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強敵,釋道宗

跨驢北行,長槍橫在身後,隨着毛驢甩蹄奔行,點點鮮血在身後飛揚,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槍鋒亮白如鏡,不帶丁點血色。

微風掠過身形,吹散他一身血味,也帶走他眼眸間暴露出來的煞氣。

轉眼,再也感知不到他身一絲異樣,連沖天殺意都被他完全收攝在體內,不露絲毫。

又行百里,山坡沿着地平線向微揚,經過百里起伏,山坡愈來愈高,最終在穆豐眼前形成一座百丈山峰。

一側是高聳入雲的君山,一側是山勢宏偉的橫山,兩山之後更是綿延數千裡的崆峒山,所以眼前這座百丈山峰真只是一座山峰,毫不起眼,平平常常。

山高山低山大山小,外人感覺很重要,可在山腳下生活的人卻不會在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尋常百姓關注的唯有山水是否豐富,每一次進山是否有收穫,能夠填補家用。

其實這樣的生活雖然清貧,如果和平年代也是一種幸福。

只是...

穆豐看着山邊窮苦的村落,看着遠處雄偉高大的臨潼關,心不忍的嘆息一聲。

三蠻佔據臨潼關,時時刻刻覬覦着州廣闊的疆域,現在看似和平,實則不過是他們還沒有準備出動。

一旦戰事掀起,這裡,恐怕留不下一個活口。

穆豐用力的攥了攥槍桿。

他,是不在意東陵九州落在誰人手,誰人稱王對一尊凝魂尊者來說都是一個樣。

可是他的心留不下蠻夷。

在前世,他大半生都在與金遼爲敵,金遼是蠻夷。

這一世他再度遇到三蠻,短短十年的時間裡,他看到過被三蠻入侵之地生靈塗炭,果斷的不能容忍。

所以,即便他解散了背嵬軍,還是在看到元氏王劉歙後將大部分兵力託付給他。

所以,再度出山,雖然他的目標是林如碧母子,在定州看到戎族清掃塞外時,仍然毫不猶豫的主動出擊。

所以,在遇到蘇雲,遇到花陌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出手,幫助元氏王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兵力,圖謀四州。

所以,爲了給百姓一個安定生活的國度,他極度張揚起來,將所有頂級武修的目光吸引在自己身。

“來了...”

山腳下,穆豐陡然擡頭,目光直視山腰。

那裡一道強大的氣勢如峰如柱的矗立在哪裡,如暗夜的螢火,亮得讓人無法無視。

“是在召喚我嗎?”

穆豐回首望去,曠野一片寂靜。

申末,天色將晚,烏濛濛的雲密佈在天空,不動不搖,壓得很低很低。

四野寂靜,空氣沉滯,一點風都沒有。

即便不用神識,十數裡內,一眼望去除了靜謐的樹木外,不見一點人影。

忽然一陣微風徐來,天空飄起了雪粒。

風,漸漸的變大,雪粒也一點點變成了晶瑩的雪花,不一會兒佈滿天地。

這一刻,除了風聲只剩下毛驢行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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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沒吃了,不知道哪裡有沒有什麼美食給我留點!”

穆豐提起碧玉葫蘆,晃了晃,微微的聲音響起,似乎還有一口。

“最後一口了。”

穆豐想了想,還是沒捨得把它吞下。

催動毛驢,速度飆起,潑剌剌的向山跑去。

這幾日幸好毛驢隨時隨刻都在穆豐魂力催動下奔跑,否則行走一天,日行百里之後,在這風雪交加的氣候裡,那裡還有氣力跑山。

不過,有四五天的時間,一尊凝魂尊者的魂力滋養下,普通毛驢也不可能再普通了。

一陣風般跑過十里路程,又飛一般的躥向並不陡峭的山峰,一座寺院赫然出現在眼前。

只是,這座並不算小的寺院似乎並不尋常。

風吹拂着浮雪,輕易的將寺院覆蓋。

山,寂立着,林木颯颯作響。

可是,寺院卻鴉雀無聲,靜得不合常理。

申時末,酉時初,正屬晡時。

“晡時”之義即第二次進餐之時。

若是尋常百姓已經吃過晚餐,可在寺廟,好應該是晚課的時間。

在很遠很遠時,穆豐還曾聽到寺院敲起晚課的鐘聲,可現在卻變得嫋無聲息。

不但聽不到嘣嘣作響的木魚聲?更聽不到和尚頌經時的禪唱?似乎整座寺廟一下空了,所有人一下子全部消失。

穆豐提着長槍跳下,任由毛驢散在山林啃食。

寺廟前,穆豐倏然止步,看着雕刻門柱的佛聯,不屑的笑了一聲:“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有意思!不過既身陷苦海,方外人還不是局內人,誰能倖免?故衆生皆苦。”

舉步登階,跨過紅檻,走進寺院。

這時,明月取代了夕陽,艱難的向攀升,最後一用力,終於跳過山巔,踏進灰藍色的夜空。

浮雪隨風鋪散,轉眼間鋪滿整個玉石廣場。

穆豐靜靜的站在那裡,目光低垂。

浮雪鋪滿的地面乾乾淨淨,沒有一個足印。

但是,一股無形的氣機充盈在玉石廣場每一分每一寸。

他的目光擡起,眺望整座寺院,瞬間找到沖天氣勢的主人。

白雪宛如銀裝般將重重寺院包裹,唯有大殿、佛塔、鐘樓的琉璃在白雪覆蓋的間歇反映出一抹金黃的月色。

穆豐仰頭長嘆一聲,在這白雪和月光色澤融爲一的動人天地裡,吐出一道長長的霧氣。

“這天、這地、這無邊的月色,本來應該吃酒談心,或是感悟生命與天地間的至理,卻不想閣下非要體悟一下生與死之間的差別,何苦來哉!”

一步踏出,地動山搖。

“好!”

陡然一聲驚喝在寺院響起,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正心處的騎金毛獅子的菩薩像前,一個高大的釋者屹立在哪裡,雙眼精芒爆射,璀璨如若星辰。

“只恨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任我們在八荒蠻夷沉淪顛倒,機心存於胸臆。爲了八荒遺民,爲了八荒後世億萬黎民,道宗即使再不願沾染紅塵,卻又何惜此身。”

道宗低垂着頭顱,單手豎立胸前,光潔的頭顱頂着九道疤痕,五捋長髯隨風飄動,大紅袈裟斜斜的披在肩,一股天地靈氣不住的從百會、涌泉灌入,又從周身竅穴溢出。

在這一刻,人與天地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在這一刻,道宗大義凌然,好似一尊深邃而不可知的宇宙,完完全全顯示出一派大宗師的氣概。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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