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房間裡。
宮無絕盯着桌子上的肥貓和桌案後的少年,還在判斷這究竟是幻是真,整個人如老僧入定,看上去十分的淡定。天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毛,喬青來找他幹什麼?難道她知道了?身側的手猛然攥起,又覺得不可能。如果知道了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宮無絕想過喬青一萬個反應,是鄙夷,是抗拒,是疏遠?反正絕對不會這麼淡定。
再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對她的心意。這心意連他自己都還不甚確定,她怎麼會知道?宮無絕放下了心,深深反思着前段時間的表現,除了有點陰晴不定外,一切隱藏的很好。
那麼也就是說,喬青應該不會是因爲此事來找他?
他心如亂麻的思索着,面色卻是不變。
少年已經再次發號施令:“關門。”
宮無絕轉身關門。
房門關閉的一瞬只想剁了自己這賤手,這麼聽話幹嘛!
“噗……”
那門一關上,外面的草叢裡就鑽出三個腦袋,陸峰撓着頭一臉便秘,他看見什麼了?看見什麼了?竟然喬公子一句關門,自家從來大爺一樣的主子就溜溜的去了,那門關的那個順暢,那個毫無阻礙,那個屁顛兒屁顛兒:“主子竟然這麼聽話……”
陸言使勁兒低頭拔草:“恥辱啊恥辱,莫大的恥辱!”
陸羽仰天思考:“咱不能讓喬公子這麼壓着爺!”
陸峰陸言一起歪頭,眨眨眼:“你要去找她單挑?”
“哦不,我是說以後這種事兒應該主動接手,去給喬公子端茶遞水開門關門……不能壓着爺,壓着咱們好了,嗯,就是這個意思。”
“……”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仰頭望天,淚流滿面,這玄王府都讓那喬公子給欺負成啥樣了!爺啊,爭口氣啊!
宮無絕很爭氣,最起碼錶面上是的。
自關上那扇門之後,他便面對着房門背對着喬青,充分表現出一種不想搭理身後人的模樣。自然了,其實是陷入在自己複雜的心理活動中,不知道該以一個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她。冷着臉?他這五天的陰鬱和焦躁早在看見喬青找來的一瞬,便如蔫了吧唧的幹麥子被歡樂的小雨水充分滋養。笑臉相迎?靠,面子裡子都沒了!
“咳。”
後面喬青終於等的不耐煩,咳嗽一聲作爲催促。
宮無絕努力沉下心來,讓僵硬的表情也隨之沉穩,大步走到桌案的對面坐下。
他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反之,在認識喬青之前不論什麼樣的時刻,哪怕命在旦夕他也能氣定神閒。甚至可以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讓他變色,除了她,除了對面這翹着二郎腿盯他看的小子。清亮的目光裡帶着點兒玩味,宮無絕只當看不見。鷹眸眯着專心致志盯着桌案,好像看一隻傻貓打滾兒是個多麼有趣的事兒。
看的全神貫注,一絲不苟。
談判這種事,誰先開口便落了下風。
被某個男人評價爲傻貓但是自認爲很優雅的大白圓滾滾的身子一頓,嫌棄的朝他喵嗚一聲,翻了個身子以屁股對着他,堅決展現出一隻陽春白雪的貓科動物對沒格調的下里巴人的深深鄙視。
宮無絕自然不會跟一隻傻貓去較勁兒。
他憋着一股勁兒等對面的喬青先說話。
喬青先說了:“三個事兒。”
宮無絕很淡定:“嗯。”
“第一,這五天的虛張聲勢也差不多了,皇宮裡每天去蹦躂的老子開始煩。”其實單純去蹦躂倒不怎麼煩,煩就煩在跟她湊一對兒的人整天板着個殺父仇人的臉,誰看着能痛快:“整個大燕的人都在這事兒中處於雲裡霧裡鬧不清了狀況,想必玄雲宗也是如此。據我猜測,這種不按照玄天規劃的遊戲方向走的情況,他很快就要沉不住氣。”
宮無絕有些傻眼。
她說正事兒?
他自己糾結了半天心理建設了半天她怎麼能這麼淡定這麼理所當然的和他談起了正事兒!
那麼又該談什麼?膝蓋上的大手猛然攥了起來,宮無絕搞不清楚了心裡那一團亂麻。既怕喬青看出來,又爲她看不出來而帶了點兒失落,宮無絕咬着牙繃住自己的表情,不讓喬青發現一丁點兒問題。
對面的男人半天沒有迴應。
喬青皺眉擡起頭,就見宮無絕的臉色有點兒黑。
她已經連續看了五天的這張彷彿欠了他千八百萬兩銀子的臭臉,現在完全免疫。你不跟老子說話,爺還懶得搭理你呢:“剛纔說的是第一個事兒,下面說第二個。”
“嗯。”
嗯個屁,喬青心底狠狠的嗤一聲,面上低着頭饒有興致的對大白進行着每日一蹂躪,在大白嗷嗷叫的不爽中,她終於爽快了少許。嗓音淡淡一副公事公辦其他的別跟老子瞎扯淡的模樣,又給宮無絕最近反覆糾結掙扎在那件事兒中的玻璃心來了致命一擊:“洛四和項七半月前去追擊失蹤的喬雨,應該是往玄雲宗的方向。但是已經有十天沒傳遞迴任何消息。上次你們說雙生果我便有起疑。四天前無紫給兩人飛鴿傳書,連續十隻鴿子都沒有飛回來,還有沿路上半夏谷的據點,都沒見到兩人的蹤跡。”
輕重緩急,宮無絕還是分的清楚的:“你是說,被玄雲宗……”
“百分之八十可能性。”
喬青沉下臉點點頭,項七看着愛玩卻絕不會耽誤正事兒,更何況還有個一向沉穩的洛四。如果只是追擊喬雨不可能一路上沒收到關於雙生果的風聲。而那連續十隻都聯絡不到他們的鴿子,就更是說明絕對出問題了。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想不到除了玄雲宗外還有其他的可能性:“當日無紫和非杏說玄雲宗送來帖子的時候說,很篤定我會去,我還想不明白他到底憑什麼。現在明白了,說不定兩人一出盛京便被人盯上了。”
宮無絕皺了皺眉,看向對面少年。
她嘴角微勾出一抹冷厲的弧度。這種笑,他直覺不喜歡,就如當日醫術大考後高臺上提起喬伯淵夫婦時一般,那種森冷的涼薄的笑,讓他整個人透着股疏離的氣息。喬青這麼說便表示,玄雲宗她會去。之前幾次鄙夷她怕死沒道義,實則說歸說,宮無絕也知道喬青不去纔是最好的選擇,聰明人絕不會選擇送死。
而這一趟,將面臨着一路上多少的麻煩和到達那裡之後無盡的危機……
一顆心驟然沉下去,宮無絕卻不會反對。
這個小子看着似是羔羊一般的好脾氣,決定的事兒誰又能更改?他倒是想反對,憑什麼。知道她也不是那麼冷血無情,最起碼對待手下和自己人也能付出真心。這對他說不上是安慰還是其他什麼,宮無絕忍不住的想,如果今天這人不是項七和洛四,而換成自己呢?他自然不會問這種自找沒趣的問題讓自己鬱悶,他都能想象的到,喬青必然是一臉莫名其妙:你死你活幹老子屁事兒?
宮無絕隨手端起杯昨夜的冷茶啜了一口。
就是這種“幹你屁事”,和那天的“不相關的人”,這種感覺真他媽讓人不爽!
“繼續。”
“嗯,最後一件事兒,便是因爲前面兩件,玄雲宗能等,老子也能等。本來玄天想玩遊戲,老子不介意陪他玩上一把……”喬青扯了扯大白的尾巴,在一聲抗議的喵嗚中倒吊着它提溜到腿上,一把摁住想要掙扎的腦袋:“這會兒項七和洛四卻未必能等了。我選擇主動出擊,這邊的事兒趕緊了了,去救人。”
“主動出擊?”
“是,玄天想玩遊戲,可以。不過要怎麼玩,在哪裡玩,什麼樣的遊戲規則……由老子定!”
宮無絕點頭,也習慣了喬青的囂張。
然後劍眉一蹙,問:“完了?”
喬青聳聳肩,兩人現在綁在一起,有個若有似無的合作關係,對手皆是那該死的玄雲宗,她當然要來跟盟友知會一聲:“無紫非杏那邊,我已經通知兩人做準備了,其他的你看着辦。”
說完了便起身朝外走。
直到走到門口,房門打開的一瞬,感覺後面的宮無絕氣息驟然冷了下來,危險的聲音又問:“你說完了?”
喬青回頭,倚着門框吹一聲口哨:“吆,玄王爺這是願意跟小的說點別的了?”
這種嘲弄的語氣讓宮無絕咬牙切齒。
他承認他就是想找麻煩,他就是看這小子不順眼,該死的不順眼!最好一輩子都別再看着她!偏偏這五天他過的渾渾噩噩,想要整理的越發亂成一團,她卻還沒事人一樣的舒坦自在,不因爲他的改變產生丁點的不同。
宮無絕想到這裡,端着茶盞一口灌下了剩下的冷茶:“別忘了關門。”
喬青瞄一眼那人貌似是惱羞成怒的情緒,明顯的感覺出那人心情不知爲何再一次臭了起來。不過誰心情好呢,你不想搭理老子的時候老子就得滾遠,你想了老子還得腆着臉湊上來?搞笑,當自己誰,以爲全天下都你鳴鳳呢,上哪你都太子爺?
“遵太子爺令!”
喬青大搖大擺的走出去,宮無絕心情不好了,她心情順便變好了不少,果然有對比才有進步啊。
房門一閉。
砰——
摔破茶盞的聲音狠狠在房內響起。
------題外話------
今兒大姨媽駕到。肚子疼,腰痠,電腦前面根本坐不住,我昨天因爲刪了幾千字,算起來是寫了十五個小時,電腦前面從早晨九點坐到晚上12點。
今兒這報應就來了,大姨媽前所未有的疼。斷斷續續的寫了一下午,寫一點牀上躺一會兒,實在只能發三千了。
最後,原諒我的厚顏無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