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乃偉落下白子的時候,沈銳注視着棋盤並沒有擡頭。
但是,他眼睛的餘光有意無意的看着芮乃偉拿着棋子的右手,一直到白棋和棋盤撞擊在一起,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纔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
落下了白子的芮乃偉鬆了一口氣,雖然這盤棋的對手是一個連職業選手都不是的無名小卒,但她從開局起就沒有輕鬆過。直到現在,她纔可以確定,這棋算是贏下來了。
芮乃偉擡起了頭,看了看時間,離上午比賽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自己總算是不辱使命,順利完成了領隊交下來的任務。她將眼光從牆上的掛鐘上又移到了沈銳身上,靜靜的等待着對手認輸。
出乎芮乃偉的意料,沈銳並沒有馬上投子,而是將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緊盯着棋盤。“難道,這種情況下,你還奢望在我手裡翻盤嗎?”芮乃偉不解的想,她藉着個機會又好好將棋盤上黑白雙方的目數點了一遍。白棋現有的地盤再算上黑棋被吃掉的這一串棋子,領先已經在30目以上了。芮乃偉自信,這樣的優勢,不要說對面坐着的是沈銳,就算天上地下所有的圍棋高手聚在一起,都無法將自己擊敗。
芮乃偉想的沒錯,如果真有這樣的優勢,確實沒有任何人能夠擊敗她。不過可惜的是,這優勢並不屬於她。
沈銳看着棋盤,心裡卻一直都在想和這盤棋無關的東西。從剛開始見到蘇遙接觸圍棋開始,包括大學生聯賽和袁鋒打架、網上遇到古力、被柔風快槍淘汰,這一幕一幕,象放電影一樣從他的眼前劃過。在半年左右的時間,自己從一個不懂圍棋的少年,到如今可以坐到棋盤前和舉世聞名的紋枰魔女廝殺,靠的是天賦、運氣、努力,還是另外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沈銳使勁的甩了甩頭,努力的將這些東西暫時屏棄在腦海之外,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自己早就想好的是手段使出來,贏下這盤生命中第一場職業比賽。
見沈銳冥思苦想了半天,終於搖頭,芮乃偉已經做好了贏棋的準備。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搖頭之後的沈銳並沒有認輸,而是拿起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盤上。
芮乃偉萬分狐疑的將頭湊上去一看,腦袋裡立刻“轟”的一聲巨響。黑棋並沒有朝外衝,而是在最下面的一路邊上,下出了一步立!
怎麼可能?這是一分鐘之後才清醒過來的芮乃偉第一個反應。自己下了這麼多年圍棋,絕對不可能看不到黑棋這個一路立,打劫尋求聯絡的手段。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黑棋落子的地方。
現在,一旁悠閒的人換成了沈銳,通過剛纔的時間,他將自己的情緒已經完全的調整了過來。戰勝一個職業九段固然可喜,但圍棋的奧妙自己掌握的還遠遠不夠。看着芮乃偉的窘態,沈銳回憶起了這盤棋的進程。自己完全是冒着巨大的危險,一步一步的將芮乃偉引進了這個圈套。其實,黑棋早就有了度過的手段,可是爲了讓白棋相信這仍是一塊孤棋,沈銳連走了兩步貌似出逃的單關,而沒有去搶佔在眼見的大場。那時,如果白棋能夠識破黑棋的計策,脫先而出,整盤棋的形勢絕對是白棋有利。
這時,沈銳又想起了兩個韓國棋手來。柔風快槍和快刀李。沒有他們,自己恐怕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領悟到“亢龍有悔”和“神龍擺尾”的真義,當然也不能在現在用出來對付眼前這個聽說很可怕的“紋枰魔女”。一股微笑漸漸的從他的嘴角邊溢了出來。
東邊日出西邊雨,十里不同天。雖然只隔了一張桌子,但芮乃偉的心中,現在剩下的卻只是後悔。
她後悔,爲什麼自己沒有多方尋求沈銳的資料,而是輕信了領隊關於平湖圍棋隊派沈銳出場只是“田忌賽馬”的策略;她後悔,爲什麼從一開始就跟着黑棋的步調,一心一意的想在中盤結束戰鬥,而將局面拖進了亂戰;她最後悔的是,爲什麼自己就不能靜下心來好好的計算一下,發現黑棋這一招一路立,而將局面鬧到了現在這樣不能收拾的地步?芮乃偉看着這一條剛纔被自己的白棋追殺,而現在取得聯絡後馬上就將掉過頭來追殺自己白棋的黑龍,心裡突然涌起了一股寒意。她猛然明白了,剛纔黑龍之所以做出向外四處逃竄,尋求聯絡的樣子,其實都只是爲了引自己的白棋上鉤。對方恐怕早就將自己的心理摸透了:作爲一個女子中最強的高手,一個職業九段,絕對不會相信一個業餘棋手敢用騙招來欺騙自己。
可是,現在自己確確實實的受騙了。芮乃偉嘆了一口氣,將頭靠到了椅子上。二十多年職業生涯中從未有過的挫折感,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上。
芮乃偉不是沒有輸過。作爲一個圍棋職業選手來說,勝負是一生都要面對的事。但是,不管以前輸得有多麼慘,從來沒有象這次一樣,讓人覺得那麼不甘而又無力。
當芮乃偉掙扎着從椅子上坐直身體,想要投子認輸的時候,上午對局結束的鈴聲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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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偉,你今天怎麼了?”當芮乃偉拒絕了平煤集團圍棋隊其他人一起用餐的邀請,正一個人孤單的坐在角落裡食不知味的吃着午飯時,她的愛人江鑄久意外的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鑄久,你怎麼來了?”芮乃偉很是吃驚的看着自己的丈夫,這次從韓國到中國來參加圍乙聯賽,江鑄久幾次三番說要相陪,都被她拒絕,就是不想他在身邊分心,想不到江鑄久還是來了。
“乃偉,這麼多年了這是第一次你獨自一個人離開我參加比賽,我又怎麼放心得下?所以,你前腳剛從韓國走,我後腳就訂了機票過來。”
“那……今天上午的比賽過程你都看到了?”芮乃偉問道。她明白平煤圍棋隊的領隊是斷斷不會來關心自己這盤棋的。因爲對手是那麼一個不知名的小輩,在其他人心中這盤棋的勝利還在開賽前就已經屬於平煤隊了。而自己的丈夫則不同,不管自己的對手是誰,他都會在一旁默默的觀看。
“我都看到了。”江鑄久的語氣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慢慢的在芮乃偉身邊坐了下來。
PS:祝各位大大元宵節快樂!今天起點社區的評書論書專欄很熱鬧。N個大神級的人物爲了和“H”有關的事情捏得不可開交。有興趣的可以看看去。刀疤愛看熱鬧,先看去了。呵呵。(主要是接下來我也要寫點和感情有關的事情,先去看看風聲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