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看錯吧,無雙回來了,而無雙身邊的人是……凌莫秋眼睛揉了再揉,依舊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在唰地站起之後,就那麼僵硬在了原地.
站在殿門之處着深青色衣袍的男人,十幾年歲月並未在他面容之上留下過多的痕跡,依舊如往昔般俊美非凡,反而被時間的洗禮蛻化得更爲驚豔,卻也依舊能虧得見年少輕狂模樣.
凌昊見得那齊齊驚得站起來的父親和弟弟,心中亦然是百味陳雜,喉結上下滑動許久,才從嗓子中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來,";父親,四弟.";
闊別十幾年,遠離家鄉,其中酸辛苦楚不爲人知,皆被這不重不輕的一語喚出.
";老三！";凌老爺子這才大夢初醒一般,大步流星而出.
凌莫秋也隨着老爺子緊跟而去,";三哥,真的是你！";
兩人步伐迅速乘風而來般,只消眨眼便到凌昊身邊站定,看了看凌無雙之後,眸光齊刷刷再度回到凌昊身邊,一時間手忙腳亂竟不知道從而說起.
雖然很久之前凌老爺子和凌莫秋便知道凌昊尚在,只是這猛一見得依舊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許久都未從那忽來的驚喜之中緩過神來.
凌昊卻是擡手一拂前袍,忽的單膝跪地,沉聲出口,";父親,孩兒不孝.";
凌老爺子眸光微微一顫,老眼之中瞬間險些飆出淚花來,強忍着那過於激動的情緒,連聲音都帶出極爲明顯的顫音,揚聲一喝,";你的確是不孝！";
只是,看着一臉嚴肅之色跪在自己身前的三子,凌老爺子沒能堅持那威儀表情幾秒鐘的時間,便嘆息着趕緊兩手一兜,";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十幾年的時間啊,真是沒想到,他這把老骨頭竟然挺過來了.
在這個時候,凌老爺子對愛子的疼惜,完全勝過了那心中隱隱的憤怒,而他也更是深知凌昊的無奈,以及這十幾年來身上揹負了多少的心酸苦楚,又如何忍心在責怪於他?
凌昊起身,那面容之上的笑意與年少事關的那張英俊容顏緩緩重疊起來,恍若隔世.
";三哥,我就知道.";凌莫秋亦是激動得不能自己,伸手拍上凌昊的肩頭,那雙溫雅的眸光之中閃動着堅定之色,";我就知道三哥你一定會回來的！";
十幾年前,凌家三兄弟遭遇聖堂之人圍剿,凌昊幾乎是拼得全力方纔保住凌莫秋一命,自己卻是落得至此音訊全無,這些年來凌莫秋心中的愧疚自責可想而知.
";實在是太好了！";凌昊激動得無語倫次.
幾年的自我放逐沒有讓他的心結削減,後來對凌無雙的細細呵護才讓他有所寄託,如今凌昊安全歸來,那肩頭幾乎將凌莫秋壓得窒息的大山才終得是被挪開.
凌昊揚聲哈哈一笑,";我兄弟二人定然喝他個三天三夜.";
";好！";
凌莫秋回答得乾脆,難得的豪情滿滿.
";哈哈哈哈.";
兄弟兩人相視一笑,這麼多年的分別並未讓他們有任何的疏離感覺,那兄弟之情彷彿像是醇厚的美酒一般,越久越濃,十幾年的沉澱一夕爆發而出.
";好啊,好啊.";凌擎天在旁邊也是跟着附和兩聲,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攏嘴.
";這有了兒子就忘了孫女,這似乎有些不太和諧吧.";這個時候,凌無雙那悠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給這喜悅的氣氛又添上一抹趣味,越加輕鬆起來.
凌擎天鬍子一翹,一眼橫過去望向那唉聲嘆氣的凌無雙,卻很是嫌棄的瞥了凌昊一眼道,";誰稀罕這不孝子.";說完,又朝寶貝孫女招招手,";無雙,快過來給老頭子我看看瘦了沒.";
凌無雙失聲一笑,朝着那嘴硬的老爺子邁了一步,";好着呢.";
凌昊和凌莫秋兄弟兩人對視一眼,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自家父親的脾氣也是瞭如指掌.
";還知道回來.";凌老爺子眉毛一橫.
他還以爲這丫頭將他老頭子給忘了呢,竟然比上一次離開的時間還要長,簡直就是找打.
凌無雙咧嘴一笑,";馬上就要走哩.";
凌老爺子頓時就變了臉色,語氣都驟然拔高了去,";什麼?";
敢情這只是路過呢,晃一眼就走！此時老爺子那是恨不得逮着凌無雙抽一頓屁股.
";無雙,怎麼這麼着急?";凌莫秋無意識的邁上前了一步,面色糾結又是疑惑又是不捨,這回來還未待上好一會兒就又要走,究竟是在忙什麼事情這般急匆匆的.
凌無雙還未開口,便聽得凌昊那甚爲古怪的聲音傳出,";這丫頭,急着嫁人呢.";
調侃的聲音不用再仔細聽,便已經能察覺到其中濃濃的酸味.
凌無雙被凌昊那些許陰陽怪氣的話語嗆得一噎,眼角都是一陣抽搐,只是迎上對面老爺子和凌莫秋唰地而來,看怪物般的眼神後,又攤手嘿嘿乾笑.
真是的,多不好意思啊,這都被看出來了.
";嫁人?";凌莫秋愣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凌老爺子率先反應過來,兩蹦三丈高,一驚一乍的聲音渾厚有力,差點沒將整個城主府都給震得飛起來,老眼瞪大死死盯着凌無雙,";嫁人！";
他沒有聽錯吧,不是他老頭子聽錯了吧,這丫頭要嫁人了?
凌昊見得老爺子那誇張錯愕的表情,瞬間像是找到了戰友一般,戰友一般,";可不是麼.";
想要娶他的寶貝女兒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在有靈兒在,他實在是槓不過樓君炎那臭小子,自己的分量似乎微弱了點,但就不信老爺子還攔不住.
誰知道,凌老爺子語氣驟然一轉,態度也是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從錯愕到驚喜歡愉幾乎沒有時間的過渡,狠狠一拍大腿發出的聲音那是個清脆嘣兒響,";實在是太好了！";
中氣十足的一語更是充滿着興奮愉悅,卻是驚得凌昊腳底一滑,差點沒直接跌到在地.
";父親?";凌昊錯愕的瞪了一眼凌擎天,難以置信.
什,什麼情況?
凌擎天倒是不解了,看了凌昊一眼之後便直接將他忽略了去,像是撿到寶一般目光灼灼的盯着孫女,開口便噼裡啪啦的道,";什麼時候決定的啊,怎麼剛通知我老頭子,大婚是在什麼時間?啥時候生個重孫女給老頭子我玩玩,別忙,別忙,讓老頭子我想想,這是得生幾個纔好呢……";
";爺爺.";凌無雙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
凌莫秋看得那神叨叨自言自語的老爺子,也是面色一陣扭曲,真想說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哈哈哈哈.";
凌老爺子揚聲大笑,興奮得就差沒手舞足蹈了,煞有其事的撫摸着自己的鬍鬚,依舊是在哪裡自言自語的暢想,";真是的,一個似乎太少,兩個勉勉強強吧,最好是三個,小子折騰,最好是閨女,閨女好,閨女好啊！";
越說越起勁,卻不知旁邊的三人都已經風中凌亂了.
";爺爺！";
凌無雙哭笑不得的猛地一提聲音,這纔將那自說自話的凌老爺子從自己的浮想聯翩之中拽出來,轉眼愣愣的看了凌無雙一眼,反射性開口,";啊?";
";噗——";
凌莫秋實在是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聲來.
凌無雙面色微黑,若是再讓這老爺子嘀咕下去,估計她的孫女都得出來了.
";咳咳.";
凌擎天握拳在脣邊低咳兩聲,那收放自如的本事可謂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只是瞬間便恢復那一本正經之色,輕嗯一聲之後緩緩點頭,";甚好.";
";無雙啊,什麼時候?";凌莫秋微微一笑,自然也是歡喜的,只是表達得更爲內斂一點.
凌無雙揚眉,心中不自覺便也多了份期待,";十日之後.";
從在風雪鑄劍城定下婚期時間算起,已經是大半個月過去了,凌無雙到星辰大陸走上一圈,再從這邊直接返回逐日之巔,不緊不慢的計劃着倒是剛剛好.
";快了.";凌莫秋笑意滿滿的點頭.
凌無雙笑眯眯的補充一句,";這不,我和老爹打理好鑄劍城的事情之後,這馬不停蹄的就趕了回來,爲了快點見到爺爺和四叔,可是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呢.";
凌無雙這哄起人來,也是毫不含糊.
凌老爺子當即哈哈大笑,孫女的一句乖巧話語比萬千人蔘都要大補,";好啊.";
他老爺子可是眼巴巴的等了好長時間了,這下終於是給盼來了.
";好什麼好.";凌昊俊臉微微扭曲着在旁邊小聲嘀咕一句,真是沒想到,樓君炎那臭小子竟然連父親和四弟都下了功夫的,情況實在是有些不妙啊.
";好什麼好?";凌昊那細聲的嘀咕卻是被耳靈的老爺子聽了個清楚,當即眉毛都是一豎,甩袖一哼道,";比你小子好太多！";
凌老爺子對於樓君炎這個孫女婿,那簡直是到了滿意得不能再滿意的程度,千盼萬盼,等這一刻可是等得花兒謝了又開,如今哪能聽得一語打岔?
凌昊一噎,對上老爺子那瞪大的眸,半晌都未憋出一句話來.
可憐的凌老爹,這纔剛回到家,還未被稀罕多長時間,就被那遠在萬里之遙外的樓君炎完敗,到此爲止可就是真正的孤軍奮戰了,實在是怎得一個悲慘了得.
凌無雙和凌莫秋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看,都杵在這裡幹什麼.";凌莫秋微微一笑打住這微微詭異的氣氛,";進裡面去說.";
祖孫三代碰面,聊得太過於盡興甚至於就這麼在外面站着吹了好半天的涼風.
";好.";凌無雙張口一應,緩步而出.
這次回來是真準備將老爺子和四叔都接去神魔大陸的,但這兩人定然是不能隨便說走便走,落日城無人接手的話,豈不是天下大亂?所以凌無雙必須得停留兩日將這些事情安排妥當.
";果真是凌昊啊！";
城主府中一些弟子長老抑制不住那好奇心,眸光從周圍聚集而來,紛紛望向那轉身邁向大殿的三道身影.
";是凌家三公子回來了?十幾年前,那可是這片大陸之上響噹噹的的天才人物,我就說,他怎麼可能就那麼隕落了.";其中也不乏這樣的感慨之音,唏噓不已.
由此也可見,凌昊當年強勢而出在星辰大陸這片土地引起震動,可謂是餘波至此.
走入大殿之中各自坐下之後,祖孫三代人可就聊得更開了,凌昊對於自己在那片吃人不吐骨頭兇險之地的闖蕩倒是一筆帶過
,凌老爺子自說自話的感慨更爲多上一點.
";那三嫂現在如何.";試探了許久之後,凌莫秋纔敢開口問出這話.
凌昊揚聲一笑,讓凌莫秋徹底的放下心來,";靈兒身子還有些虛弱,就沒這般一起來回折騰了,隨樓君炎那小子一同先去了逐日之巔,就待父親你們一同過去了.";
安排妥當落日城的事情後,得儘快回去纔好.
";原來是這樣.";凌老爺子也是送了一口氣,心中亦然是嘆息,靈丫頭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對於雲靈的情況,凌老爺子雖然是不明具體如何,但從凌昊的狀態推斷可是也知一二的.
";對了.";凌無雙眸光輕眨,";天夜老師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上次離開的時候沒有甦醒的跡象,而最近幾次降臨下來的使者也沒傳回去太多的信息.
凌昊那深沉的眸光也是微微一動,提到昔日的摯友天夜雲,胸前之中亦然是一陣風起雲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