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輛寬大的馬車疾速駛進了京城明德『門』,幾名陳胤的貼身『侍』衛左右護衛着馬車,馬車分爲前後兩排,陳胤和王默坐在前排,妞妞則坐在後排,她旁邊坐着身材高胖的喬丫兒,用鐵鏈子將妞妞和她的手拴住,妞妞和她呆了一夜一天,既不討厭她,也談不上喜歡,她就彷彿此人不存在,只是出神地望着一扇小車窗外的街景。.
王默告訴她,楊元慶已經帶兵端了萬『春』茶莊,抓走所有的弟兄,會主被迫答應人質『交』換,用她來換那些弟兄。
雖然王默此人傢伙狡猾多端,但妞妞卻知道這一次他所說是真,這纔是元慶哥哥的『性』格,誰敢惹他,他會加倍償還,自己有姑祖母這個靠山,沒人敢真的傷害她,她的元慶哥哥絕不會傻到自投羅網的程度。
“王默,我姑祖母呢?”妞妞發現一天都沒有姑祖母的消息,她有點擔心。
王默微微一笑道:“出塵姑娘,宮母已經回江南了,我們告訴她,你昨晚有緊急任務入蜀,她便不想呆在京城,提出想回江南,我便派人送她回去了。”
妞妞恢復了沉默,目光又投向窗外,這時,陳胤卻有點煩躁道:“爲什麼一定要我親自去?”
他壓根就不想去見楊元慶,或者說他不敢去,他已經被殺戮嚇得膽寒,此時妞妞就坐在他身後,想到這是楊元慶的『女』人,他也不敢再有任何一絲邪念。
王默彷彿知道他心中的膽怯,輕輕拍了拍他,沒有什麼解釋,陳胤這是第三次提出不想去了,王默已經向他解釋了三次,他若不親自去,楊元慶不會『交』出名單,他若不當面解除出塵的會籍,楊元慶也不會把名單還給他。無論如何,他必須去。
陳胤輕輕嘆了口氣。南華會成立這麼多年。還從未遇到這麼大的挫折。
“會主,小公子在杭州吧!”王默笑眯眯問道。
陳胤有兩個兒子。長子十三歲。略有點文弱,次子只有三歲,聰明可愛,深得陳胤喜愛。
“嗯!他在杭州。”
陳胤奇怪地看了王默一眼,彷彿在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王默笑了笑,“我是覺得會主離家太久,應該和家人聚一聚了。”
陳胤默默點了點頭,他明白王默委婉的勸諫。這次遭遇重挫,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爲他對出塵生了邪念,一時昏了頭。
馬車緩緩駛進了光福坊,在楊元慶的府邸前停了下來,『門』口已經站了一名老管家,老管家姓丁,一直負責照看這座府邸,暫時成爲楊元慶新府的管家。
幾個人從馬車裡出來,喬丫兒打開了妞妞手臂上的鐵鏈,王默對幾名陳胤的貼身『侍』衛道:“你們就等在這裡。”
陳胤嚇了一跳,怎麼能把他的貼身『侍』衛留下,王默附耳對他道:“楊元慶若想殺人,多十個也沒用,只要出塵無事,他就不會爲難會主,不如大度一點,讓他看看我們的誠意,我們關鍵是要拿回名單。”
陳胤點了點頭,一句‘關鍵是拿回名單’,打動了他的心,他也回頭吩咐,“你們就留下吧!”
“幾位請跟我來!”
老管家帶着他們走進了府『門』,繞過影壁,妞妞一眼便看見了楊元慶,她眼睛一紅,飛奔上去,撲進楊元慶懷中,一言不發,委屈的淚水撲簌簌滾落從美眸中滾落。
“他們欺負你了嗎?”楊元慶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在她耳畔低聲問道。
妞妞搖搖頭,“王默一直在保護我。”
楊元慶一顆心放下,他深深看了一眼王默,隨即牽住妞妞的手,對兩人笑道:“請吧!我們去中堂談話。”
王默呵呵一笑,“那就客隨主便,我們去中堂談。”
陳胤本想就在這裡『交』換,然後雙方走人,不料王默竟然要去中堂,使他心中一陣暗恨,無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跟了進去,好在身後高胖的喬丫兒一直跟着他,形影不離,儼如一個保鏢。
喬丫兒身高足有六尺二,體胖身寬,比陳胤還高大半個頭,一臉橫『肉』,相貌十分兇惡,陳胤一直很厭惡她,不過今天卻覺得她不錯,她在自己身後,使他稍稍安心。
幾個人走中堂坐下,妞妞緊靠着楊元慶,老管家給他們上了茶,楊元慶把自己的茶杯遞給妞妞,妞妞接過茶杯,慢慢喝了兩口,一夜一天,她滴水未沾,着實有些渴了。
陳胤卻不敢喝楊元慶的茶,他欠身道:“這次冒犯閣下,我深表歉意,再次爲我們的魯莽和不智向楊將軍道歉。”
楊元慶指了指妞妞,“只有我妹妹沒有受到傷害,那麼什麼都好商量,如果你們敢傷害到她,我想袁思祖應該告訴了你們,我會怎麼報復你們南華會。”
陳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心中又是慶幸,又是惱火,慶幸是他沒有碰張出塵,保住了南華會,而惱火是楊元慶一點面子不留,當面還威脅他。
王默笑了笑,“我們當然不會傷害到出塵姑娘,只是雙方都有點小誤會,又沒有及時溝通,所以發生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現在已經過去了,希望將軍能接受我們會主的道歉。”
楊元慶聽妞妞說了一句,‘王默一直保護她’,他心中便對這個王默有了幾分好感,他便取出那份名單,放在桌上道:“我不需要什麼道歉,你們也沒有必要道歉,我早就說過,我只要我妹妹脫離你們組織,然後我不會過問你們任何事情,順便給你們說一句,軍隊抄你們茶莊,那是我的『私』人關係,和官府無關。”
陳胤就擔心這件事,既然和官府無關,就讓他鬆了口氣,他看了一眼桌上名單,便對妞妞鄭重地說道:“我以南華會會主的名義在此宣佈,張出塵脫離南華會,你的誓言煙消雲散,我們從此形同陌路。”
“還有我的嬸孃。”楊元慶又提醒他。
妞妞卻悄悄拉了他一下,低聲道:“娘和姑祖母都不是。”
楊元慶點了點頭,便把名單遞給了陳胤。“可以了,你們可以走了。”
陳胤見那字跡極像張仲堅所寫。他心中恨極。站起身拱拱手道:“那我們告辭!”
這時王默忽然道:“楊將軍,能不能讓我們從側『門』離開?”
楊元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笑道:“可以。隨便你們。”
陳胤心中有些疑『惑』,從側『門』走做什麼?王默卻拉他一下,給他使個眼『色』,陳胤沒有吭聲,或許王默發現了什麼危險,這個時候他心中忐忑不安,也沒有了主見,他拱拱手,便和王默跟着管家向側『門』而去。
楊元慶一直望着他們走遠。他忽然轉身,一把將妞妞緊緊摟在懷中,他心中的『激』動之情流『露』無遺。
“你這個傻妞妞,一夜一天,你把我擔心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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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默三人從側『門』離開了楊元慶的府邸,‘咣噹!’一聲,側『門』關上了,陳胤看了看四周,側『門』外是條巷子,顯得有點偏僻冷清,他有些奇怪地問:“先生,爲什麼走側『門』出來?”
“我感覺府中有殺氣,有人要殺我們!”王默的臉忽然變得猙獰起來。
“誰?”
陳胤從未見過王默這種臉『色』,他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一條白綾忽然從後面勒住了陳胤的脖子,喬丫兒力大如牛,將陳胤勒得舌頭都吐出來,聲音也喊叫不出。
王默從靴中拔出匕首,猛地一刀『插』進了他的前『胸』,惡狠狠道:“就是我想殺你!”
陳胤只覺生命在飛速消失,他呆呆地望着王默,怎麼也不敢相信,王默居然會殺他.
王默在耳邊冷冷道:“我知道你死不瞑目,你只要想一想,王僧辯的兒子會伺奉陳霸先的子孫嗎?我會立你三歲的兒子爲會主,很感謝你替我們打下的基礎。”
陳胤在死亡前的最後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張仲堅對他的勸諫,陳朝滅亡,王默的大哥曾把他祖先陳霸先的屍體從陵中拖出鞭屍,王默此人不可信,他卻不聽,他認爲兄弟不同路。
現在他才忽然明白了,楊元慶爲什麼能拿到名單,最後卻被王默栽贓給了張仲堅.
陳胤終於倒下了,他死不瞑目。
王默『摸』他鼻息已無,他猛地又在自己肩頭上刺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鮮血染紅他的全身,他給喬丫兒打個手勢,揹着陳胤的屍體狂奔。
一直奔到小巷口,他向等候在大『門』旁的陳胤幾名心腹『侍』衛招招手,“快來!”
幾名心腹大吃一驚,趕着馬車飛馳上前,王默抱着陳胤屍體衝上馬車,對幾名『侍』衛急喊道:“楊元慶和會主翻臉,我們上當了,快走!”
幾名心腹『侍』衛見主人生死不知,心中又慌又『亂』,只好聽從王默的吩咐,趕着馬車疾奔而去,馬車裡只聽王默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張仲堅出賣了會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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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王默獨自一人出現在平康坊的一間客棧前,他走上二樓,敲了敲『門』,“是我?王默。”
“請進!”
『門』內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王默走進房間,房間內窗簾拉着,顯得光線有點暗,榻上坐着一人,身旁還依偎着一個更小的身影。
王默關上房『門』,雙膝跪下,“王默參見主公!”
“順利嗎?”榻上人笑着問道。
“主公的奪權計劃非常『精』妙,一切都很順利,明天屬下就將去杭州,立陳胤的幼子爲會主,一年之內,屬下會讓南華會變成我們的勢力。”
“楊元慶人不錯,我很欣賞他,要儘量拉攏他,讓他爲我效力。”
“卑職替他保住了張出塵的清白,他已對我有了感『激』,不過讓他立刻向主公效力,恐怕還辦不到。”
“不急,我們可以慢慢來。”
榻上人嘆息一聲,感慨道:“先生不愧是忠良之後,復樑的大業就在我們二人肩上了,我明天我也將正式去羅縣赴任。”
“祝主公一路順風,卑職會常來嶽州。”
榻上人點點頭,又吩咐身旁『女』孩一聲,“月仙,把窗簾打開,再給王爺爺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