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校尉武致遠率領士兵護衛着兩千餘名北逃難民抵達了榆林湖,難民皆已筋疲力盡,但想到突厥軍會追趕而來,畏懼之心使他們不敢休息,一路南逃,終於到了隋軍們所說安全地帶,看見了蔚藍如寶石般的湖水,兩千余男女老幼精神振奮,歡呼着向湖邊奔去,痛飲湖水,歡聲笑語響徹湖畔。
這時,一名士兵指着遠方大喊:“校尉,你看!”
武致遠看見了,只見數裡外有一座規模龐大的軍營,士兵們都一起大喊起來:“是軍營!”
出現在榆林湖畔的軍營只能是豐州軍,遠處一隊巡哨騎兵疾奔而來,片刻奔至眼看,他們驚訝地望着湖邊黑壓壓的數千難民,爲首軍官高聲問道:“是哪裡來人?”
武致遠上前拱手施禮,“在下是豐州軍駐榆林郡斥候校尉武致遠,奉楊督軍之命攔截北逃隋民歸來。”
軍官笑道:“果然是你們,總管有令,若你們回來,讓校尉前去見他,難民暫時進營安置。”
武致遠一下子愣住了,“總管來了嗎?”
“總管率軍抵達榆林,此時正在大營內,請跟我來吧!”
武致遠點點頭,交代手下把難民帶回大營,他催馬跟着巡哨官向大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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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有兩萬精銳之軍的隋軍大營,由楊元慶親自統帥。
中軍大帳內,楊元慶站在地圖前,神色嚴峻,十幾天前,幾名從突厥過來的商人都帶來了同樣的消息,突厥各部落正在大規模集結,這是突厥即將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的先兆,令楊元慶深感憂慮。
自從前年秋天,始畢可汗利用弓箭之利大敗北突厥烏圖部,使突厥形勢發生了逆轉,烏圖部被迫遠遁劍河北方,對始畢可汗的牽制能力大大減弱,而以始畢可汗的強大,他已經能夠同時兩線作戰,對南方的威脅日益增大,首當其衝便是給楊元慶的壓力,此時豐州軍的勢力已經都東擴到榆林郡,這也使楊元慶承受突厥的攻擊面大大增加,再加上屈突通部署在延安郡的五萬大軍,他竟有腹背受敵之勢。
一旦始畢可汗集結完畢,大軍南下,富庶的豐州首先就是他攻擊的目標,儘管豐州可以動員十萬民團兵和六萬正規軍,但和突厥四五十萬大軍相比還是非常吃力,就算豐州利用黃河防禦住了突厥的進攻,那榆林郡的河套地區怎麼辦?五座新建的縣城也必將毀在突厥人之手,將嚴重影響他的東進戰略。
楊元慶非常憂慮,按照他的經驗,從突厥集結到發兵一般耗時一個多月時間,就算始畢可汗地域廣闊,兩個月也夠了,再加上路上行程,那麼突厥大軍抵達大隋的時間將是七月中旬到八月初之間。
現在是五月下旬,最遲兩個月後突厥大軍就將抵達隋突邊境,要對付突厥的大舉南下,只能用舉國之兵,可是楊廣怎麼可能答應他的建議呢?
這時,帳外親兵稟報:“總管,去攔截逃民的斥候校尉到了。”
“令他進來!”
片刻,武致遠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道:“斥候校尉武致遠參見總管!”
楊元慶笑了笑問:“你任務完成得如何?”
“回稟總管,卑職率弟兄在白道攔截住了兩千餘逃民,並和突厥軍惡戰一場,卑職以兩百人對五百人,斬敵兩百七十人獲勝。”
“那手下弟兄損失多少?”
武致遠嘆了口氣,“陣亡六十二人。”
楊元慶點點頭,“陣亡的弟兄我會厚加撫卹,這次你們的軍功也會嘉獎,我找你來是爲另一件事。” ● тт kдn● C〇
楊元慶揹着手走了幾步問道:“你們繳獲的突厥兵甲還在嗎?”
“回稟總管,都帶來了。”
“很好,你去取幾副過來。”
“卑職遵命!”武致遠行一禮,退下去了。
楊元慶又立刻吩咐道:“去把幾個督軍和李司馬都找來。”
不多時,楊家臣等四名督軍和李靖都來到了中軍大帳,武致遠也取來了四副兵甲,包括突厥士兵的皮甲、長矛、刀、木盾和弓箭,一名突厥士兵完整的裝備。
“大家看看吧!這就是突厥士兵的裝備,再和隋軍裝備對比一下。”
衆人都圍上來,除了皮甲沒有變化外,其他兵器都和從前不同了,雖然黠嘎斯出產優質的迦沙刀,但那畢竟是少量,只有突厥可汗的近衛軍才能裝備,一般突厥士兵的刀、矛和盾牌質量都比較差,但他們現在看到的,卻是做工精湛,鐵質上乘,比隋軍兵器差不了多少,尤其弓箭,簡直就是質的飛躍。
楊元慶拾起弓箭,張弓搭箭向遠處射去,箭力強勁,竟射出百步遠,隋軍的弓箭也不過如此。
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事實擺在他們面前,由不得他們不信,突厥的武力加上他們的兵器,使他們變得更加強大。
楊元慶卻笑了笑,“各位稍等,我馬上就回來。”
楊元慶向後帳走去,片刻,後帳走出一名渾身鎧甲的武士,厚重的鎧甲把全身包裹嚴實,只露一對眼睛在外面,他手執一把兩邊開刃的長刀,做工精湛,長一丈五尺,武士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彷彿大地都震動起來。
衆人都愣住了,這是何人?這時,重甲武士笑道:“你們不認識我了嗎?”
聽聲音,衆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楊元慶,李靖上下打量楊元慶,他若有所悟,驚訝道:“總管這是要對付騎兵!”
楊元慶笑道:“準確地說,是對付突厥騎兵,大家隨我去做個試驗。”
他緩緩向帳外走去,衆人跟在他身後,李靖有些明白了,楊元慶手中的兩刃長刀,漢朝叫斬馬劍,現在叫做拍刃,但他見過的拍刃要比楊元慶手中的笨重,沒有他手中拍刃這般輕盈精巧。
“大家記住,我現在是重甲士兵,我手中兵器叫陌刀,大家可以想象,我身邊有一百名同樣的重甲兵,和我並肩站成一排。”
楊元慶在大帳前站定,他大喝一聲,“來吧!”
只見遠處幾名親兵騎馬疾奔而至,他們一起向楊元慶張弓射箭,數支箭射在楊元慶身上,‘當!當!’彈開,卻射不透他的重鎧,三匹戰馬越奔越近,向楊元慶直撞而來,中間一匹馬正對準他,烈馬奔騰,眼看就要撞上,馬上親兵猛地跳下馬,其他兩匹馬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只剩一匹戰馬向他迎面衝來,衆人一片驚呼。
楊元慶大喝一聲,只見一道寒光閃過,戰馬脖頸竟被他一刀劈爲兩斷,巨大的衝擊使他連連後退幾步,但最後站穩了,馬血噴濺他一身,這一刀楊元慶足足練了三天。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使所有士兵和將領都驚呆了,半晌,李靖輕輕鼓掌,緊接着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衆人都明白了,這種重甲陌刀兵正是剋制突厥騎兵的利器,數百重甲陌刀兵站成隊列,將是突厥騎兵的噩夢,這就是魔高一尺,道卻高一丈,就算突厥人學會了隋軍的弓箭,但隋朝依然會有更強大的武器。
親兵們把馬屍搬走,楊元慶將重甲取下,對衆人笑道:“早在一年前我就開始着手準備了,大家想一想,這一年誰不在?”
楊家臣脫口而出,“楊思恩!”
衆人一想,確實如此,已經快一年沒有見到楊思恩了,楊元慶點點道:“去年二月,我在全軍和民團中挑選身高力大之人,一共挑選出三千人,楊思恩在秘密之處訓練他們,相信會給大家一個驚喜。”
衆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想象着三千名和楊元慶一樣的重甲士兵列隊出現,這是何等的威猛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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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都退了下去,大帳內只有李靖一人,李靖拾起楊元慶的陌刀,在帳中揮舞幾下,不住讚歎,“好刀!”
楊元慶在一旁淡淡笑道:“這樣的陌刀,天下只有這獨一無二的一把。”
李靖一怔,“你不是說楊思恩率領三千士兵在苦練嗎?”
楊元慶苦笑了一下,“這個沒錯,人有,鎧甲也有,就是沒有陌刀,我招募來的刀匠只能打造普通的拍刃,造不出我手中的陌刀,這樣的話,威力就會減弱至少兩成,非常遺憾。”
李靖聽得一頭霧水,疑惑地問:“若造不出,那你這把陌刀是哪裡來的?”
“這是半個月前,我命張亮從京城請來一名制刀高手,叫王仲生,號稱軍器監第一刀匠,這把陌刀就是他用三天時間將一把普通拍刃改造而成,只是要在兩個月內改造三千把,時間上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楊元慶嘆息一聲,“事實上,就算三千人都用和我一樣的陌刀,可僅靠豐州的實力,要對付四五十萬突厥大軍,還是抵擋不住,我今天只是給大家鼓舞一下信心罷了。”
李靖眉頭一皺問:“總管怎麼知道是四五十萬大軍,萬一是十萬或者二十萬軍隊呢?”
楊元慶搖了搖頭,“若二十萬以下,他自己牙帳附近就有,根本用不着去各地集結軍隊,突厥現在有帶甲士五十萬,他要留十萬防禦烏圖部,那我推斷,他這次帶兵南下應該在四十萬左右,而且他如果是準備對付烏圖部,那他應該在北方行宮處集結,而不應在牙帳聚兵,所以南下的可能性有七成。”
李靖沉思了片刻,笑道:“雖然形勢很嚴峻,但總管率兩萬軍來榆林郡,我總覺得你應該有了應對之策。”
楊元慶無可奈何道:“應對之策沒有,但我想到了一招險計,想再和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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