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南城一條巷子前,一名身材婀娜的年輕女子手挎籃子,步履匆匆地走進巷子,一直走到底,巷子最裡面是一座不大的四合宅,巷道里光線暗黑,隱隱可見一扇門,她有節奏地敲了敲門,片刻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門‘吱嘎!’一聲開了,有人低聲問:“是阿蓮嗎?”
“是我!”
女子走進門便問:“主上在嗎?”
“在,在等你呢!”
女子快步走過外宅門,進入中宅,來到中堂前停住腳步,門口一名侍衛立刻稟報,“主人,阿蓮回來了。”
“讓她進來!”
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冷冷冰冰,感受不到半點女性的溫柔。
年輕女人阿蓮推門進了屋,屋子裡光線暗淡,桌子上、地上都是地圖,靠牆邊有一張坐榻,一名身材細高的女子坐在榻前,儘管光線暗淡,還是看得見她的容貌,她年紀不大,也就是十七八歲,長得小鼻子小眼,薄薄的嘴脣帶着幾分刻薄,女人顯得有些疲憊,眼睛裡佈滿血絲,她正是蓋蘇文之妹蓋嬌嬌。
大隋即將對高麗發動戰爭,高麗國內亂作一團,蓋嬌嬌這幾年一直在大隋活動,她是受父親高麗執事官淵太祚的派遣,潛入大隋探查各種情報,眼看高麗之戰即將發動,她更加忙碌了。
涿郡便是他們在大隋的老巢,十天前,蓋嬌嬌得到消息,楊元慶將出任幽州總管,蓋嬌嬌考慮了三天,毅然做出了刺殺楊元慶決定。
但她卻沒有想到,她派出的三十餘名手下竟被楊元慶殺掉一半,而且她的族妹淵素也死在楊元慶箭下,讓她無法回去給父親交代,她心中沮喪到了極點,
這時,阿蓮進屋便跪了下來,“奴婢參見主人!”
“探到什麼消息嗎?”
“回稟主人,街上很亂,到處是士兵.....”
“這個我知道!”
蓋嬌嬌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是問衙門那邊,那邊有什麼消息?”
阿蓮很害怕這個脾氣暴躁的主人,她膽怯道:“聽說元家有人正好在幽州城內,被縣衙抓住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蓋嬌嬌騰地站起身,她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真有這麼巧嗎?元家真的有人在幽州。
“你的消息....屬實嗎?”蓋嬌嬌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奴婢只是聽說,不敢肯定。”阿蓮更加害怕自己說錯話。
“龍晟!”
蓋嬌嬌高喊一聲,一名身材壯實的男子出現在門口,躬身道:“請主上吩咐。”
“你立刻去縣衙找馬兵曹,去問問詳細情況,元家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卑職遵命!”
男子轉身走了,蓋嬌嬌激動得坐立不安,心中的沮喪被這個意外的好消息一掃而空,如果元家因爲楊元慶刺殺案而被逼反的話,那麼隋朝皇帝還有精力攻打高麗嗎?
這就是她刺殺楊元慶而栽贓給元家的目的,她本來沒有多少把握,只能抱姑且一試的態度,而元家子弟恰好在幽州城的出現,使她這個計劃變得完美起來,有了物證,現在又有了人證,那麼元家還能逃過這一劫嗎?
“主人,奴婢退下了。”
蓋嬌嬌看了阿蓮一眼,這是她幾年前在遼東買的丫鬟,膽小懦弱,她很不喜歡,若不是看在她還算聽話的份上,早就不要她了。
不過今天她表現還不錯,蓋嬌嬌便一擺手,“去吧!”
阿蓮退了下去,蓋嬌嬌現在就急切地等待着消息的到來。
........
楊元慶的官宅內燈火通明,數百人濟濟一堂,蘇烈率領兩百餘名楊元慶親衛剛剛從豐州趕來,加上楊元慶本身的一百餘人,現在楊元慶身邊就有三百餘名親衛,緊急應變能力大大加強.
李靖也在坐,蘇烈是他的徒弟,他們已經好幾年未見,師徒重逢,將士相聚,大堂內談笑風聲,所有人都格外興奮。
楊元慶見時辰已經不早,便對張勝笑道:“今天又來了兩百多弟兄,你就辛苦一下,給大家安排好住宿。”
張勝笑着對衆人揮揮手道:“各位弟兄都跟我來吧!大家今晚先擠一擠,明天我把西院清理出來,廚房的湯麪估計快好了,吃飽喝足,早點休息。”
衆親兵都跟着出去了,大堂裡便只剩下楊元慶和李靖師徒二人,這時蘇烈才問:“聽說今晚發生了刺客案,究竟是何人所爲?”
楊元慶笑了笑說:“其實刺客案倒不重要,而是今晚發生的另一件事倒挺有趣。”
旁邊李靖接口道:“可是元敏被縣衙從長史官宅裡帶走之事?”
楊元慶點點頭,“正是此事!”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看樣子趙元眳是被元家逼急了,否則他不會出此下策,這樣一來他不就告訴我,他和元家有秘密往來嗎?”
李靖也笑道:“這件事確實很出人意料,一個小小縣令怎麼敢帶走元壽之子,若沒有趙元眳指使,誰會相信?這下我估計元家不會再用趙元眳。”
“元家?”
楊元慶不屑地冷笑一聲,“不是元家不用趙元眳,而是趙元眳要逃離元家,逃得越遠越好,免得惹火燒身。”
李靖一怔,連忙問:“元慶的意思是說,元家有異心?”
“或許吧!否則趙元眳也不敢這樣,可憐他只想玩玩官場,卻沒想到最後竟是玩火,估計把他嚇壞了。”
楊元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蘇烈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問:“這個趙元眳是何人?”
李靖笑着給他解釋道:“此人是幽州總管府長史,也是幽州第二號人物,是元弘嗣的心腹,他將是元慶在幽州最大的阻力,元慶要掌控幽州,首先就得除掉此人。”
李靖愛徒心切,又笑問楊元慶道:“不知定方來幽州,元慶準備怎麼安排他?”
“這還用問嗎?”
楊元慶微微一笑,“當然是取代韓馳的位子,總管府的直管軍,我怎麼可能讓外人來掌控?”
這時,一名親衛來到大堂門口稟報:“稟報大將軍,趙長史求見!”
楊元慶和李靖對望一眼,會心地笑了起來,楊元慶起身道:“我去會會他。”
他隨即吩咐親衛,“將找趙長史請到貴客房!”
.......
趙元眳考慮了整整一個時辰後,他決定還是來找楊元慶,元敏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事後他必然會知道是自己在背後指使,這一次,元家他是得罪定了。
趙元眳心中並不踏實,他知道並不僅僅是得罪元家這麼簡單,他也無法向竇氏家族交代,他和元家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過,趙元眳並不後悔,他權衡利弊,與其被元家造反所牽連,還不如就直接得罪元家,擺脫元家的控制,就算因此丟官,至少他還能保住名譽的清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趙元眳剛在貴客房坐下,楊元慶便笑着走了進來,“今晚上真的很熱鬧,我竟然是第三次見到趙長史了。”
趙元眳起身行一禮,苦笑道:“我在幽州這麼多年,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今晚這般事多。”
“我也是!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當面刺殺。”
楊元慶自嘲地笑了笑,這一笑緩和了氣氛,他擺擺手,“趙長史請坐!”
兩人坐下,一名丫鬟送上兩杯熱茶,楊元慶先笑問道:“今年冬天涿郡是有點偏冷嗎?”
官場中的談話是很講究技巧和藝術,有的時候需要開門見山,有的時候則需要含蓄委婉,比如今天,趙元眳被元家所迫,心中思慮重重,這個時候就不能坦直,而是需要含蓄委婉,而且絲毫不能提元家之事,趙元眳可不是什麼草莽英雄,會三言兩語被楊元慶的威嚴所折服。
趙元眳是從三品高官,是幽州的二號人物,他可不會和楊元慶談幾句話,就拜倒在楊元慶腳下,奉他爲主公,就算趙元眳有這心,他的身份也不會讓他這麼做。
今天他主動上門來找楊元慶,這本身就是一種妥協,雙方心裡明白,所以兩人都談得比較輕鬆,趙元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我感覺今年比去年稍稍冷一點,不過也差不了多少,當然不能和豐州比。”
“趙長史提到豐州的寒冷,讓我又擔心起來,每年豐州都要凍死病死百餘人,不知今年情況怎麼樣?雖然離任了大半年,可總覺得自己的根還在豐州,令人懷念啊!我的大利蒲桃酒。”
楊元慶最後一句話,使兩人都笑了起來,房間裡的氣氛已經完全輕鬆下來,兩人就彷彿共事多年的同僚。
楊元慶也大致能猜到趙元眳來找自己做什麼,他卻絲毫不提,讓趙元眳自己說。
楊元慶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耐心地等待着趙元眳入題,趙元眳沉吟片刻,終於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去年年底,聖上下令元總管在渤海建造三百艘戰船,但元總管只造到一半便被調離,後來又陸陸續續造了一點,前兩天我看了看進度,還有八十艘左右未修,聖上的期限是明年三月,時間很緊了,我打算去渤海造船,趕到明年三月前全部完工,總管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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