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致禮臉色大變,向後退了兩步,顫聲道:“殿下何出此言?”
“這是真實之言,韓參軍爲何不愛聽?”楊元慶冷冷道。
“可是……可是……”韓致禮擦着額頭上的汗水,不知該怎麼說,如果是這樣,他的使命就失敗了。
此時楊元慶已經沒有心思再和他羅嗦下去,他走到十幾箱金銀珠寶面前,對韓致禮道:“這些財寶美女你都帶回去,告訴竇建德,既然他想下天下之棋,那就拿出一點下棋的魄力來,不要拿這些幼稚的東西來哄我,他若想要河北,把我擊敗便可以了,若他沒有膽量,那請他自己退出河北,天下江山,唯強者可居,我楊元慶是幾箱珠寶和幾個女人就可以打發的嗎?”
韓致禮滿面羞慚,躬身施一禮,便退下去了,金銀珠寶和少女也被他帶回去。
這時,裴青松上前笑道:“總管其實可以收下這些禮物,矇騙竇建德,讓他以爲總管真的有和解之心。”
楊元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你是太幼稚了,竇建德是什麼人,你以爲他真的認爲我會與他和解嗎?他不過是施緩兵之計,他要集中河北之軍,然後與我決一死戰。”
裴青松體會到了總管心中的不悅,嚇得他不敢吭聲,楊元慶不理他,他揹着手凝視窗外,自言自語,“宇文化及竟然送竇建德如此厚禮,這倒是有趣了。”……
彭城郡蘄縣,宇文化及的十萬大軍駐紮在這裡,而李密的十五萬大軍則駐紮在北面符離縣,兩支軍隊隔着通濟渠對峙,已經對峙了整整一個冬天。
宇文化及的十萬大軍駐紮在縣城之外,而文武百官和傀儡皇帝以及數千宮女宦官則住在縣城內,宇文化及將蘄縣封爲陪都,又命人將縣城內的文廟修整一新,充作行宮。每天上午他都要在這裡召開早朝,就算沒什麼事,他也要在這裡呆一個時辰,每天樂此不彼。
宇文化及還有一個念頭是想將楊廣的宮妃妻妾佔爲己有,他甚至打上蕭太后的主意,不過他的謀士柳慶卻再三勸他,蕭氏畢竟是大隋皇后,在軍隊和百官心中有很高的地位。他若敢輕動。恐怕將士會深以爲恥而發生兵亂,或者會離心而去,他將無兵可用。這句話刺中的宇文化及的心事,他最害怕就是失去軍隊,更害怕兵亂。宇文化及只得隱忍住心中的邪念,找了幾名年輕的宮妃陪寢。
這天上午,宇文化及和往常一樣進城去參加朝會,就他他剛走沒有多久,十幾名將領便悄悄會聚到驍果副都統司馬德戡的後軍營大帳內。
大帳裡,司馬德戡對衆人道:“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楊元慶已經奪取了幽州,並在涿縣大敗竇建德十萬軍隊,楊元慶席捲河北是遲早之事。他是擁隋而立,我們殺死了楊廣,他必然不會放過我們,我誅殺我們收買天下之心,而我們這位宇文公昏庸無能,貪財好色,他豈能是楊元慶的對手。必然會慘敗在楊元慶手中,此人我們靠不住,大家想想,我們還有什麼出路?”
帳中十幾將領都是司馬德戡的心腹,直接參加了宮亂。逼死楊廣都有他們的份,衆人心中十分惶恐。七嘴八舌,有人要投降李密,有人說去投降杜伏威,也有人要投降王世充。
“大家安靜!”
副將趙行樞大聲喊道,他知道司馬德戡必然已經有了方案,才把大家召集起來,他對司馬德戡道:“請將軍告訴我們吧!我們該怎麼辦?”
司馬德戡點點頭,對衆人道:“我們現在去投降任何人,他們都會用我們去討好楊元慶,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隱姓埋名,躲在江南或者嶺南某處,過富家翁的日子,享受下半生,大家以爲如何?”
衆人紛紛點頭,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方案,大家都在刀頭上舔血討生路,爲的不過就是升官發財,既然升官無望,那發筆財去做富家翁也不錯,可是怎麼發財,這是關鍵問題,衆人一起向司馬德戡望去,眼睛露出期盼之色。
司馬德戡見大家都被自己說動,便壓低聲音道:“我想大家都應該有數,宇文化及從大船內運出的珍寶裝滿幾百牛車,都藏在蘄縣城內,竟然被宇文化及一個人獨吞,我覺得這裡面至少有一半都應屬於我們,我的意思就是奪回屬於我們珍寶,大家都發一筆財然後我們各自尋找出路,有了這些珍寶錢財在手,我們的餘生足以享受榮華富貴,大家說怎麼樣,幹還不幹!”
“幹!”
衆人齊聲喊叫起來,眼中都露出興奮激動之色,司馬德戡連忙‘噓!’一聲,低聲道:“我已經計劃好了,今天夜裡我們帶兵出去,從西門攻進蘄縣,搶奪珍寶宮女,然後西門迅速撤退,找個地方分了錢財和女人,咱們就散夥。”
衆人興奮異常,躍躍欲試,司馬德戡找來十幾個大碗,倒滿了酒,每人將食指割破,每個碗裡都滴進一點血,衆人端起碗一飲而盡,狠狠將碗摔得粉碎……
衆將領都帶着各自的發財美夢迴帳了,留下司馬德戡和趙行樞兩人繼續商量細節,大營的空氣開始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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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參加完商議的十幾名將領中,宇文導師是資歷比較淺的一個,他雖然也複姓宇文,卻和宇文化及沒有一點關係,他不過也是宇文泰一名家將的後代,他憂心忡忡回到自己營帳,在營帳內呆坐了半響,最後他終於咬緊了牙關,叫來一名心腹士兵,對他低語幾句。
士兵點點頭,悄悄離開了營帳,向前營的中軍大帳而去,在中軍大帳的偏帳內,柳慶正在替宇文化及批改奏疏,宇文化及身爲尚書令總理政務大臣,他只會聽一聽朝務,也不會發表意見,最後把奏疏拿回來給幕僚柳慶批閱。
偏帳內,除了柳慶外。還有宇文化及的二弟宇文士及,他被兄長封爲內史令,但事實上整日無所事事,這段時間他心情極爲不好,自從宇文化及弒君後,妻子南陽公主便開始疏遠他,整整一個冬天,連面也不見。兒子宇文禪師也跟母親在一起。而不理他,這讓宇文士及的心情極爲苦惱,他和柳慶的關係很好。時常找他聊天。
“今天傳來消息,楊元慶已經攻破幽州了,竇建德在涿縣兵敗。柳兄,這個消息可是很不利啊!”
柳慶放下筆微微笑道:“你是說主公和竇建德結盟一事嗎?”
宇文士及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本來竇建德就是態度曖昧,說可以商量,但又不明確答應,現在他在涿郡被擊敗,自身難保,更不可能出兵助我們,現在眼看到春天了。和李密的決戰即將到來,我們士氣低迷,真的會是李密的對手嗎?”
柳慶沉吟一下道:“我昨天勸說主公南撤百里,儘量拖延和李密的決戰,只要再拖一個月,我們的機會便到來了。”
“爲何?”宇文士及不解地問。
柳慶端起茶杯眯眼笑道:“士及兄認爲竇建德不敵楊元慶,會撤往哪裡?”
宇文士及眉頭一皺。他剛要開口,帳門外有士兵稟報,“啓稟先生,宇文導師將軍派親兵來,說有緊急情報。”
“讓他進來!”
片刻。宇文導師的親兵走進大帳,單膝跪下稟報道:“我家將軍讓我稟報先生。司馬德戡今晚要發動叛亂,襲擊蘄縣行宮,搶奪珠寶宮女,他們已經商量決定了。”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柳慶和宇文士及同時吃一驚,柳慶急忙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剛纔,我家將軍剛商議歸來,都說都是宇文家族,不忍背叛主公,情況很緊急,請主公儘快定奪。”
柳慶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請告之宇文將軍,他的忠心我一定會轉告給主公,不會虧待他。”
親兵行一禮,退了下去了,宇文士及眉頭皺成一團,“柳兄,你認爲這是真的嗎?”
“我想應該是真的,司馬德戡本來就是爲利而造反,現在他撈不到半點好處,他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當初我勸主公奪他軍權,主公卻遲疑不決,現在禍事出來了。”
柳慶心中有點恨鐵不成鋼,站起身道:“我現在立刻進城去稟報主公,改天再和士及兄詳談。”
柳慶匆匆走了,宇文士及嘆了口氣,其實他想去投唐,憑藉他和李淵的關係,李淵絕不會虧待他,可是他又丟不下妻兒,他心中矛盾到了極點……
“什麼?”
宇文化及跳了起來,暴怒道:“我以心腹待他,他竟然敢奪我財物,他活得不耐煩了嗎?”
柳慶連忙勸道:“主公息怒,請聽卑職一言。”
宇文化及慢慢坐下來,忍住氣道:“你說,什麼事?”
“卑職是想說,可以趁此機會將司馬德戡的黨羽一網打盡。”
“這個不用你說,我早就想殺掉他了,就是智及老是替他求情……”
說到這,宇文化及的眉頭忽然一皺,他想起兄弟宇文智及和司馬德戡的關係極好,這件事不會和兄弟也有關係吧?
柳慶明白他的心思,低聲道:“很難說三公子有沒有參與,如果主公不放心的話,可以將三公子先囚禁,這件事主公可交給卑職來辦,我只須略施小計,便可將他們一網打盡。”
宇文化及本是沒有主見之人,柳慶這樣一說,他立刻取出自己的調兵金牌遞給他,“一切就有勞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