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熲帶着感慨和遺憾告辭離去,楊素將他送出府門,又回到書房,書房內只有封德彝和元慶兩人,楊素立刻問封德彝:“先生剛纔爲何不讓我答應高相?”
元慶坐在旁邊的小胡凳上,他也想知道,封德彝爲何不讓楊素答應自己拜高熲之兄爲師,他當然知道不是因爲自己想學武的緣故,肯定是另有原因。
封德彝陰陰一笑,反問楊素:“公以爲聖上百年後,太子登基,會用誰爲左相?”
楊素想了想道:“那時高熲是國丈,自然是他爲左相!”
楊素忽然明白了封德彝的意思,楊勇即位,必然繼續重用高熲,那他楊素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可是....這和元慶有什麼關係?
封德彝淡淡一笑,“元慶是楊家美玉,是公之希望所在,安能讓他再爲高家之徒?”
元慶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封德彝會揣摩人心,他竟看出了楊素和高熲的競爭之勢。
這時,元慶忽然有一種明悟,歷史上楊素之所以不遺餘力支持晉王楊廣,其中一個原因是他想取高熲而代之,而高熲已和太子楊勇結爲親家,楊素在楊勇身上再無投資機會,所以才轉而支持楊廣。
恐怕楊素的這種想法的根源,就是源於此時封德彝的一句話。
這就是歷史的偶然性和必然性,沒有楊素的支持,楊廣根本就不可能登基,而楊廣不登基,最後也不會出現李唐。
楊素緩緩點頭,“你說得不錯,非常不錯,確實不能讓元慶爲高家之徒,我差點一時失去計較,多虧先生提醒。”
他又看一眼元慶,疼愛地摸摸他的小腦袋,“看來祖父得給你另找一名師。”
封德彝看出楊素對元慶的重視,心中暗暗思忖:“須在此子身上下一番功夫。”
封德彝便又笑着建議:“相國,我認識一人,雖只是一名低級軍官,但武藝超羣,膽識過人,我推薦此人爲元慶之師。”
楊素想了想,他本想讓元慶和楊家子弟一起練武,但他也知道那些所謂武師也沒有什麼真本事,會誤了元慶,而元慶的父親玄感武藝就不錯,可惜他也沒有時間教這孩子,楊素便答應了,“出身可以不計較,不過你先帶此人來見我。”
元慶心中也充滿興趣,會是哪一個隋末英雄?他連忙問封德彝:“不知先生說的是誰?”
封德彝呵呵笑道:“我說了你也不知,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他又給楊素使個眼色,楊素拍拍元慶的小腦袋,“你先去吧!師傅來了,祖父自然找你。”
待元慶離開書房,封德彝便笑道:“相國,卑職還有一個建議。”
此時,楊素對封德彝非常信任,便點點頭,“你說!”
“相國,孟子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元慶之所以能超越其他孩子,很大程度上就在於他生於憂患,所以卑職建議相國不要改變他的生活,不能給他厚待,更不要讓家人知道相國看重他,依然讓他在逆境中成長,相國以爲卑職建議如何?”
楊素是一個有智慧之人,封德彝說得非常不錯,自己只要給元慶找名師便可,確實不能讓他在富貴榮華中墮落,他本人和兒孫們已經有太多教訓,他欣然點頭答應,“誠如先生所言!”
但楊素做夢也想不到封德彝其實是有私心,現在只有他封德彝一人知道楊素對元慶器重,這種奇貨可居的機會他要留給自己,而絕不能讓楊家其他人知曉。
封德彝私心使元慶的生活沒有得到任何改善,依然在清貧和族人歧視中長大,不過也正是如此,使元慶沒有失去沈秋娘這個養母,人生際遇,難以言述究竟是失還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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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管家便找到元慶,太老爺讓他過去,沈秋娘知道,這是元慶要拜師了,她特地給元慶換了一身新衣服,一邊給他整理,一邊低聲囑咐,“要對師傅有禮,不要給嬸孃丟臉,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
元慶又有些擔憂問:“祖父會讓我離開嬸孃,跟師傅去住嗎?”
沈秋娘笑着安慰他,“應該不會,你昨天不是說了嗎?封先生給你介紹一個軍官,既然是軍官,那他就不會帶你走,而且你才五歲,祖父也不會讓你離開楊家。”
元慶點點頭,他回頭找一圈,沒有看見妞妞,便問:“嬸孃,妞妞呢?”
“那個小傢伙,以後你不跟她玩,她有點不高興,沒事的,嬸孃哄哄她就好了,快去吧!別讓人久等。”
“嬸孃,那我走了。”
元慶跟着管家離開小院,向中庭而去,沈秋娘一直目送他小小背影消失,才低低嘆口氣,其實她心中也一樣充滿擔憂,元慶還會不會回到她身邊?
她回到房間,見女兒妞妞正躲在牆角偷哭,她一陣心疼,連忙上前蹲下摟住她,“妞妞,怎麼了?”
妞妞眼中噙滿淚水,撅起小嘴抽抽噎噎說:“我也要跟元慶哥哥學習練武!”
沈秋娘抱她抱在懷中,用臉貼着她的小臉,柔聲說:“妞妞,以後娘教你練武,和元慶哥哥一樣,好不好!”
“不好!我要跟元慶哥哥一起學。”
沈秋娘給她拭去眼角包着的淚水,笑道:“傻孩子,元慶哥哥晚上會回來,咱們和他比一比,看看是我的妞妞厲害,還是元慶哥哥厲害。”
“嗯!”妞妞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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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慶跟管家來到楊素書房前,管家稟報,“太老爺,元慶公子已帶到。”
“進來!”
元慶推開門走進書房,只見書房內有三人,一個是祖父楊素,還有一人是封德彝,再有一人是年輕軍官,皮膚黝黑,約三十歲左右,給元慶的第一印象就是雄壯異常,他身高足有六尺五(隋制一尺29.5釐米),虎背熊腰,兩膀有千斤之力,他長着一張英武而又異常沉靜和果決的面孔,眼睛尤其細長,深邃的眼中閃爍着一種攝人的光芒。
他也在打量着元慶,他心中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楊相國的孫子竟然穿一身布衣,在他想象中,元慶應該是錦衣玉食,富貴逼人,但眼前這個孩子身上一點都看不到,雖才五歲,但身材壯實高大,步履沉穩,眼睛裡有一種同齡孩子沒有的成熟和冷靜。
他聽封德彝說,這孩子不是一般的兇悍,但他看到的卻不是兇悍,而是一種倔強和自信,他眼睛微微眯起,元慶給他第一印象很好,這是一個能吃苦的孩子。
元慶雙膝跪下,給祖父行禮,“元慶參見祖父!”
楊素見元慶比昨天整潔,更有精神,他心中喜歡,和藹對元慶說:“昨天祖父給你說過,給你找一個師傅,教你武功,今天師傅來了,你見禮吧!”
他一指身旁身材魁梧的男子,給元慶介紹,“這位是我軍中猛將,姓張名須陀,你以後就跟他學武!”
元慶渾身一震,他昨晚興奮了一夜,他的師傅會是誰,會不會是李靖?據說楊素和李靖的關係很好,會不會是隋末十六條好漢之一?但那些是演義中的人物,未必是最歷害,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師傅竟然會是被稱爲隋朝最後猛將的張須陀。
元慶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他倒頭便拜,“徒兒楊元慶拜見師傅!”
張須陀此時名氣很大,但還沒有出頭,他是大將史萬歲的心腹愛將,軍職不高,只是一名越騎校尉,而史萬歲是楊素的部下,因爲要拍楊素的馬屁而認識封德彝,張須陀也因此認識封德彝,他那雄壯的身材給封德彝留下深刻印象,又加上史萬歲對張須陀誇讚有加,誇他勇猛無敵,膽識過人,只是時運不濟,封德彝便立刻想到推薦張須陀爲元慶之師。
對於張須陀這同樣是一個出頭機會,能教相國之孫,對他前途大有好處,他連忙將元慶扶起,沉聲對他說:“跟我學武,可是要吃大苦,你可能承受?”
元慶也毫不猶豫道:“徒兒不怕吃苦,就怕沒苦吃!”
“很好,你現在就跟我走!”
張須陀向楊素行一禮,“相國,卑職這就把元慶帶走。”
楊素也知道張須陀威名,他眯起眼淡淡說:“我只有一句話,不要把他當做我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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