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斐說他手裡頭有秦旻留給他的遺詔,純粹是信口開河,故意詐孫承慶的,爲的就是想引蛇出洞,讓他們沉不住氣好自亂陣腳。
孫承慶見秦斐傷心之下,神智不清,竟連手握遺詔這麼機密的事兒都給透了出來,趕緊跑到宮裡跟太皇太后及一衆孫家人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太皇太后就下了一道懿旨,直接派了五千黑衣衛去“請”秦斐到行宮裡去繼承大寶。打的如意算盤是先把他的遺詔搶了,再把人抓進宮圈禁起來,回頭讓他當個傀儡皇帝,他們孫家一樣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
許是覺得秦斐現在只顧着傷心,心智大減,崔成綱雖然近些日子和附近幾支駐軍打得火熱,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等他把那些兵將從幾十裡外調過來,秦斐早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了,孫承慶覺得此行是萬無一失。至於守在秦斐府第外的那些人手,他還真沒看在眼裡,再是精兵強將,也不過百十來人,能擋得住他的五千黑衣衛?
幾百號人是擋不住,可若是也來個幾千名精兵呢?
當孫承慶看着他帶來的五千黑衣衛沒幾下功夫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堆猛士給滅得七零八落時,他直接就傻眼了,這一夜之間,秦斐從哪兒招來了這麼多人?
等他屁滾尿流地跑回宮時,才發現整個行宮竟已落入秦斐之手。人家趁着他出宮抓人的時候,又派了幾千精兵將守衛行宮的所有黑衣衛全都滅了個乾淨,反將孫太后等一干人牢牢控制在手心。
當孫右相被關進天牢時,他很想破口大罵,他孃的!當初是誰跟他說秦斐只帶了兩個親隨到的大理,眼瞎啊?他明明還帶了那麼多人馬,都近萬人了,居然長着一雙眼睛看不見,他真是恨不得把當初跟他報告秦斐行蹤之人給大卸八塊,以消他心頭之恨。
他卻不知道,秦斐之所以敢只帶兩個親隨就往大理這龍潭虎穴闖,是因爲人家未雨綢繆,早就在城中安排好了自己的人手。早在采薇離開泉州的那一天,他就命守在四川的張進忠精挑細選了八千精兵,喬裝打扮,扮作販夫走卒或是逃難之人偷偷到了雲南,每天都往大理城裡混進去百十來人,就這樣化整爲零、積少成多,將八千精兵不顯山不露水的埋伏進了大理城中。
秦斐是隻顧着傷心,可腦子也沒丟,他深知眼前的形勢還遠沒到他可以不管不顧的沉溺於憂心焦慮之中,若是不能把太皇太后那一夥人徹底滅了,他和采薇仍然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所以他纔拿遺詔做餌,趁孫承慶帶兵來“請”他時兵分兩路,一舉滅了黑衣衛,將孫氏一黨盡數捏在掌中,看他們還怎麼再蹦躂。
可是就連他也想不到的是,他本打算給孫家扣個意圖謀害皇位繼承人的罪名好剷除了他們,卻沒想到他哥——剛登基一天不到就死了的秦旻——竟當真給他留了份遺詔。不但寫明瞭傳位於他,還在裡頭說明白了他到底被何人所害,特意下了一道遺命,命繼位的新帝一定要替他報仇,將害他之人以國法論處,還大秦皇室和天下萬民一個朗朗乾坤。
有了這封遺詔,他料理起孫氏一黨來簡直就再沒半點兒阻礙,而且真正能將他們一網打盡。先前他就是栽贓孫家人想要害了他,也只能把罪名栽到孫承慶這些人頭上,想要把太皇太后那個始作俑者,真正的罪魁禍首給扯進來只怕還沒那麼容易。
雖說剪除了孫承慶等人,那老妖婆再是頂着一個尊貴的名頭也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不過是窩在後宮混吃等死罷了,可只要這老妖婆還活着,他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憑什麼這死老太婆毒死了他親爹親哥哥;害得他從嫡子變成庶子,有親孃也不能認;就連他們老秦家的千年基業也險些被這個老妖婆毀於一旦。她卻還能繼續活在這世上,在宮裡安享尊榮,頤養天年、壽終正寢,死後還能入了太廟,享受香火供奉,這也太不公平了?
憑什麼她壞事做盡,到頭來卻一點兒懲罰報應都落不到她頭上?
他本打算回頭就是栽贓陷害也一定要想辦法給她安些罪名把她給懲治了,反正也不算冤枉了她,哪知他哥卻把這樁最大的麻煩替他料理好了,連刀都遞到他手上,他只消把先帝秦旻的遺詔拿出來昭告天下,就能將他名義上的祖母繩之以法,還不用背上有違孝道的罵名。
秦斐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兒將秦旻的遺詔一宣讀完,未免夜長夢多,立刻遵遺詔之命行事,命人給太皇太后送去毒酒一杯送她上路,歷數孫氏一黨的所有罪行後將一干人等依法論處,罪大惡極者斬立決,輕者革職奪爵、抄家流放。
至於孫皇貴妃,除了逼死郡王妃這一頭等大罪外,秦斐又給補上殘害麟德帝子嗣、毒害宮人這兩項大罪,廢爲庶人,也賜了她一杯毒酒,命她給麟德帝殉葬。
崔左相對這些處置自不會有什麼異議,簡直恨不能拍手稱快,孫氏一除,此後在朝堂上還有誰能與他爭鋒,這秦斐雖然領軍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朝堂可和戰場不一樣。自古以來多少百戰百勝的名將最後都是栽在了朝堂的文官之手。就算秦斐登基爲帝,還不是一樣要靠他來主政。他先前還擔心秦斐會站在孫家那邊替他們撐腰,想不到秦斐竟全不懂制衡之術,直接大義滅親把孫家給滅了,反倒讓他漁翁得利。
爲了投桃報李,崔成綱朝衆臣使個眼色,齊刷刷高喊:“我主聖明!臣等恭請殿下早登大寶,以安天下萬民之心!”
“殿下,老臣早已命人準備殿下的登基典禮,三日後便是個極好的黃道吉日,不如就——”
崔成綱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斐毫不客氣地打斷,“什麼黃道吉日?在本王的王妃還沒醒過來之前,壓根就沒有什麼黃道吉日。”
羣臣面面相覷,臨川王妃不是都已經過世了嗎?這死人肯定是不會再醒過來的,那豈不是說往後就再沒有一個黃道吉日能讓這位殿下登基了嗎?
雖然知道這話說不得,可是崔成綱還是咬着牙開口道:“殿下,老臣知道您痛失王妃,心中悲不自勝,可這亡者已矣,還請您節哀順變!”
秦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看來在左相眼裡,還是以爲本王是傷心過頭、神智不清?可是本王倒覺得左相該去請個大夫好好看下耳朵,本王早跟你說得清清楚楚,王妃並沒有死,你怎麼就是聽不懂人話呢?”
“本王的王妃可是要當皇后母儀天下的,如此貴重的命格,自有天神護佑,那麼點子小災小難還能淌不過去?”
崔成綱被當衆給了個沒臉,饒是他城府再深,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他只得強壓下怒氣,換了一套說辭道:“是是是,王妃娘娘自然是吉人自人天相,既然王妃安好,殿下何不趕緊登基,畢竟這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底下的百姓可都翹首企盼着您哪!再說也得等您登基之後,王妃娘娘才能成爲皇后,母儀天下啊?”
他本以爲這番話說得應該能投其所好,不想秦斐卻仍是臭着一張臉,“你以爲本王不想嗎?本王早就想好了,登基的時候順便把封后大典也一塊辦了。只是王妃她現在身子還有些弱,受不住這些瑣碎的典禮儀程,等她身子大好了再說吧!”
“殿下,新帝登基這等大事,豈可因一婦人而延誤?”終於有別的大臣聽不下去了。
秦斐大怒,“婦人怎麼了?難道你不是婦人所生、婦人所養,每晚和婦人睡在一起?你既然這般瞧不起婦人,怎麼不把你家裡的婦人全都趕出去?”
“在你們眼裡,皇后不過是一個婦人,可她在朕眼裡,是稀世之珍,與朕同體!什麼登基大典,不過就是一個儀式罷了,難道少了那些繁文縟節,朕就不是這大秦的天子了不成?”
就算這些大臣此前多少聽過些這位京城小霸王的種種離經叛道之舉,可也沒想到他能驚世駭俗到這個份兒上。有那自認爲忠心耿耿的大臣還要再說。
秦斐直接拔劍出鞘,往大殿上一插,“傳朕旨意,自今日起,朕便是大秦第三十九位君主,改年號爲元嘉,立朕的元配發妻周氏爲皇后。”
“反正不論登基早晚,這龍椅都是我坐,就是晚上幾天也沒多大差別!”剛剛晉位爲帝的元嘉皇帝如是說道。
瞅着那把寒光閃閃的寶劍,羣臣皆是敢怒不敢言,覺得新帝這種還沒過明路就自稱爲帝的舉動實在是太不靠譜。
當三年後,元嘉皇帝的登基大典終於姍姍來遲的在金陵舉行時,還能有幸能參加的大臣們更是紛紛在心裡頭暗罵:“皇帝陛下你還能更不靠譜點兒嗎?說是晚上幾天,這都他孃的晚了幾年了好嗎?”
而如此重要的登基大典之所以會一拖再拖,一直耽擱到三年後才舉行,原因只有一個,因爲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