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片天地,荒山密林縱橫交錯。
東荒從那一次的光明聖魂殿滅亡之後,本以爲會是混亂的場面便奇蹟般地安寧了下來,各方人馬按兵不動,各自爲營休養生息,但是這氣氛倒不像是真正的沉靜,而讓人感覺到是風雨欲來的死寂。
特別是在南域之爭後,世人陸續知曉魔族等強大勢力的存在,所有的動作就越發的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慎便於聖魂殿落得同一個下場。
聖魂殿斷壁殘桓之上毒蟲密佈,蛇蟻老鼠飛竄,昔日的繁華被荒蕪破敗取代,興衰更替,短短一年的時間不到,卻是恍如隔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片地域的天空之上總是霧靄沉沉,死亡谷區域悄無聲息地變得越加詭異,氣息莫測,讓東荒大地上的玄師怯步,望而生畏。
“果然有異。”女子清冽的話音從黑暗之中傳出。
月色朦朧,光影斑駁婆娑,黑色勁裝女子緩步從巨樹陰影之中邁出,清冷麪容姣好似雲中月,她在這邊的斷崖邊緣之上迎風站定,“與之前的變化很大。”
嘴角若有似無勾勒而出的弧度,是獨屬於凌無雙的輕佻優雅,她抵達東荒死亡谷外已經有一天的時間。
“氣息的確是變了。”樓君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雙手兜放墨衣長袖之中,淡然而然地負手而立,“即使聖琴不在,也定然在此出現過。”
凌無雙摸着下巴無聲點頭,他們剛離開的時候,這死亡谷完全就是一副半殘的狀態,短短一年的時間不到,竟然又變得如此詭異,定有大端倪。
“王上,屬下十日前曾查得聖嬰出沒蹤跡,該是並未離開。”
站在樓君炎身後側的老者,道人模樣打扮,看上去是年過古稀的模樣,卻是精神抖擻,正是夜刑天之前口中所說的神族巫老夜清風。
樓君炎默然輕嗯一聲,眸光若炬注視着下方遠處的動靜,薄脣輕繃成一條直線,沉默少頃之後又問道,“鑄劍城與流雲宗情況如何。”
“回稟君上。”雲臣上前,“根據千澤公子傳訊的時間來推斷,屬下估計最多一日便會抵達,流雲宗或會稍微晚上一些,但他們也早已出發。”
“穩妥起見,還是再等等吧。”南嶼聖婆神色嚴肅,與身邊的道和對視一眼。
這一行南嶼精銳弟子幾乎是出動大部分,但云木塵並未親自前來,而是留守南嶼,也是爲了以防萬一,畢竟那可是天縫所在的重地,不容絲毫馬虎。
周圍,死一般寂靜。
是夜,只見得樹影搖曳,伴隨着寒風的聲音呼嘯,捲動着天上的烏雲疊浪,墨潮滾滾。
凌無雙紅脣輕勾,靠在下巴上的之間點了點,擡眸瞥了眼頭頂隱入烏雲之中的圓月之後,輕哼着發出一聲冷笑,“也差不多了。”
樓君炎與凌無雙並肩站定在最前方,兩人側眸對視,身形同時逐漸升空而起,剎那轉眼的時間,背後千軍萬馬現形,利劍出鞘,以氣貫長虹之勢佔領這片高空。
下面的大地之上,氣息忽的一動,就像是一頭匍匐在地的巨獸無意識地輕抖了下。
凌無雙轉眸望向另外一片橫斷山脈之上,在那個位置,一拍白個巨型雷炮一字排開,烏黑幽深的洞口齊刷刷對準前方死亡谷大地,就像是黑暗之中接連睜開的巨獸雙眼,冒出危險的氣息,讓人悚然。
劍奴站在最前方待命,一襲夜行衣加身,就像是一柄烏黑利劍,筆直插定在那斷崖前的位置。
道和微有詫異地瞪了瞪眼,脣瓣輕張,“這麼多。”
這隕雷炮道和手中就寶貝地收藏着一架,所以這玩意兒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他是最爲清楚的,此時也是不得不詫異凌無雙竟做了如此充足的準備。
“聖琴。”樓君炎薄脣輕勾,磁性微啞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來,沉緩有力,在這天地之間,在這月色之下久久震盪不息。
“轟。”
紅脣輕啓,一聲令下。
凌無雙同時揚手召喚出寒冰權杖,五指猛然一收緊扣,凌空一跺伴隨着罡風光弧的擴散發出道驟響,“給我將這堆臭蟲鼠蟻都轟出來。”
擲地有聲的清冽話語,響徹天地。
“轟!轟!轟!”
凌無雙話音剛一落句,上百隕雷炮的抖擻讓這邊山頭都發出轟隆巨響,黝黑盆大口徑頓時釋放出烏黑的光芒,電光火石之間接連轟出一道道巨大的能量。
山動地搖,巨石穿空。
月色寂靜炸破,千丈塵土掀,像是涌動地潮汐般,滾滾沒過高空。
隕雷炮不斷地轟擊而去,徒然釋放而出的威力着實讓人心驚膽顫,不過,讓人有些差異的是,死亡谷外圍一圈幾乎是被轟成了塵屑,中間部分似乎並未受到過重的震動,力量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結界阻擋在外了般。
“果然不簡單。”凌無雙眉梢輕揚,是意料之外,卻也可以說是意料之中。
若真是聖琴魔軍的盤踞在地,怎麼可能會如此的簡單沒有任何防禦?
凌無雙與樓君炎對視一眼,紅脣緩緩揚起,兩人眸中的暗厲之色如出一轍,相視一笑後凌無雙側眸望向劍奴的位置,甩袖猶如厲臂斬下,“給我轟!”
她就不信,這聖琴還真能當一個縮頭烏龜。
“轟轟轟!”
雲雷炮攜着驚天動地的能量接連不斷,從高空之中的千軍萬馬側邊急速擦過,快若奔雷閃電,最後轟在那死亡谷中心位置處,宛若一顆顆巨石狠狠砸在無形的盾牆之上,瞬間四分五裂,但同時卻也是能察覺到它在不斷地動搖,甚至於瀕臨崩潰。
“咔嚓。”
巨大鴻蒙之中傳出一聲脆響,似乎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
凌無雙眸光一深,嘴角的弧度越加明顯。
就在那層結界即將被轟碎的時候,忽然傳出一聲輕笑,仿若洪水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似溫柔似陰冷,又似平淡無奇,“各位,真是別來無恙。”
隕雷炮的力量不斷被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反彈回來,凌無雙當即揮手在空中一頓,讓劍奴暫時先停下動作。
樓君炎順手揮起,一層無形的光幕格擋在這方之前,那被反彈回來的隕雷炮力量撞上之後,也頓時煙消雲散,化作無形遁入虛空。
“本主好不容易尋個清淨,卻還是沒你們找到了。”聖琴調侃的話語聽上去似乎並不是很緊張,一道銀白的光芒從死亡谷中心位置升空而起,“真是不容易。”
袍衣翻滾,對面的高空之中便露出一道如清風朗月的身影,銀袍白髮,公子偏偏,只是眉心的那一個古老血紋像是鬼藤妖嬈,給他添上了一抹詭異氣息。
“看樣子倒是過得不錯了。”樓君炎莫名呵笑。
凌無雙兩手環上胸前,笑意淺淺,冷冽的語調卻是沒有絲毫的客氣,“聖琴,我還以爲你能多堅持一會兒,縮頭烏龜當得如何?”
“哈哈哈哈。”
聖琴揚聲大笑,銀髮飛舞三千丈,恣意繚繞,那雙蘊藏暗芒的灰黑瞳孔之中惱意浮出的惱意一閃而逝,“不過是手下敗將,本主豈會怕了你們,簡直是笑話。”
最後一句話,似銀屏炸破,驟響高空。
聖琴話音剛一落句,他背後的高空之中風起雲涌,千軍萬馬呼嘯而出,魔軍蠻獸,類人怪物密集咆哮,發出羣魔亂嚎的聲響,氣勢逼人,剎那間便遮蓋了半邊天空。
“一羣被我主打得節節敗退的殘兵剩將,也敢如此囂張。”
這熟悉的粗嘎聲音異常難聽,是噬神蟻王無疑了,見得精瘦若猴的他出現在聖琴身後側位置,死魚目般的雙瞳緊盯前方衆人,冷哼道,“我主還未找你們的麻煩,卻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好大的膽子!”
爆喝如驚雷炸響,雖是氣勢襲人,但也不難聽出其中的懊惱煩躁。
凌無雙手指撓了撓耳朵,不甚在意地笑道,“有何不敢,不過是一羣喜歡躲在臭水溝跳蚤而已,蛇鼠一窩。”最後四個字重重出音,堵得噬神蟻王頓時脖子都粗了一圈。
“口出狂言!”
噬神蟻王咆哮,鬍子都氣成了一條直線緊繃。
“主上,請讓屬下出戰,本王一定要將這凌無雙的腦袋卸下來視衆。”噬神蟻王朝着聖琴咬牙切齒請求,那扭曲的眼神是動物的兇殘,恨不得將凌無雙抽筋剝骨。
聖琴的另外一側,便是曾經在流雲宗外出現過的黑執事,他倒是明顯冷靜許多,對於如今的形式看得也更爲透徹,緩了下便低聲開口道,“蟻王,不要衝動,現在我們的形勢不容樂觀,不宜大動干戈。”
來者不善,樓君炎此次前來定然是有所準備的,他們不久前在鑄劍城受損,現在能不動手還是儘量避開,不正面交手的好,更何況還是現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這樓君炎和凌無雙真是來得該死的巧!
“不要輕舉妄動。”黑執事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魔主自會有決策。
接收到黑執事的眼神示意後,噬神蟻王好像纔想起什麼,老眼之中一道難以察覺的暗芒飛竄而過,隨後,重重發出一聲悶哼便真不再有任何的動作,筆直挺在聖琴身邊。
可是,這一戰,如何能免?
凌無雙抿脣,“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
“嗯。”樓君炎急不可查地頷首輕點,他自然也是有所察覺,暗紅雙眸都是微微虛眯,眉峰攏起,但一時間卻也是沒有看出個究竟來。
聖琴神態悠然,絲毫看不出多少慌張的痕跡,此時甚至於還笑言道,“衆位遠道而來,本主若不好好招待豈不是怠慢了貴客,所以想什麼死法,還是由你們自己來挑吧。”
聖琴說着,眸光甚爲平靜地注視着樓君炎。
“口出狂言。”樓君炎的語氣也十分平淡,聲線冷冽,眼神古潭無波般幽靜,透過那烏雲翻滾的墨空,與正對面的聖琴四眸相接。
電閃雷鳴,空氣之中似乎都能聽見火焰爆鳴的聲音。
兩方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魔族大軍,類人怪物,天上地下,密集得就像是烏雲黑霧,籠罩在天地之間,南嶼精銳大軍,呈雁翅形排開,清朗之氣就像是一柄利刃以勢如破竹之勢衝入其中,後方的橫斷山脈之上,一排排重型武器蓄勢待發。
暗中,逐日之巔早已到達的大軍,從兩側的位置,像是巨鷹的羽翼朝內緩緩收攏而來,悄無聲息。
“轟隆轟轟。”
大地逐漸傳來一陣異動,發出轟隆隆海嘯即將到來的聲音,越來越明顯,那聲勢陣仗就好像是百萬蠻獸在狂奔飛馳,山巒崩裂巨獸滾滾而下,由遠及近而來。
凌無雙嘴角的弧度逐漸輕揚,神色卻是平淡——53579+d4z5w+14726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