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凌無雙見得凌昊一陣風似的邁進來,眸光微微一瞪上下掃視他兩眼,眼神由歡喜詫異迅速過渡到擔憂,“這是怎麼了。
說話間,凌無雙已經幾步提腳邁了過去。
“城主!”風雪鑄劍城的幾位長老見得凌昊之後,亦是驚異出聲。
凌昊風塵僕僕,渾身都籠罩着一股陰鬱的意味,與雲臣擦肩而過撞出一聲悶哼,健步沉穩卻是不難發現氣息紊亂,書閣大殿內的水晶壁燈折射而出的光芒,映照在那張成熟妖孽的俊臉之上。
一道血痕破眉劃下,覆蓋了半張臉!
上面血跡已經乾涸,不深不淺清晰而駭人,也能清楚的推測出當時的危險情形,給凌昊那面無表情的臉天上一抹深沉的狂野氣質,卻也是看得人不由得心驚膽顫。
“老爹,這是怎麼了!”凌無雙幾乎是眨眼的時間便來到了凌昊的身邊。
父親不是去南嶼的麼,怎麼會這樣,雲老頭不可能對父親下手纔是,更何況還有母親在,腦子這麼一轉悠,不用再多問,凌無雙也是推斷出了個大概。
凌昊邁入書閣大殿之後便一步頓住,看着眉頭緊蹙的寶貝女兒,嘴角彎着擠出點笑意,不甚在意的沉聲一語,“一點小傷,沒什麼。”
揮了揮手後,凌昊順勢便在旁邊的大椅上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便一直沉默,似乎並沒有準備說什麼的樣子。
凌無雙轉眸和身邊的樓君炎對視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樓君炎眉心微蹙,朝衆人擡袖一拂。
周圍逐日之巔和風雪鑄劍城幾人見到這般情況,各自快速交換了個眼神之後,也識趣的閉嘴不再問什麼,隨即便也都繼續迅速退下。
凌無雙抿了抿脣瓣,靈巧的身子一個轉悠便在自家老爹身邊的座位靠着,託着腦袋湊到凌昊眼前,故作輕鬆眨眨眼,調節着那實在是有些僵硬的氣氛,“老爹,這是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看父親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受傷恐怕不是關鍵,應該是受了什麼打擊。
“老爹,你別不吭聲啊,你這是要急死我啊。”許久得不到凌昊的迴應,凌無雙有些抓狂的拽了拽他的臂膀,左右搖晃着擺了擺。
凌昊擡起眸來,見得女子那耍無賴的小樣子,終於是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鳳眸一橫瞪了她一眼,“行了,你老爹我能有什麼事。”
說話間,凌昊也暗自沉沉吐出一口濁氣。
“那這是怎麼回事?”凌無雙咧嘴一笑,這個時候心中才默默的鬆了一口氣,觀察凌昊許久之後,才蠕蠕脣瓣試探着問了一聲,“見到母親了?”
換是另外一個人,誰都不會讓父親這個狀態。
凌昊迎上女兒那雙疑惑擔憂情緒交織的眸,那張瀰漫着一股蒼涼氣息的俊逸老臉微微扭曲,好大半天才不清不楚的輕嗯一聲,似乎有些鬱悶。
“那這是,被趕出來了?”凌無雙銀牙輕咬着,也是憋了許久才支支吾吾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碰!”
一聲悶響,僵硬的大椅扶手應聲斷裂開去。
凌昊沉臂揮下之後,大手捏着那破碎的椅頭狠狠一陣蹂躪,幾乎將之磨成齏粉,隨即便伴隨着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傳出,“那羣老傢伙,簡直就是……就是!”
凌昊胸膛起伏着,氣如鬥牛,鼻孔中都是狠狠的噴出一陣熱氣來,一時間竟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心中的惱怒。
“消消氣,消消氣,咱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凌無雙在一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還煞有其事的扇扇風。
事情怎麼樣她先不管了,現在首先可別將自家老爹給氣壞了。
“本城主還真稀罕什麼南嶼!”凌昊哼了哼,回眸見得女子這副搗鬼的樣子,原本繃起的面色緊了又鬆,那纔是真的有事好氣又是好笑,最終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
許久之後,才聽得凌昊低低的一語喃呢,“我只是不明白。”
凌無雙見得老爹終於是正常下來,這下才徹底放心,面上也是染起嚴肅的表情,“老爹,南嶼那邊的情況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沒見到母親麼。”
“見是見到了。”凌昊劍眉狠狠的皺成了一個川字。
凌無雙蠕蠕脣瓣,眸光微亮,“那——”
“我在南嶼之外和那羣老傢伙大鬧了一場。”凌昊隨即出口的話噎得凌無雙一陣愣神,不過她也只是面色微黑着默默點了點頭,不鬧起來纔不正常。
凌昊眸露陰鬱色彩,語氣也驟然拔高,“可是,好不容易見到靈兒,她卻讓我離開。”凌昊苦笑,“還說以後不準再踏入南嶼一步。”
“是母親親口說的?”凌無雙張張嘴,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是聽得凌昊這般說之後還是有些詫異,心中悶悶的也有點難受。
連她都這般,凌昊當時的感覺也就不難預料了。
樓君炎幽深的瞳孔之中隱隱泛出晦暗的光芒來,緩步在另外一邊的大椅之上揮袖坐下,聽得凌昊的話之後也是暗自凝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當然。”凌昊長長一嘆,“認錯誰,我都不會認錯靈兒的聲音。”
準確一點的說,他根本就沒真正見到靈兒本人,只是一個幻影罷了,南嶼的人果真做得絕,但最是讓他不解的,爲何靈兒也這般,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他凌昊所求不多,只是想妻子團聚而已,爲何就是這麼難!
凌無雙輕咬脣瓣微微一陣失神,細細的想了想後,伸手拍着父親寬大的肩膀沉聲道,“老爹你不要多想,母親肯定是有不能離開南嶼的理由。”
“我知道。”凌昊伸手揉了揉眉心,很是疲憊的閉上眼。
他怎麼會不懂靈兒,若是沒有難言的苦衷,她又如何捨得離開自己,離開無雙?他現在最爲煩躁苦惱的是不能和她一起去面對而已。
他是個男人,卻總是讓心愛的女子承擔苦楚!
那昏迷不醒的十年如此,如今也是如此,這纔是凌昊心有鬱結的關鍵,雲靈和凌昊的感情,就如樓君炎和凌無雙,沒有質疑,沒有動搖,有的只是相互理解。
凌無雙擡眸和對面的樓君炎對視一眼,書閣大殿之內頓時安靜下來。
凌昊一手撐着額頭,拇指緊按太陽穴,側身倚靠在座椅上,半張臉都遮蓋在大掌之下,周圍的光影籠罩在那深青色的長袍之上,落下朦朧陰影。
“我在東荒遇見了南嶼聖姑。”凌無雙看看樓君炎之後,眸光再度回到父親身上,“我能推斷得出,母親在南嶼的身份舉足輕重,定然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看南嶼聖姑的態度,若是她的估計沒錯的話,怕是賭上整個南嶼,那些人也絕對不會讓母親有事。
凌無雙似懂非懂的眨眨眼,這其中的關係她現在也是沒想清楚,赤龍告訴她的也只是事情的輪廓,其中不爲人知的原委,恐怕更多。
“嗯,我知道。”凌昊放下手,緋紅色彩的脣瓣緩緩勾起,劍眉之間逐漸恢復桀驁鋒芒,斬釘截鐵的道出兩個字來,“休想!”
一輩子見不到靈兒?除非他死!
見得恢復意氣風發姿態的老爹,凌無雙笑眯眯的點點頭,眸光落回到他面頰的血痕上,“老爹你這傷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和南嶼的人打起來了。”
話雖是這樣說,但凌無雙也是知道,即使凌昊在南嶼再大打出手,也絕對不會動真格的,南嶼的人也不會下真手將凌昊傷到這般程度。
“當然不是。”凌昊的回答也是在凌無雙的意料之中。
“襲擊流雲宗的那幫人。”樓君炎在這個時候才淡淡插上一語,不動聲色卻又儼然一副瞭如指掌的樣子。
南嶼和西嶺大漠隔得稍近一點,按照之前的動盪推測,不是沒有可能性,而那怪物之中高手如雲,行蹤詭異消失之後便再未出現過,加上他們對南嶼很是瞭解,樓君炎的估計可能性就更大了。
凌昊眉頭頓時一豎,重重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案臺之上,留下五個手指印,“我應該沒聽錯,就是在流雲宗外出現過的黑風崖。”
“黑風崖。”凌無雙眸光微眯,“這羣該死的怪物,看來他們也隨時隨刻都盯緊了南嶼。”
南嶼的做法雖然實在是讓人有些鬧心了點,但她也是不得不爲他們的處境捏一把汗,如今母親在那個地方,她就更加不能不管了。
“老爹你沒什麼事吧,有沒有受什麼傷。”雖然凌無雙觀察不見凌昊重傷的痕跡,但依舊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那羣怪物的恐怖詭異實力她是見到過的。
凌昊揚手一揮,“沒什麼大礙,只是一點小小的皮外傷而已。”說着他看了寶貝女兒一眼,呵笑道,“那羣怪物的確實力莫測,但你老爹我還不至於傻得硬拼。”
那黑風崖也絕對達到了半神級別,最主要的是修煉的功法十分詭異。
“那就好。”凌無雙放下心來。
“黑風崖。”樓君炎端着手中的瓷杯擱置在身邊,在安靜的書閣大殿內發出一聲輕響。
凌無雙對上他投過來的眼神,頷首喃呢着點頭道,“魔族,北冥世家,還有風都,不知道這黑老怪是哪一個勢力殘留下來的。”
“什麼?”凌昊有些沒聽懂女兒的話。
凌昊剛返回逐日之巔,連凌無雙在東荒失蹤了一圈的事情都還瞞着他,又如何會知道其他的事情,這個時候對凌無雙的說詞自然會疑惑。
凌無雙望向父親笑了笑,“這事情說起來就有些複雜了,不急,老爹你先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再說,我已經將情況大致告訴了師兄和耆老,後面的事情恐怕要再仔細商量一番。”
看着凌昊渾身真氣紊亂橫竄的情況,凌無雙就是一陣牙根發軟不舒服。
“也好。”凌昊大手撐上膝蓋,點頭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孃親!”
三人閒聊之時,紫邪那脆嫩卻是響亮不已的聲音憑空迸出,驚得凌無雙靠在茶杯邊的手都是反射性一抖,差點就將它給掀翻了去。
“這小鬼頭。”凌無雙穩了穩,不由得噗嗤一聲。
一團紫芒破空而來,精緻的小靴在凌無雙身邊穩穩落定,似細枝柔藤的長髮幾乎垂地,隨風而起,紫發紫眸的小男孩瞬間像是隻八爪魚般掛在了凌無雙身上,“孃親啊,終於是抱到活的了。”
很明顯,這是紫邪貨真價實的本體了,凌無雙雖然是回來好幾天了,但這小傢伙因爲神魂在東荒受損,便一直在雷罰之城修養。
“我還能是死的不成。”凌無雙笑着調侃一語,大殿內的氣氛瞬間便也輕鬆下來。
“咳。”
一聲輕咳微不可聞,卻是被小傢伙很是敏銳的察覺到,腦門兒微微一汗之後便縮手縮腳的從凌無雙身上爬下來,轉眼望向對面的墨衣男人,神情變得那是一個迅速,“父親大人。”
紫邪笑得燦爛,鮮紅的小脣瓣邊露出銀白尖利的小犬齒痕跡。
“嗯。”樓君炎面色淡然的點頭。
紫邪癟了癟脣瓣,轉身輕嚎着撲到凌昊懷中,“外公,紫邪真是想死你了。”
“是麼。”凌昊卻是沉着一張臉,顯然是不信的。
“是啊是啊。”紫邪卻是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說着,他還一邊煞有其事的扒着自己的頭髮,“你看紫邪都想出白頭髮來了,你看你看。”
在一幫親人面前,小傢伙退去那威猛的萬獸之王氣勢,儼然一個激靈無害的鄰家小鬼頭。
奈何小傢伙努力半天,也是沒能在自己純粹漂亮的一頭紫發之中尋到一抹異彩,不由得對凌昊嘿嘿乾笑,惹得大家都是一陣無語搖頭。
“嗖!”
火紅的流光後一步竄入凌無雙懷中,火星四濺,那團肥得幾乎成肉球的一團散開,露出小九的細身板兒,卻是有三條蓬鬆尾巴在扭得歡快的小屁股後捲動。
“咦。”凌無雙下意識的抱住小九之後,奇異的輕咦出聲。
小東西狹長的狐狸眼中間,一簇絨毛顏色異於尋常之深,火紅滴血,晃眼一看就像豎起的三隻眼,細細一打量,便見得那是一道火焰標記,鐫刻在小傢伙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