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三十萬禁軍護衛着大隋皇帝楊廣以及上千文武百官離開臨朔宮,浩浩蕩蕩開往遼東。
幽州總管楊元慶和暫代太守李淵一直將楊廣送過了鮑水,這才返回幽州城。
“李使君,大軍這一離開,涿郡終於安靜下來,你說說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在回城路上,楊元慶騎馬和李淵慢慢地走着,商議着下一步的安排。
李淵望着一望無際被擱荒的田地,苦笑着搖搖頭道:“現在本應是農忙時節,可你看看這些土地,幾百裡的土地都荒蕪了,到夏天怎麼辦?依我看,還是想辦法發動農民種點什麼吧!否則涿郡夏天鬧饑荒,民心不穩,影響到遼東戰役大局啊!”
“其實從前年就開始擱荒了,很多軍隊和民夫都駐紮一年多,涿郡當地農民大都集中到了永濟河以西,這片幾百裡的土地已經被朝廷徵用,現在歸官府所有,我建議李使君可以把流民集中起來耕種土地,官府免收他們租子,既可以使土地復墾,又能將流民集中起來,以免他們鬧事,李使君以爲如何?”
李淵點點頭,“這倒是可行的辦法,只是我手上缺人。”
楊元慶呵呵一笑,“要人還不簡單嗎?明天我調五百士兵給李使君,聽李使君吩咐。”
李淵大喜,“那就多謝楊總管了。”
“使君不用客氣,穩定住涿郡局勢,不僅是李使君一人之人,我也有責任。”
兩人談得頗爲投緣,對過去的事情,兩人卻絲毫不提,這時,李淵又關心地問:“楊總管,上次刺殺的事情後來有什麼說法嗎?”
“不了了之,當時崔太守專門寫了奏疏向聖上稟報了這件事,就石沉大海了,就像什麼事沒有發生一樣。”
“這件事我倒知道一點。”
李淵沉思一下道:“當時聖上讓內閣七相討論這件事,聽說最後的結果是內閣七相否決了崔太守的奏疏,他們認爲指控元家證據不足。”
“其實那次刺殺案我也知道和元家無關,元家若要刺殺我,刺客身上就不會有什麼元家令牌,而且元敏也不會拋頭露面,肯定不是元家所爲。”
“那會不會是王拔鬚和盧明月這些亂匪所爲?”李淵又問道。
楊元慶笑了笑,“也有可能,說到亂匪,我倒是要考慮趁聖上北伐遼東的機會,剷平這兩支匪衆,決不能讓他們在幽州坐大”
兩人正在說話時,前方疾奔來兩名騎士,馬速極快,楊元慶看得清楚,是兩名少年小將,後面還有一名年輕將領,老遠便聽他們大喊:“爹爹!”
李淵捋須笑了起來,“這是我的兩個犬子元吉和玄霸來了。”
楊元慶精神一振,李元吉和李玄霸來了嗎?他知道歷史上李淵有個病兒子叫玄霸,十六七歲便死了,就是眼前這個少年嗎?
兩名少年將軍飛馳而至,兩人一高一矮,年紀才十二三歲,前面一人身高近六尺,長一對豹眼,皮膚黝黑,頭戴金冠,身披細銀甲,手執一柄方天畫戟,此人正是李淵的三子李元吉,今年十三歲,師從長孫晟,弓馬嫺熟,武藝高強。
楊元慶聽說過他,在京城很有名,有個綽號叫‘小呂布’,雖然《三國演義》是後來才成書,但關於呂布的民間傳說在隋唐便已流傳。
後面一人比李元吉矮半個頭,長得尖嘴猴腮,面色發黃,一臉病容,他長得有點畸形,頭很小,肩膀卻極寬,雙臂粗壯,顯得力大無窮,他便是李淵的四子李玄霸,今年只有十二歲,天生蠻力,也有個綽號,叫‘病雷公’,他的一對兵器便是雷公錘,因爲年少的關係,他的兩隻雷公錘只重百斤。
李玄霸是胎裡病,先天不足,得名醫孫思邈醫治,病是治好了,但因先天不足留下的後遺症卻治不好,使他身材畸形,頭腦有些愚鈍,不過他卻有練武天賦,被於仲文看中,五歲時收他爲弟子,學了一身高強的武藝。
李淵的五個兒子各有特色,長子建成學文,次子世民文武雙全,三子元吉和四子玄霸練武,五子智雲也是學文,這個五個兒子一直是李淵的驕傲。
“參見父親大人!”
李元吉英姿勃勃,意氣風揚,李玄霸卻有點木訥,呆頭呆腦跟兄長學禮,甕聲道:“參見父親大人!”
李淵最器重建成、最喜歡世民,最心疼玄霸,對元吉卻一般,他覺得元吉有點狡詐,整天帶着玄霸出去惹禍,最後卻把責任推給玄霸,令李淵很惱火,便不準玄霸再跟他,而是把玄霸交給女婿柴紹,後面的年輕將領就是他的女婿柴紹,任鷹擊郎將,也被調到涿郡,李淵走了兵部人情,柴紹便被留下守衛涿郡糧倉。
“你們給楊總管見禮沒有?”李淵臉一沉道。
李元吉連忙給楊元慶施禮,“參見楊總管!”
李玄霸也笨拙地跟在後面,甕聲甕氣道:“參見楊總管!”
楊元慶呵呵笑了起來,“兩位賢弟免禮!”
他伸手進馬袋裡摸了一下,摸出一把橫刀,笑道:“這是用極北草原上得到的星鐵打造,頗爲鋒利,這把刀就送給最小之人吧!”
他將刀遞給了李玄霸,李玄霸大喜,接過刀抽出半截,只見刀鋒森森,鋒利異常,他頓時愛不釋手,拔出刀便奔出去喝喊劈砍起來,卻忘記了給楊元慶說聲謝。
李淵歉然道:“這孩子比較愚鈍,楊總管莫怪。”
楊元慶微微一笑,“玄霸渾樸自然,我倒挺喜歡他。”
楊元慶見元吉的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之色,便拱手笑道:“今天很抱歉,身邊只有一把刀,下次再給你。”
李元吉扭過頭,傲然道:“我自己有刀,不勞楊總管再送!”
李淵大怒,劈頭便是一鞭抽去,指着元吉大罵:“不懂禮的逆子,還不快給楊總管道歉!”
李元吉緊咬嘴脣,卻不肯道歉,李淵面子上掛不住,愈加忿怒,又是一鞭抽去,楊元慶卻攔住了李淵的胳膊,笑道:“李使君,一點小事,何必動怒。”
柴紹連忙上前,低聲說了李元吉幾句,李元吉這才上前施禮,“元吉有無禮之處,請楊總管多多諒解。”
李淵見兒子道了歉,這才怒氣稍斂,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料李元吉卻又道:“久聞楊總管箭術高明,元吉想請教一二。”
楊元慶啞然失笑,這個李元吉倒挺有意思,和自己年少時頗像,更多了幾分氣盛,李淵正要斥罵,楊元慶卻攔住了他,笑眯眯道:“我軍中箭術高明者頗多,若元吉有興趣,不妨來明日來我軍營,和我的兒郎們較量一番。”
李元吉沒有聽懂楊元慶的言外之意,他少年心性,立刻答應了,“好!明天一定來,如果楊總管手下都不行,我願向楊總管請教!”
“沒有問題。”
楊元慶又回頭對李淵笑道:“令郎着實有趣,我挺喜歡。”
李淵苦笑一下,無言以對,楊元慶呵呵一笑,催馬便向幽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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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谷郡五回山,這是一座延綿百里的大山,呈南北走向,山高林密,氣勢雄渾,在五回山北面的飛狐嶺上,分佈着幾座山寨,這裡便是亂匪頭子漫天王王拔鬚的老巢,王拔鬚是上谷縣豪強,武藝高強,頗有野心,楊廣發動高麗戰爭後,天下大亂,無數從河南、山東來的送糧民夫因無法交差而在涿郡逃亡。
王拔鬚覺得時機來臨,便招募了幾百鄉中子弟,佔山爲王,逃亡民夫紛紛投奔他,僅僅數月功夫便招募近萬人,他自號漫天王,開始過一把自立爲王的天王癮。
王拔鬚畢竟是本地人,還不敢太過於騷擾鄉里,便將目標轉到飛狐道,攔截過往客商,強收買路錢,同時也在山腳下開墾土地,自給自足。
他從大業七年初自立爲王,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因爲他家資雄厚,剛開始還感覺不到壓力,隨着手下達萬餘人,他漸漸吃不消了,但由於百萬大軍駐紮在涿郡,他不敢輕舉妄動,但隨着大軍出發前往遼東,王拔鬚的心也漸漸活絡起來,開始考慮謀生之路,和所有的土匪一樣,他最垂涎的,便是涿郡規模巨大的兵庫及糧倉。
這幾天他一直在考慮如果動手,上午,王拔鬚和二當家,也是他的軍師宋金剛在商議計策。
王拔鬚和宋金剛是同鄉,王拔鬚三十出頭,宋金剛略小一兩歲,他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頗有計謀,兩人正商量時,一名士兵奔進議事堂稟報:“稟報天王,山寨外盧明月求見。”
王拔鬚一愣,盧明月怎麼來了?宋金剛心念一轉便笑道:“盧明月親自前來,必有大事,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也是爲涿郡的官倉而來。”
王拔鬚呵呵大笑,“來得正好!”
他連忙出去迎接盧明月,寨門前,身着一襲黑衣的盧明月帶了十幾名弟兄在等候,盧明月也是涿郡有名的豪強,刀法精奇,號稱幽州百勝刀,仁壽四年,他被人引薦給齊王楊暕,因爲他是范陽盧氏的族人,楊暕便任命他爲自己的四大侍衛之一。
齊王被廢后,盧明月返回了家鄉,盧氏家族因他爲齊王效勞而深惡於他,盧明月索性和家族決裂,伺機造反,去年幾乎是王拔鬚同一時刻,他在燕山舉旗造反,也一樣募集了近萬手下,自稱‘時天王’。
盧明月今年三十五六歲,膀大腰圓,長一張方臉,目光凌厲,尤其他的一對招風耳,令人過目不忘。
今天他來找王拔鬚,也同樣是因爲他面臨生存危機,而隋軍留下的鉅萬物資使他再也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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