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這兩個老婆子完全被地上那血人的慘樣兒給嚇傻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正在打人打得不亦樂乎的那位主兒見她倆個來了,嘿嘿一笑,把鞭子一扔,從袖子裡掏出塊帕子擦了擦手道:“喲,你兩個來得正好啊!榮婆子,你去叫人,把那安遠伯府的老太君給本王叫來,讓她瞅瞅這就是她親自教出來的好孫子,竟然敢偷聽本王的壁角,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還有那個馬臉婆子,你去給本王打一盆水來,本王方纔打得一時興起,倒不留神弄髒了自己的手,真是髒死了,快侍候本王洗個手。”
被他這麼一番指使,兩個婆子纔回過神來,不約而同的問道:“這,這,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啊,這可是人家姑娘家的閨房啊?”
怎麼這個魔王倒在這裡,那周采薇怎麼不見人影。
臨川王長眉一挑,“這是姑娘家的閨房?我看你兩個老貨真是老眼昏花了吧?什麼時候安遠伯府的老太君住的屋子成閨房了?難道老太君一把年紀還沒嫁出去不成?”
榮、馬二嬤嬤兩張老臉頓時給臊得臉上陣青陣紅的,她二人一時情急心亂之下,犯了這個口誤,就被這混世魔王逮住往死裡嘲諷。可是這魔王怎麼知道這屋子是安遠伯府老太君的內室呢?
還不等她二人細想,秦斐忽然眼睛一瞪,怒道:“你們這兩個死奴才,這是在藐視本王嗎?本王吩咐你們的話一個個的全當沒聽見不成,還不快去照辦,也是想吃本王的鞭子不成?”
兩婆子嚇得就是一哆嗦,這位魔王的厲害她們可是都曉得的,真要惹到了他,那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只得嚥了嚥唾沫,一個轉身朝外走去叫人,一個去打水準備侍候這位爺洗手。
他才用上澡豆,手還沒洗完,榮嬤嬤已經轉身又回來了,原來還不等她去請,羅老太君一手拄着柺杖,一手被她女兒趙明香攙着已經走到門前了。
原來不單是二姑太太趙明香想要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現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裡,她的那點小九九自然也沒瞞過太夫人那雙老眼。
於是這老太太也想一手玩黃雀在後,想等那吳重進房裡去的時候,再讓她最愛的孫子趙宜鐋去來個英雄救美。不但要坑她外孫女周采薇,竟是連她女兒和外孫吳重也要坑。畢竟那趙宜銨好賴還是她趙家的子孫,不像那吳重,到底是個外姓人,那這壞事自然是要着落在他頭上了。
要說這姜還得是老的辣,太夫人知道周采薇聰明靈秀,怕萬一趙明香給她備下的迷酒被她躲過了,便又另備了一碟特製的點心,只在一塊裡頭摻了些特別的料。
太夫人事先早把一切佈置妥當,上菜時將那特製的點心擺在她那一面,如是,雖則那點心是放在桌上任人隨意取用,但大家出於禮節都不會去挾正對着太夫人的那一塊,她則順理成章的挾起來就送到了周采薇碗裡。
畢竟這是長輩親手給她挾的,她應該不會當着衆人的面兒拂了自己面子,況且自打太后賜婚的口諭的下來之後,自己是真斷了把她配給趙宜鐋的念頭。待這將要嫁給穎川王的外孫女比先前還要好,盼着她將來能幫着伯府,好生扶持她幾個表哥。
若不是在給采薇準備嫁妝之時遇到了一件極爲難之事,又被她心愛之人苦求了好久,甚至以命相逼,她是斷不會做出這等違揹她自己良心、素日行止的事兒來的。別說采薇會想不到她這外祖母會如此對她,就連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會做出這等下作無德之事。
太夫人自採薇被扶走後心中沉重,再也吃不下什麼東西,等丫鬟跟她回稟說是宮裡的兩位嬤嬤去煦暉堂看周表姑娘了,忙也急急起身藉口身子乏了,想回去歇歇,坐在她身旁的趙明香心裡頭也正巴不得趕過去瞧瞧呢,立刻殷勤的扶着老太太要送她回去。
她二人這一路上都在想着她們預料中的那個場景,不想等真到了一看,頓時也給嚇傻了。
羅老太太一見她的寶貝孫子被打得跟個血人一樣,酷似她兒子的那一張俊臉也腫成了豬頭模樣,頓時把她心疼得什麼似得,頭一個回過神來,一邊顫顫巍巍的朝她孫子撲過去,一邊嘶啞着嗓子帶着一絲兒哭腔的罵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賬,竟敢把我孫子打成這樣,我可憐的鐋兒啊,你們還不快去請太醫去……”
被老太太這麼一喊叫,趙姑太太也瞬間醒過神來,她可和她娘不一樣,她娘是一看見地上躺着自己的寶貝孫子就再看不見其他人,她卻是眼珠子四下裡掃了一圈,見沒她兒子吳重的身影不由得先就鬆了一口氣,跟着就又擔起心來。
羅老太太奔到趙宜鐋身前,見那可惡的壞小子竟然還把趙宜鐋踩在腳下,端坐在椅子上,昂着腦袋笑嘻嘻地看着她。頓時氣得是火冒三丈,擡手就朝他臉上抽去,想替孫子好生教訓教訓這個渾人。
這屋子裡知道秦斐身份的一衆人等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安遠伯府老太君別是真氣昏頭了吧,竟連這位小霸王也敢伸手就打,只怕是要大大的吃一個虧了,可別被這魔王連老骨頭都給拆了。
就見秦斐依然大咧咧坐着,好整以暇的伸出兩根指頭架住老太君的手掌,嘻嘻笑道:“喲,老太君還真是愛孫心切啊!居然連本王堂堂朝廷欽封的郡王,金枝玉葉,皇親國戚你都敢打,要知道自本王七歲之後,就連我娘都不敢打我,你還想抽我大耳刮子,還要你這條老命不要?”
他嘴上說得雖兇,手底下倒還算客氣,輕輕把老太太往後一推,自有她身邊的一堆丫鬟婆子接着,倒也沒傷到哪裡。
榮、馬兩位嬤嬤這時候纔出聲道:“這位乃是臨川王殿下,還不快快參見郡王殿下!”
羅老太太一聽這人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臨川王,頓時雙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自個這是招了什麼黴運了,都已經有一個孫子被這魔王給打殘了,怎麼這個煞星還不肯放過她安遠伯府,竟然闖到她房裡把她最疼愛的孫子也是一頓狠打。
秦斐也不去管她,重又用澡豆仔仔細細地洗起手,等他足足洗了三遍手,拿乾淨帕子把手擦乾,羅太夫人才終於回過神來,被人扶起來勉強行了個禮,問道:“不知殿下爲何會突然出現在老身的內室之中,且還動手將我這孫兒打成這等模樣?”
秦斐嘻嘻一笑,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您老人家可別誤會,我會到您這房裡,可不是來找您的。我陪我右相表舅到這府裡來給我未來的嫂子送壽禮。我琢磨着既然來都來了,那就順便進來來給我這嫂子請個安、問個好唄!於是啊,我這麼一打聽,發現我嫂子在您這房裡,我這就過來了。”
衆人一聽,頓時被噎了個瞠目結舌,這周采薇還沒嫁過門呢,你能別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這麼順口嗎?還有,這哪有小叔子大大咧咧的跑來要給未過門嫂子請安的例啊,什麼是男女大防,殿下你知不知道啊?
可惜還不等衆人緩口氣說些什麼,秦斐已經又接着往下說了,“我進來一瞧,嘿,我嫂子正在鏡子前梳妝呢,見我進來了嚇了好大一大跳,無論我怎麼跟她好聲好氣的請安,她一個勁的只是要走……”
衆人心道:“這能不走嗎,再心大的姑娘見房裡突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個陌生男子,還上趕着管自己叫嫂子,都得嚇得趕緊往外跑好嗎?”
到於這“跟她好聲好氣的請安”,榮、馬兩個嬤嬤細細琢磨這臨川王的“好聲好氣”該是個什麼樣兒的“好聲好氣”,該不會是想調戲非禮他“嫂子”的調調吧?
若真這樣的話,那太后娘娘交待下來的活兒也算是成事了,雖沒逮到她和她表哥的私情,可要弄成和小叔子的女幹情似乎也能湊和着交差。反正太后娘娘只說只要讓這周采薇壞了名聲再不能做穎川王妃就成。
這兩個老婆子只顧想自己的差事,便沒聽到秦斐接下來的話,“不想,正在這時,本王忽然發現窗戶外頭竟然有人在偷聽,把人抓進來一瞧,就是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秦斐用足尖踢了踢腳下已一動不動的趙宜鐋,撇撇嘴道:“不是我說啊,羅老太太,您這孫子不愧是外生撿回來的女乾生子,雖說放在您身邊教養了這麼幾年,怎麼還是沒有半點兒家教,一點兒規矩禮法都不知道守!”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沒人教過他知道嗎?這哪有跑到人家窗戶底下偷聽人家說話的,這哪是個大家公子該有的禮儀教養啊!於是本王只好勉爲其難的出手替您老人家教訓了他一頓,放心吧,本王手底下有分寸,死不了。就當是本王日行一善,做好事積德了!”
臨川王殿下一臉我是在做善事,你老人家不用謝我的表情把羅老太君氣得一口氣沒喘過來,拼命的咳嗽起來。
要是周采薇在這裡聽到這秦斐竟能大言不慚的說出這些話,定會再看低他一點,覺得這人的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身爲一個偷聽過壁角的人怎麼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去教訓別人?簡直是一百步倒笑話起五十步來!
只可惜,她這會子被困在另一間屋子裡,全身動彈不得,弄不出半點聲響好招來人救她。只能盼着有人能主動過來尋到她。
好在等羅太夫人終於咳完了,總算想到了她這個外孫女,問道:“敢問殿下,那老身的外孫女呢?您又把她給弄到哪裡去了,她可是您未來的嫂子啊?”
秦斐盯着羅老太君,似笑非笑道:“原來老太君也知道她是要嫁給我三哥做我嫂子的啊,我還以爲老太君不知道呢?”
羅老太太心肝俱是一顫,明明臨川王這話裡的語氣也並不怎麼聲色俱厲,甚至還透着那麼一絲“和顏悅色”,但羅老太太就是渾身一哆嗦,她忽然有種感覺,這位殿下該不會什麼都知道了吧?
秦斐懶洋洋的起身道:“我要教訓這小子,這等兇殘血腥的場面自然是不能讓我嫂子看到的,我便把她請到別處歇着了,說起來,我給嫂子的安還沒請完呢!”
他一面說着,一面擡腳就往外走,衆人面面相覷了一圈後,也忙緊跟在他後頭,想看看這京城小霸王給他未過門的嫂子到底是怎麼個請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