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騎兵的優勢在於陷陣,在大集團軍作戰時,重甲騎兵就是一支極爲犀利之軍,衝進敵軍大陣,破壞敵軍陣型,簡而言之,它適合於大集團作戰,適合於一種固定目標。
雖然它具有極強的突騎優勢,但它的弱點也很明顯,笨重、緩慢,反應不靈活,不能持久作戰,這些楊元慶都知道,但關鍵是眼前的這支重甲騎兵能支持多久,在上一次試探作戰中,他便發現了,這支重甲騎兵的持久距離是四里半,也就是說,最多奔跑五里,這支騎兵便支持不住了,戰馬會被騎兵和自身的重鎧壓垮。
所以重甲騎兵必須要有普通騎兵在一旁護衛,衝擊到一定時候便須保護他們撤回大營,而今天,他們沒有輕騎兵保護,而隋軍騎兵卻不肯和他們作戰,不斷誘引他們奔跑,奔出四里多後,重甲騎兵陣不再整齊,便開始混亂起來,開始有戰馬支持不住而摔倒,五千重甲騎兵陣最終緩緩停住,戰馬喘着粗氣,已無力再戰,一千騎兵從四面包圍,五千重甲騎兵已成甕中之鱉,此時距出戰才僅僅過去了一刻鐘。
楊元慶搖了搖頭,這支重甲騎兵令讓感到失望,重甲騎兵擁有的優勢,他的陌刀重甲步兵都有,但重甲陌刀軍卻沒有負擔沉重的戰馬,因爲隋軍有數量衆多的戰馬,這便使楊元慶在重甲騎兵和重甲步兵之間進行考慮和選擇,現在實戰檢驗下來,他毅然決定放棄重甲騎兵,全力發展重甲步兵。
楊元慶揮舞破天槊對敵陣高喊:“薛將軍還要一戰否?”
薛萬徹遠遠看見了,他長嘆一聲,對左右令道:“收兵,全軍下馬投降!”
儘管他還是有點擔心兄長的安危,但形勢已不容他再有選擇,薛萬徹下馬,命令親兵將自己綁了。又令親兵把自己送到陣前,他跪在楊元慶戰馬前羞愧請罪:“罪將薛萬徹不識天威,乞降來遲,望楚王殿下收錄!”
楊元慶連忙下馬將他扶起,笑着安撫他道:“我和薛將軍多年前便是舊交了,當年我們同爲太子昭效力,今天我們又同殿爲臣,這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回太原後。我當請薛將軍痛飲一杯,以敘舊日之情。”
薛萬徹心中感激,再次躬身道:“卑職願爲殿下效死命!”
楊元慶望着兩萬精銳的幽州將士。心中欣慰之極,能收降這兩萬精兵,這比他擊潰竇建德十萬大軍還要令他感到歡欣鼓舞……
羅藝在良鄉縣遇到了趕來支援的薛萬鈞。看到薛萬鈞出示的金令箭,羅藝如五雷轟頂一般,他立刻意識到幽州城丟了,這一定是侯莫陳乂假傳了他的命令。
房間內,羅藝揹着手站在窗前久久沉思不語,他已經從極度的沮喪中恢復過來,畢竟他也明白,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就算沒有侯莫陳乂。也一樣會有別的人出賣他,甚至他已經猜到,薛萬徹也投降了楊元慶。
只是他心中一直不甘,楊元慶是豐州總管,那麼偏僻遙遠的邊疆,卻一步步做成了這麼大的氣候,已漸漸成帝業。而他是幽州總管,掌握着俯控河北的戰略要地,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這個結局讓他怎麼也無法接受,是竇建德大軍的牽制。是高開道的威脅;還是他優柔寡斷,沒有及時出兵雁門郡打擊劉武周。還是他不重視謀士,剛愎自用,這些原因都有。
羅藝已經知道自己失敗之處,正因爲知道,所以他纔不甘心,他渴望重頭再來,只要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不會再犯從前的錯誤,他也會像楊元慶一樣,總有一天……
羅藝很清楚,楊元慶不會再容他,雖然不至於殺他,但他這一生也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只能在苦悶和醉酒之中死去,只有李唐那邊,他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這時,門口傳來心腹大將孫建安焦急的聲音,“王爺,卑職有緊急大事求見!”
“進來吧!”
羅藝嘆了口氣,慢慢坐回了位子,孫建安快步走進房間單膝跪下,“稟報王爺,薛萬鈞藉口巡哨,帶領一百親兵出城走了,卑職願領兵把他追回來。”
薛萬鈞帶來的一萬軍隊已經被羅藝奪走了控制權,現在他們手中就只剩下這一萬軍隊的本錢,羅藝怎麼可能再讓薛萬鈞掌握,羅藝搖了搖頭,“他想去哪裡,就隨他吧!樹倒了,猢猻也該散了,孫將軍,你有什麼打算?”
孫建安低下頭道:“卑職願跟隨王爺,王爺去哪裡,卑職就去哪裡?不過卑職建議,我們可以撤到漁陽郡或者北平郡。”
羅藝苦笑一聲,“侯莫陳乂不可能給我們機會,他應該已經派兵去了,再說逃去漁陽郡又有什麼意義,遲早還是楊元慶盤中之菜,只會讓自己的談判底氣越來越弱。”
羅藝沉思片刻又道:“孫將軍,我想讓你替我去和楊元慶談判,告訴他,我願意接受他的第三個條件,我把軍隊給他,然後我帶家人去長安,只是我希望他在隨從人數再增加一點,我想帶五百人離去。”
“卑職明白了,卑職這就去和楊元慶談判。”
孫建安施一禮,退了下去,等他一走,羅藝立刻喝道:“來人!”
進來了幾名親兵,羅藝指着角落裡的五口大鐵皮箱子道:“把它擡到院子裡去,再讓親兵弟兄們前來集中!
這五口大鐵皮箱子是羅藝從軍營裡唯一帶出的東西,是他的最後一筆錢財,片刻一千名親兵來到大院,前後前後都擠滿了,很多人則站在院子外面,羅藝深深吸一口氣對親兵們道:“幽州已經結束了,我打算去長安重新發展,各位兄弟們有的跟我十年,最短也有三四年,我羅藝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大家的忠心,這五口大箱子裡是五千兩黃金,是我這些年的積蓄,我打算分給各位弟兄,想回家的,拿着黃金回家買點土地,或者做點小買賣,若還願意跟着我的,那你們拿着黃金當路費,你們自己去長安,在長安利人市門口的北平酒肆匯合,說心裡話,我希望大家依然跟着我,多一個弟兄,我羅藝就多一分力量。”
羅藝將五口箱子打開,裡面全是黃燦燦的金子,羅藝對幾名校尉道:“給弟兄們分了吧!一人五兩,應該是正好。”
“各位弟兄,拿到金子就立刻離開縣城,趁隋軍沒有到來前離開,希望我們能在長安再見!”……
繼業二年元月下旬,幽州總管羅藝率軍一萬人在良鄉縣正式投降了隋軍,按照事先雙方約定,楊元慶命人去幽州城接來了羅藝的家人,派軍隊禮送羅藝及家人隨從等五百餘人離開了河北,前往長安。
至此,幽州管轄下的涿郡、漁陽郡、北平郡、安樂郡等四郡正式併入了隋朝疆域。
三天後,楊元慶率三萬大軍抵達了幽州城,幽州城滿城空巷,二十幾萬軍民自發出城迎接楊元慶的歸來,當年他在幽州爲總管時,曾率領軍民抗擊瘟疫的威脅,保住了一城人的性命,很多人依然對他心懷感激。
更重要是,幽州軍民已經厭倦了戰爭,從大業六年末開始備戰高麗以來,涿郡便一直沒有停息過,無數軍隊像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所有人都已被折騰得疲憊不堪,他們渴望着幽州也能像河東一樣均田分地,恢復生產,恢復正常生活,因爲楊元慶大軍的到來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歡迎的人羣一直延伸十幾裡,官道兩邊都是一張張熱切的笑容,歡呼聲、鼓掌聲一浪接着一浪,不斷有人高喊:“歡迎楊總管回來!”
楊元慶騎在馬上感受着幽州民衆的熱情,感受着他們發自肺腑的歡喜和激動,這種熱烈的場面使楊元慶心中異常感動,他看見幾名少年扶住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前來迎接,老人舉起乾枯的雙手向他高高抱拳,他眼睛都有點溼潤了。
離城還有五里,侯莫陳乂帶領十幾名將領前來參見,他們一起單膝跪下,抱拳齊聲道:“參見楚王殿下!”
楊元慶連忙翻身下馬,將侯莫陳乂扶起,輕輕給他肩窩一拳笑道:“這麼多年來,竟然不寫一封信給我嗎?”
侯莫陳乂苦笑一聲道:“當年一別,我就以爲很難再見面了,沒想到.....哎!”
“沒想到我還會回來,是吧!”
楊元慶呵呵笑了起來,又給衆將道:“各位將軍請起,你們心懷忠義,不忘大隋,我楊元慶也絕不會虧待大家,請大家放心!”
衆將大喜,一齊大喊:“願爲楚王殿下效力!”
楊元慶笑了笑,很多事情不用說透,這些將領心裡都明白,他們並不是爲大隋皇帝效命,而是爲自己效力。
這時,司馬溫彥博領着二十幾名文官前來拜見,涿郡太守就是羅藝本人兼任,而長史是薛萬鈞,他們都只是掛名政務,實際上涿郡的政務都是由溫彥博負責,衆人上前躬身施禮,“參見楚王殿下!”
楊元慶連忙對衆人還禮,他又對溫彥博笑道:“溫司馬沒有跟羅藝去長安,這是我最欣慰之事。”
溫彥博微微一笑,“我給殿下說過,假如我能再重新選擇,我一定會效忠隋朝,今天我實現自己的諾言。”
楊元慶點了點頭,“溫司馬說得好,從現在開始,就由司馬擔任涿郡太守,希望司馬能儘快將涿郡民心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