的人了,更加不好管。
“今次的事,不能疏通疏通嗎?”羅天茂對着自己弟弟問道,他是生意人,便認爲天下事沒有不能用錢解決的。若是有,那就出雙倍的價錢,也定能擺平了。
京兆尹羅天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若是別人,那說不定還有機會,可這次華兒得罪的,那是十七王爺,宇文昊。那十七王爺是什麼人,你還沒聽說過嗎?脾氣又硬又臭,偏偏又是個清廉的主兒,根本不吃那套。本來我還打算讓華兒出城去避幾天,可惜早就被堵死了退路。眼下只有查清楚來龍去脈,再想辦法彌補。”
羅天茂臉色不大好,天盈堂賣假藥的事,他早就知道,對此只不過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往日裡也只在那些不甚嚴重的治病方子裡偷換幾味藥材,藥效仍然是有的,卻不是那麼強。患者本該吃一服便能好的藥,換了假藥,便要吃上三、四服才能好。對於鋪子來說,倒是好事,讓買藥的人多花些銀子了。這帳做得好看了許多,也幾乎從未出過什麼大問題。
杜掌櫃算是個細心的人,一直盯得挺好,卻不想鬧出這麼一樁事來,還惹上了十七王爺。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兒子的脾氣太爆了,怎麼就那麼衝動地去尋仇了呢。也不過就是賠點銀子的事兒,把人家抓到府上來,還差點傷了性命。
“其實這件事,見到的人都只是看到華兒去客棧捉了那姑娘,傷人的時候都是在自家院子裡。不然我們打死不認,這樣行不行?”羅天茂心一橫,這麼說道。
羅天奎深深看了自己大哥一眼,正色道,“你若還想有子送終,千萬別這麼想,那十七王爺可不是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