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回

秦斐見一擊不中,刷刷刷幾劍逼退衝上來的幾個嘍囉,左手拎起一張椅子朝般艙右側用力擲出,硬生生將那極其結實的艙壁給撞了一個大洞出來。

還不等衆人回過神來,他略一彎腰,袍袖微卷,將摔倒在地的采薇抱在懷裡,縱身一躍,如穿林燕子一般輕輕巧巧地就從那破洞口給飛了出去,落在艙外的船板上。

采薇四下一看,這才明白爲何方纔船身會有那樣猛烈的震動,原來這船本就離邊上那一處似貓耳般的礁石極近,想來多半是那餘海雖被秦斐制住了,卻仍是用了某種法子發暗號給艙外之人,只怕就是他那一陣大笑聲,讓這些嘍囉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偷偷起了錨,舵手再猛地一轉舵,正好就將船身撞在了那處礁石上,震得大家都東倒西歪,讓那餘海見機逃脫。

秦斐正想撮脣而呼,命仇五把自家那艘船趕緊開過來,好接應他們,就見那船早已掉轉船頭朝這邊駛來,兩船相距已不過五、六丈。

他心頭一喜,一手攬着采薇,右手將那霜影軟劍信手而揮,將圍上來的數名海鷹會幫衆逼退到一邊,不朝離己船更近的船頭行去,倒反朝船尾走去。

餘海猜出他用意,生怕他兩劍下去,將船舵給毀了,急忙大聲喊道:“漁網陣!”

采薇只見一張漁網兜頭落下,還沒等她擔心呢,就被秦斐唰唰唰幾劍給削得七零八落。卻有一塊碎網正好落在采薇頭上,她拿掉之時才發現這漁網竟不是普通麻線所做,裡面竟還混有細軟的鐵絲,想不到秦斐這柄軟劍竟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這漁網雖困不住他們,但被這麼一阻,秦斐正想揮劍去削那船舵時,一把鬼頭刀已從半身砍至,秦斐只得回劍格檔。

餘海哪敢和他手中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硬碰硬,揮刀上挑,改刺他面門,一時二人刀來劍往,鬥在一起。

采薇雖不懂武學,但誰強誰弱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她見這餘二舵主雖不敢和秦斐兵刃相碰,但此人刀法卻實在了得,不過片刻功夫,竟已逼得秦斐左支右絀、連連後退,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餘海先前見這何老闆身上一股凜冽的殺氣,又被他一招制住,本對他極爲忌憚,以爲他武功定是不弱,等到交了這十幾招手後,卻在心中一曬,覺得這人的劍法根本不值一提,就是佔了這神兵利器的便宜,方纔他要不是出其不意,突然從腰帶裡抽出這把寶劍來,自己也不會着了他的道兒。

他既已試出這何老闆的身手如何,心中有了底,便再不若之前那樣謹慎小心,刀法一變,比先前快了一倍,立時將秦斐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但即便這樣艱難,他仍是左手緊緊摟着采薇,將她護得滴水不漏。眼見邊上忽然有一刀朝采薇砍過來,他急忙側身揮劍一擋,結果他胸前空門大露,餘海一刀劈下,他退得再快,到底被刀鋒劃破了胸前衣衫。

只聽一聲輕響,原來是一個青竹小筒從秦斐的衣衫破口中掉了出來,在船板上滾了幾滾,滾到了一個海鷹會幫衆的腳下。

餘海原對這竹筒沒當回事,可見何老闆突然不顧他攻到他身前的刀光,拼着胳膊上挨他一刀,也要衝過去搶那竹筒,頓時疑心大起,快步趕上,一連使出幾個殺招,往何老闆右臂上又砍了一刀,逼得他再難往前一步。

秦斐見那竹筒已被海鷹會的人拾在手中,餘海又擋在前面,知道再難奪回,只得一跺腳,長劍一蕩,唰唰幾劍舞了幾朵劍花出來,仗着神兵之利將身周之人逼退一步,飛身一躍,采薇只覺身子一輕,雙足已離了腳下船板,被秦斐抱在懷裡凌空而起,只覺海風呼呼過耳,轉瞬之間已飛回到來時所乘之船。

她還沒回過神來,秦斐已叫道:“全速行進,快撤!”

仇五早衝上來,見他身上兩道血口子,一臉惶急,“公子,您的傷?”

秦斐不以爲意地笑笑,“我是故意捱了這兩下,若是不出點血顯出一點拼命的架勢出來,又怎麼能,嘶——”

他話說到一半,只覺臂上一痛,忍不住就叫喚起來,卻是采薇已經撕下半幅衣衫正在替他裹右臂上的兩道傷口。

秦斐心下一暖,嘴上卻抱怨道:“你就不能輕點嗎,笨手笨腳的!”

采薇手下一頓,下意識的便想回他兩句,卻將涌上來的話語又咽了回去,一言不發地繼續替他包紮傷口,動作輕柔了許多。

見她這麼安靜,秦斐反倒一怔,只是現下尚未完全得脫險境,他一時也顧不得去細細體味。他轉頭問仇五道:“你這回倒機靈,我尚未示意,你就知道起錨把船開過來?”

仇五忙道:“正要跟公子回稟,公子上了那船不久,屬下發現咱們這船底下有個受了傷的人打手勢求救,便將他救了上來,一問才知道——”

“此人可是鄭一虎?”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問道。

仇五神色訝異地看了自家王爺和王妃一眼,心中暗道,殿下夫婦真不愧是恩愛夫妻,居然這麼心有靈犀!

倒是秦斐和采薇二人,明明都聽見了對方發出的那一句疑問,卻是誰也沒看誰,極爲默契地只盯着仇五看,看得仇五忙道:“公子英明,正是先前一直跟咱們書信往來的鄭一虎,他大略說了幾句,屬下才知道情勢已然有變,便命船伕起錨,緊盯着那船,好隨時接應公子。”

“嗯,你做得很好,鄭一虎人呢,可是在艙中,我還要再問他些事?”他正要帶着采薇往船艙裡走,就見一人已踉踉蹌蹌地從艙中走了出來,叫道:“何公子,得讓船伕把這船開得再快一些,要離海鷹會那船越遠越好啊!”

仇五忙道:“我已令船伕全速行進,咱們這船比起他們的還是要輕便不少,只怕他們要追上來,一時半會也沒那麼容易,便是想遣幾個水鬼從海底下游過來鑿船也沒那麼容易!”

秦斐忽然道:“你想得固然不差,可若是他們不用水鬼,而是用火箭呢?”

他將采薇往艙中一推,低喝道:“快進去乖乖藏好!”便躍到船尾揮劍擋開四散射來的火箭。

那海鷹會的幫衆想來是平素早排練好了的,十五人專射他二人,讓他們只顧護着自身,另有五人卻是對着風帆和船舵一通猛射。那火箭上帶着桐油、火硝等易燃之物,一射到風帆之上,立時火借風勢,極快地燃燒起來。

餘海立在海鷹會的船頭,提氣大叫道:“那船上的水手聽着,你們常年在海上吃飯,知道我海鷹會的規矩,若想活命的話,趕快棄船跳海。

秦斐他們船上的幾個船伕水手,本正抱頭鼠竄,一聽這話,半點猶豫都沒有,幾個人全跑到船邊,“撲通”幾聲,全跳到海里,奮力往海鷹會的那隻船游去。

餘海見何老闆那船要緊之處已盡皆着火,他又沒了水手船伕,便命停了火箭,站在船頭哈哈大笑道:“何老闆,多謝你將這下西洋的航海圖白送給我,等到明年今天你的祭日,兄弟我一定會記得給你在海上燒上幾札紙錢的,哈哈哈!”

秦斐見桅杆上還有一半風帆,便躍到風帆之下,雖然船舵已毀,但那風帆在他的調弄之下,竟藉着風勢斜着朝海鷹會的大船衝去。

餘海見他竟是想要同歸於盡,忙命全速開船後退,先前那假扮他的藍衫漢子道:“總舵主,咱們要不要派幾個水鬼去把他們的船鑿沉?”

餘海擺了擺手,“無論是燒船還是鑿船,他們都能先跳到海里苟延殘喘一陣,何必再費那個功夫,反正就算他們能抱塊船板多活個一時半刻的,身陷這汪洋大海里,想游回岸上是絕無可能的,沒有乾糧和淡水,看他們能撐多久。更何況,咱們來之前,七叔不是說了嗎,等到夜裡只怕會有一場風暴,會徹底絕了他們的活路,咱們還是沿來路而回,快些回去是正經。”

就這麼一忽兒的功夫,秦斐那船上的風帆已燒得只剩二、三成,哪還能再借到半點風勢,船伕又都跑得精光,慢慢便停在了海上,眼睜睜看着海鷹會的船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