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原本旨在融洽世家關係而舉行的狩獵,卻因爲楊元慶下手狠辣的一箭而不歡而散,衆人各自匆匆回府,狩獵的興致蕩然無存。
李淵的書房內,李淵嘆了一口氣對長孫晟道:“傳聞楊元慶心狠手辣,我還有點不相信,我想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能狠辣到哪裡去,如今看來,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
長孫晟卻有點不以爲然,他捋須笑道:“李使君長期生活在中原盛世,或許對元慶下手狠辣有點難以理解,但我是知道,他是邊塞將領,如果他不兇狠,他根本就震不住突厥人,對突厥人講仁義沒有用的,他們只認拳頭,你拳頭硬,他們就服你。”
“雖然如此,可他卻因此得罪了虞世基,不明智啊!”李淵還是搖了搖頭。
旁邊站着的李建成卻忍不住道:“父親,我倒覺得楊元慶這一箭只是藉機發揮,從表面上看好像是爭風吃醋,實際上他是另有所圖。”
李淵知道自己長子不輕言表態,他這樣說,倒有點讓李淵感到意外,李淵便笑道:“說說你的理由。”
“父親,虞世基獨霸吏權,收受賄賂,交換人情,順他者升,逆他者免,已是滿朝怨言,他兒子更是橫行不法,在京中惡名昭著,楊元慶這一箭,我估計會贏得滿朝喝彩,同情虞世基的人沒有幾個,這一箭雖然得罪虞世基,卻能贏得大多數朝臣的好感,他並不吃虧。”
長孫晟很贊成李建成的分析,“虞世基所依仗者,無非是聖上的寵眷,但楊元慶,聖上也同樣看重,他不會爲這點小事處罰邊疆重臣,這一箭我估計最後是不了了之,虞世基吃個啞巴虧,楊元慶得人情。”
“或許是這樣吧!”
李淵不想多說這個話題了,他便岔開話題問道:“季晟兄,這次聖上南巡,你也要同行嗎?”
長孫晟搖搖頭,“我是奉命留守京城,不南下。”
長孫晟感覺李淵似乎有些話不想多說,便又寒暄幾句,起身告辭了。
李淵送走長孫晟回到書房,見李建成還在,便笑道:“打獵累了一天,你還不去休息嗎?”
“孩兒感覺父親似乎有話要說,所以留下。”
李淵點點頭,“坐下吧!”
“是!”
李建成坐了下來,李淵微微嘆息一聲,“其實我知道楊元慶射夏侯儼一箭不是那麼簡單,就像你所說,他是藉機發揮,只是當着長孫晟的面,我不想深談此事。”
李建成愕然,“父親連長孫叔父也不相信嗎?”
李淵搖搖頭,“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這件事的背後透着很多詭異,可能涉及到皇位之爭,最好和誰都不要深談。”
“父親,我不大明白。”
“其實最初我也不明白,後來才慢慢想通。”
李淵嘆口氣道:“昨天我見到楊元慶時,是見他從應天門出來,但他並沒有參加朝會,我還以爲他是去內史省辦事,後來我纔想明白,他其實是去見聖上了。”
李淵見兒子聽得全神貫注,便又繼續道:“後來快到中午時,我才聽說前天晚上豐都市出了大事,在一家茶莊內死了一百多名齊王的死士,而且傳聞那座茶莊就是楊元慶的產業。”
“父親的是意思是說,齊王死士是楊元慶所殺?”
李淵緩緩點頭,“楊元慶昨天一早去見聖上,應該就是去彙報此事,眼看太子的身體越來越胖,病體沉重,如果太子西去,那麼東宮之爭就要起波瀾,聖上雖然只剩齊王一個兒子,但他還有孫子,是立皇子,還是立皇太孫?這是即將面對的大問題,楊元慶在這個關鍵時候殺了一百多名齊王死士,我就懷疑,他實際上是在替太子爭皇太孫之位。”
李建成沉思片刻,忽然吃驚問道:“難道虞世基和齊王有關係嗎?”
李淵冷笑了一聲,“你說得一點沒錯,虞世基就是齊王的幕後軍師,楊元慶這一箭,就把虞世基逼出水面了。”
李淵揹着手走了幾步,又道:“楊元慶年紀輕輕就心思慎密、手段毒辣,這樣的人我不喜歡,以後要儘可能少地和他交往,以免被其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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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傷了夏侯儼,楊元慶像沒事一般將裴敏秋送回裴府,隨即又回到自己的住處,其實作爲正常的警告,楊元慶射死夏侯儼的馬,逼他答應不再糾纏裴敏秋,就算可以了,並沒有必要射傷他。
作爲擔任了兩年總管的楊元慶,他確實已經沒有這樣的衝動,畢竟裴敏秋不是妞妞,畢竟夏侯儼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他沒有必要這樣傷害他,莫名其妙和虞世基結仇。
正如李淵的推斷,楊元慶這樣做,還是爲齊王。
在昨天晚上宇文娥英的壽宴後,楊昭告訴他,虞世基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是齊王軍師,要想和齊王爭皇太孫之位,首先就須除掉這個虞世基,而虞世基此人非常謹慎小心,很難被人抓住真正的把柄,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的繼室孫氏,他太寵愛這個女人。
而夏侯儼就是孫氏和前夫所生,楊元慶的目光便落在在夏侯儼身上,他很想知道,虞世基,或者是孫氏,他們會怎麼對付自己?
.......
傍晚時分,虞府大門敞開,一羣家丁擡着擔架,緊急將受傷的夏侯儼擡進府內,孫氏從府內飛奔而出,“我的兒啊!你怎麼了?”
夏侯儼流了不少血,臉色蒼白,身體很弱,他話都說不出來,還是一名隨從解釋道:“今天公子和楊元慶發生了衝突,公子被楊元慶用箭射傷,他自己說是誤傷,其實就是他故意射傷公子。”
孫氏慢慢掀開被子,見一支狼牙箭射穿的了兒子的大腿,箭上血都凝固了,她心疼得叫起來,“還不快去找名醫,還不快去!”
家人們已經去找名醫了,片刻,一名老御醫拎着藥箱匆匆走進虞府,虞門家人連忙將他請進內府給公子治傷,孫氏卻要追問兒子受傷的詳請,家人們的消息都很零散,東一句,西一句,最後才慢慢理清了線索,竟然是兒子和楊元慶爲一個裴家之女爭風吃醋。
讓孫氏又恨又氣,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這個楊元慶竟然是朝廷高官,還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可以報復,情急之下,孫氏連夜派人去洛口倉通知老爺,請他立刻趕回京城。
給夏侯儼治療傷勢的御醫姓王,是宮中裡的老御醫,很善於處理各種傷情,他已經給夏侯儼取出了箭,並替他包紮好,這才走出房間.
“王御醫,我兒怎麼樣了?”孫氏迎上來問道。
王御醫嘆了口氣道:“情況不是太好。這一箭射斷了腿上的筋脈,我不能保證他傷勢痊癒後,還能不能站起身。”
“啊!”
孫氏驚呼一聲,“你是說我兒以後就站不起來了嗎?”
王御醫搖了搖頭,“這個還不知道,如果傷口恢復得好,或許能夠用柺杖走路,如果恢復不好,他的腿肯定保不住了,夫人,我必須說實話。”
孫氏聽說兒子最好的情況也是拄杖而行,她幾乎暈倒,她強忍住悲痛,走進了兒子的房間。
牀榻上,夏侯儼已經甦醒,他聲音微弱地對母親道:“母親,孩兒後悔沒有好好學武,以至於打不過別人,孩兒這條右腿估計是廢了”
孫氏忍不住哭了起來,“兒啊!你爲什麼要招惹那個惡魔,爲什麼非要去和他爭女人?”
“母親,孩兒沒有和他爭女人,敏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既沒有許給他,也沒有和他定親,孩兒是因爲真心想娶她爲妻,纔去表達愛慕之情,敏秋都對我有意思了,可他卻自以爲是,自以爲地把敏秋視作他的女人,對我下手狠毒,不僅殺了我的馬,我都表示認輸不爭了,他還不放過我,一箭把我射傷,母親,他真的太過份了。”
兒子的述說使孫氏恨得咬牙切齒,這個仇他一定要報,她決不能容忍兒子被人如此欺辱。
一個時辰後,一名掮客被領進了孫氏的客房內,他躬身施禮,“在下尤順,參見夫人,願爲夫人效力。”
孫氏喝了一口茶,緩緩問道:“聽說你可以介紹幾個武藝高強之人,我想殺一個人,需要請幾名武藝高強之人,你開價吧!”
掮客尤順大喜,連忙道:“請夫人放心,我介紹的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人很可靠,不過夫人想殺誰,他們定能給你板辦妥。”
“嗯!我想知道他們要多少錢?”
“夫人,這裡面有個區別,如果是普通民衆,最多二千吊錢便足夠了,可如果是朝廷命官,最少都要一萬吊錢,而且還要根據人不同來定價,不知夫人想殺誰?”
孫氏一字一句道:“我要殺的人名叫楊元慶。”
“是他!”掮客尤順驚呼一聲,連忙道:“夫人,此人地位很重,可能不能隨意殺他。”
“我不管,你們儘管開價。”
“這個.....”
掮客尤順終於報了價格,“夫人,若是此人,要價三萬吊,必須我們風險也很大。”
孫氏冷笑一聲,“那好,我們就一言爲定,三萬吊,我先付一千吊錢,作爲你們的經費,事成之後,憑他的人頭來領賞,我會把餘錢一次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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