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會死人!”
“要做最壞的打算,有可能全軍覆沒!”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算全軍覆沒又如何,有這麼多哥哥陪伴,不會寂寞!”
穆豐的話說得很透徹,他以爲會有不少人被嚇退,那曾想得到的應答,是超出他想象之外的豪邁。
沒有一個人的眼光是閃爍不定的,沒有一個回答是猶豫不決的。
所有人,無論是公子哥還是隨身侍從,全都毅然決然的拍着胸脯,大聲應喝。
“有所命,無有不從。”
然後一個兩個的睜大雙眼,緊緊看着穆豐,軍人一般站在那裡,等待他的命令。
一股莫名熱血直衝頭頂,穆豐又彷彿回到岳家軍,站在他親手訓練出的背嵬軍面前。
“全體都有。”
“喏!”
小小龍爪峰下,二百多人的應喝竟有千軍萬馬之勢。
“海蜃,輕點人數。”
“喏!”
誰都沒有想到,穆豐的第一條命令竟然是下給年齡最小的海蜃。
不過所有人心思一轉,立刻明白穆豐這個命令絕對正確。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現在雖然不知道敵人如何,但不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
穆豐聲音剛落,海蜃立刻學着大哥哥們,扯着脖子大聲應喝。
然後整個身體幾乎是顫抖着大步走出五步,身形後轉面相所有人,一個兩個三個的數起人數來。
在這一刻,海蜃是絕對幸福的,這麼多人裡他竟然是第一個執行命令的人,絕對是值得他驕傲終生的事。
“稟報,額,稟報將軍,全、全體人員共二百六十三人,稟報完畢。”
查點過後,海蜃似模似樣稟報的時候,原本好好的事卻讓他結巴了好幾句。
不過,這不賴他,他能結巴的兩點換誰恐怕都得結巴。
因爲一點是對主事者穆豐的稱謂,另一點是全體人員的稱謂。
穆豐略略沉吟,然後擡頭道:“我們非朝廷官員,也非正是軍人,又非幫非派,但做事不能沒有名頭。”
全場無語。
不過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着穆豐,顯然對穆豐的意見十分認同。
“嗯,目前之事是爲國難,國難當頭,當仁不讓。這個首領你們推薦給我,我愧領了。”
“喏!”
全場沒有一個否認,僅是一個應喝。
穆豐的目光從面前站得筆直的二百六十三人身一掃而過,唯有略過嶽鵬舉時才稍有停頓。
“習習穀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我們暫時叫‘背嵬軍’,最最驍勇的將軍帳前人。”穆豐低頭略略沉吟道:“至於我,暫時你們稱我爲統領吧。”
“喏!”
又是一口同時的應答,但穆豐還是從應喝聲聽到異常的喜悅。
穆豐猛地一擡頭:“誰的輕功最優?”
全場一靜,隨後容歡應道:“麾下樑啓。”
“樑啓出列。”
“喏!”
樑啓面色鄭重,大步出列。
“你選輕功最優十人爲先鋒斥候,你自主持,分爲兩隊,把龍爪峰到龍尾山之間的一切,打聽清楚。”
“喏!”
樑啓應聲而退。
“段薇出列。”
“喏!”
段薇手握長劍,帶着幾分激動大步出列。
“你選三十天罡高手爲先鋒,先大隊一箭之地。另準備隨時策應斥候。注意,當斥候遇到危險時,第一時間應援。如若敵弱,全部滅殺。如若敵強,盡力營救,儘可能一人不亡,能做到嗎?”
“喏!”
段薇沒有保證,沒有話語,只有充滿信心的應喝。
“吳桐出列。”
“喏!”
“吳桐選十人爲左衛兵,散於大隊左側,查探敵情。”
“喏!”
“伍家侍出列。”
“喏!”
“伍家侍選十人爲右衛兵,散於大隊右側,查探敵情。”
“李定出列!”
“喏!”
“李定選三十人爲後軍,慢大隊一箭之地,謹防後衛偷襲。”
“喏!”
“楊惠存出列。”
“喏!”
“楊惠存選出二十人爲輜重兵,一路行來捕食所有野獸,不要讓大軍餓着肚皮。”
“喏!”
“海蜃出列。”
“喏!”
“海蜃選出兩人爲傳令兵,負責軍傳令。”
“喏!”
“好,全體都有。”
“喏!”
“大軍開拔!目標,龍尾山。”
“喏!”
一條條命令,一聲聲應喝,完全好似一隻正規軍,根本看不到丁點散漫模樣。
這不僅讓穆豐對未來多了幾分信心,更讓他有種回到岳家軍的感覺。
一聲大軍開拔,所有人並未行動。
樑啓第一個出列,目光掃過,輕易的點選十人。
十一個人共同向穆豐一抱拳,率先離開。
斥候之重要,所有人共知,這也是穆豐第一時間選出斥候首領,也是大家任由樑啓第一時間跳選人員的原因。
簡單的說,從這一刻起,樑啓是大家的眼睛,同時也負責大家的安全。
第二個行動的是段薇,她是先鋒官,不僅要負責斥候的安全,還要在遇到敵人時成爲一把尖刀,滅殺一切。更要在敵人勢大時成爲一張盾牌,擋住一切。
然後選擇的是左衛軍、右衛軍、後軍和輜重軍。
哦,現在叫軍還有些早,不過誰讓這些公子哥們喜歡呢。
最最後選擇的是海蜃的傳令兵。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大概也經過一刻鐘的時間。
斥候開拔,轉瞬間不見人影了。
先鋒官開拔,轉瞬間不見人影了。
左軍開拔、右軍開拔,轉瞬間不見人影了。
甚至還沒等到軍開拔,連楊惠存的輜重軍都沒入山林,轉眼不見蹤影了。
唯有李定的後軍一個個都駐着兵器,用着近乎急不可耐的眼神看着他們,差催着他們趕快離開。
穆豐摸了摸鼻子,輕輕撞了一下秦煌:“他們什麼意思,用這種眼神看我們。”
秦煌低聲笑道:“等你的軍開拔呢。”
“開拔,馬開拔。”
穆豐大手一揮。
呼啦一聲,一百多號人整齊成列向山下走去。
穆豐看着眼前這些人,未經訓練有幾分整齊如一的隊列,眼睛迅速眨了又眨。
“很怪嗎?”
秦煌輕笑了一聲。
“嗯!”
“是不是對我們這些世家公子哥的舉動也很怪。”
“是也不是。”
穆豐帶着幾分感慨,低低應了一聲。
說着穆豐擡起頭看了一眼秦煌。
“世家,你懂,我也懂。”
“哦,荀大俠柳大俠,我忘了。”
穆豐搖了搖頭道:“你不是忘了,唉,你是提醒我了。”
剛剛穆豐繃起一副三軍大帥的模樣,隨後是公子哥們令行禁止的模樣,不知不覺間讓穆豐腦海裡掀起一番滔天巨浪。
這些世家弟子爲何對軍武之間如此熟悉,其實不難理解。
世家,之所以爲世家,是因爲他們是世世代代相沿的大姓氏、大家族。
若在詳細點解釋。
門第高貴、位高權重的爲豪門。
豪門若能延續,且世代爲官的人家,是世家。
世世代代相傳並能開花散葉的是大世家。
要知道,能世代相傳,且開枝散葉,權柄越來越大的世家,都非表面能看得到的。
至少,關於子弟教育方面,都各有傳承。
學的,必然知曉爲官治世之道;學商的,必然知曉經濟濟世之道;學武的,自然是兵家軍武之道。
所以說世家子弟,紈絝是人家有條件去紈絝,而非不學無術的膏粱敗類。
尤其是有野心、雄心、壯志的世家子弟更是學識淵博,才藝非凡。
另外,世家子弟與世俗還有一個顯著不同點。
那是,他們從小將對平民百姓來說是虛無縹緲的‘天下安寧’的責任揹負身。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朝廷才能允許世家這個,可與皇族肩的產物,安穩的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
天下安寧,或是天下興亡,對衣不庇體,食不飽腹,居無定所的平民百姓來說,絕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實際這些對世家卻是責任,因爲只有天下安寧,他們才能好好享受。
君不見,每一次天下興亡,攪動風雲的背後幾乎都是世家嗎?
有一句老話說的好,盛世無英雄,亂世出英豪。
戰亂、國難,任何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世家子弟都不會懼怕。
穆豐眼前這些是如此。
除了秦煌、容歡、海陵他們之外,像尤會這樣,大多數都是有機會爭奪下一任家主的人。
機會在眼前,不進則退。
說他們爲了家族地位的提高也好,說他們爲了在爭奪下一任家主位置更近一步也好,甚至說他們自小腦海裡灌輸的常識也罷。
反正當戰亂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沒有一個會後退的。
嗯,能後退的早已經遁走了。
可是,這些人,包括秦煌、容歡、段薇在內,當作常識的,不經意的做出他們認爲應該做的選擇時,卻不想挑起穆豐心深藏的東西。
穆豐前世同樣出身世家,那時的他,面對亂世來臨,跟眼前這些人一樣,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那是跟隨表哥高寵,走出了安全穩定的家,踏入亂世投軍去了。
即使高寵戰死疆場他仍未後悔、退卻。
因爲,那時爲之奮鬥,不惜戰死獻身的,是他的國家。
現在爲什麼沒有那份心、那份意呢?
穆豐淡然一笑,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十九年根本是個旁觀者,從來沒想過,也未曾融入到這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