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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大肯賣力氣,搖起船來自然要快上幾分。
未時將過,鐵牛鎮到了。
小船緩緩靠岸,碼頭上迎來兩個男子。一個三十多歲,黑臉上帶着麻子坑。一個二十出頭,四肢健壯。兩人知道掌櫃的今日返回,早早在此等候。
桃花與揹着包裹的王貴並肩站在船頭,很是意氣風發的架勢。
而無咎依然坐着,擡眼四處打量。
岸邊停泊着一排大小船隻,人影往來忙忙碌碌。一條青石階梯直通街道,兩側房舍樓閣錯落起伏。還有商販叫賣,牌旗招展,混亂中井然有序,喧囂中透着經年不變的悠然。
兩年前的那個夜晚,便是從此處倉皇而逃。當時只顧得跑了,無暇留意碼頭的情形。如今故地重遊,別有一番風景。
“呵呵,請下船!”
桃花與王貴已上了岸,各自神色得意。前來迎接的黑臉漢子走到船邊,冷笑着出聲催促。而與他同來的男子,則是撒腿跑遠了。
無咎隨聲看去,疑惑道:“緣何說話漏風……”
那人笑容一收,沉着臉道:“我乃廖財,莫非無先生不認得了?”
無咎抓着木杖站起身來,衝着船尾的何老大拱手作別,施施然擡腳上岸,這才恍然“哦”了一聲,衝着面前的黑臉漢子嘿嘿笑道:“原來是豁牙的廖管家,怪不得……”
黑臉漢子,正是如意坊的管家廖財,曾被某人的劍鞘給打飛了幾顆牙齒,說起話來難免漏風,而對方故意舊話重提,簡直就是當面打臉,要多羞辱有多羞辱,要多氣人有多氣人。而他卻是回頭看向自家的掌櫃,見桃花微微搖頭,轉而強抑怒火,伸手示意道:“如意坊恭候先生大駕,這邊請!”
瞧見沒有,凡事隱忍者都不簡單。哪怕是青樓妓院中人,都知道欲擒故縱的兵法要訣。就如冤家路窄,卻笑臉相迎,而各自的背後卻揣着小刀子,只爲了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無咎拄着木杖,一搖一晃。桃花掌櫃的主僕三人,則是隨後緊跟。
須臾,一行人出現在街道中。
而如意坊距離岸邊不遠處,幾步路的工夫便到。大門前已守着幾個壯漢,一個個神色不善。
無咎卻是不慌不忙,循着街道旁的店鋪逐一查看。見有好吃的,伸手就拿。遇上成衣鋪子,專揀錦衣絲袍。隨即趾高氣揚吩咐店家打包帶走,又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付賬。
桃花則是搖着絹扇笑不作聲,只當是某人最後的瘋狂。
廖財臉上的麻子坑愈發黑沉,摸出銀子扔了出去。而他還想吩咐隨行的夥計拎着包裹,卻被那位無先生一把搶了過去,如同佔了便宜般嘿嘿直樂,接着熟門熟路直奔如意坊。
轉眼之間,一行人到了如意坊的大院子中。
而無咎尚未站定,便聽忍無可忍的廖財大喝一聲:“關門,抄傢伙……”
院門“吱呀呀”“咣噹”關閉,接着“砰”的一聲落下門閂。
無咎回頭一瞥,就手丟下包裹。
眼前的院子,與從前的情形大致相仿。右側的馬廄下,停放大車牲口。左手則是一排兩層的樓房,樓上樓下喧鬧不絕。所不同的是,對面的庫房已被翻蓋如新。且四周站着十來個壯漢,各自木棍、鐵尺在手而殺氣騰騰。
桃花則是手舞着絹扇,扭動着腰肢,風擺荷柳般地走到十餘丈外,旋即轉過身來尖聲叫道:“無先生,你要老孃如何款待你呀?”
無咎根本沒有置身險地的覺悟,輕鬆笑道:“桃花姐客氣了!我這人就是嘴饞,且將各式糕點奉上便可……”
桃花冷哼了聲,一手卡腰,一手拿着絹扇遙遙一指:“老孃的庫房內盡是各式的糕點,你不妨隨意享受,不過……”她話語一頓,嗓門陡然提高:“從即日起,你將永世爲奴。膽敢不從,我便打斷你的雙手雙腳扔了喂狗。這便是貪嘴的下場,得罪老孃的報應!”
院裡的動靜,惹來樓上樓下的關注。一個個癡男怨女勾肩搭揹走出房門,在門廊下回廊邊瞧着熱鬧。
無咎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點頭道:“既然掌櫃的發話了,那我便去庫房查看一二!”他一點都不客氣,依舊是拄着木杖,擡腳奔着庫房走去。
四周的十來個壯漢頓時圍了上來,只等着一聲令下便要齊齊動手。
桃花見無咎渾渾噩噩不明所以,笑得花枝亂顫,而一張粉面卻無笑意,而是咬着血紅的嘴脣舉起了手中的絹扇。
無咎卻突然停下,不解問道:“我記得還有兩個女孩子,分別叫做杏兒與棗兒,爲何不見身影?”
桃花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兩個不聽話的賤丫頭,一個投井死了,一個被我賣到外地……”
無咎的眼角微微抽搐着,神色中閃過一絲苦澀。
他的面前好像又浮現出兩個怯怯生生的女孩子,只爲了吃口飽飯而賣身爲奴。
人活不易,貧窮貴賤也都是咎由自取。若有命運,那也是運氣使然吧。而無論怎樣,都不該凌強於人。誰又比誰高貴不成,你憑啥啊!
而那還是兩個孩子,比自己的妹子也大不了多少,竟因不甘屈辱而慘遭禍害……
無咎終於不再裝瘋賣傻,慢慢舉起手中的木杖,兩道劍眉斜斜豎起,寒聲道:“我今日若不拆瞭如意坊,這天下便沒了公理!”他話音未落,隨手拋下木杖,如釋重負般長舒了口氣,“啪”的一甩衣袖,擡腳奔着樓房走去。
桃花急忙將手中的絹扇往下一揮,四周的漢子們舉起傢伙一涌而上。
無咎只管默默前行,但凡鐵尺、棍棒落下,他看也不看,舉手擋去。霎時間“砰砰”作響,臨近的鐵尺與棍棒盡數被他的雙手震飛了出去。而撲上來的漢子則是虎口震裂,一個個腳步踉蹌着跌倒在地。
桃花大驚失色,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弱書生竟然如此的神勇難敵,失聲尖叫道:“攔住他、打死他……”
廖財與王貴遞個眼色,兩人並肩而上。他本人則是從懷中冒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刃,衝着不遠處的那個背影便狠狠紮了過去。
無咎人往前行,背後卻像長了眼睛,身形稍頓,返身就是兩腳連踢。
廖財根本躲避不及,胸骨“喀喇”塌陷,隨即便像塊石頭,“呼”的一聲飛了出去。他人在半空,不知疼痛,怔怔看着那道白衣人影,眼光漸漸迷離朦朧。
那還是趴在地上去喝髒水的落魄書生嗎,緣何他的一腳竟有踏破乾坤之怒?
廖財倒飛出去十餘丈,“撲通”墜地,口吐污血,掙扎了下再不動彈。
而王貴已是嚇得進退不得,誰料面前風聲呼嘯。他尚未明白過來,被一腳踢得腦袋斷裂,兀自拖着地直直後退,直至“砰”的一聲撞上院牆,隨即跌成爛泥一堆。
無咎接連兩腳,結果了兩條性命,卻渾若無事般轉身往前,繼續奔着不遠處的小樓走去,並揚聲喝道:“我要拆瞭如意坊,與旁人無干。不想死的,都給我滾下來!”
衆人正在瞧着熱鬧,只當是如意坊管教家奴。誰料轉眼間,家奴成了凶神惡煞。他說啥?他要拆樓!娘哩,跑吧!
樓上、樓下頓如炸開鍋般,癡男怨女們大呼小叫。
桃花大張着嘴巴,愣愣看着廖財與王貴的屍骸,舉着手中的絹扇直哆嗦,就是出不了聲,腿腳發軟,一屁股癱倒在地。
四周的十來個龜奴也是嚇得戰戰兢兢,再無人敢上前一步。打個羣架,比兇鬥狠,乃家常便飯,誰也不含糊。而擡腳就要人命,真的沒意思,太血腥了,太殘酷了!
無咎已就近走到了樓前,一道道人影迎面衝過來,猶如驚鳥炸羣般分向兩邊,還不忘衝着他上下打量,隨即又是“哇哇”陣陣驚叫。
奔涌的人羣中出現兩位男子,各自衣衫不整而神色不快,卻又不明所以,直接繞過無咎,疾步走到了院中桃花的身旁。
這兩人中爲首的男子,三十多歲,衣着華麗,留着山羊鬍子,吊着眼角,給人一種笑容滿面的錯覺,實則整個人透着莫名的戾氣。他整理着衣衫,埋怨道:“桃花姐,出了何事?真是掃興……”
另外一人二十七八歲,略胖,圓臉,眼皮浮腫,脣上留着短鬚,跟着附和道:“我兄弟難得來一回如意坊,卻偏偏遇上撒潑發瘋的,豈止掃興,簡直是存心搗亂啊!桃花姐,起來說話……”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攙扶。
桃花怔怔擡頭,似乎見到了天上的救星,趁機扯住臂彎,纔將站起身子,便無力依偎過去,已是泣不成聲:“華先生、孔先生,姐姐命苦啊!那天殺的本是我家的家奴,卻凌霸欺主,還望兩位先生主持公道,從今往後,如意坊的姑娘儘管享用……”
聞言,兩位男子頓時義憤填膺。
無咎已在樓前站定,眼光一掠,稍稍後退蓄勢,接着衝着面前的廊柱便是飛起一腳。他自從魔劍灌體之後,力氣本來就大,再加上盛怒之下動用了靈力,這一腳出去怕不有數千斤的威猛!
廊柱十二根,足有尺餘粗細,下端墊着基石,上端頂着二樓的迴廊。一排廊柱十二根,乃是整個小樓的支撐所在,可以說是異常的堅固。
不過,再堅固的根基,遇到了成心拆樓的,頓時便如摧枯拉朽!
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矗立的廊柱頓時飛出,再“轟”的砸向牆壁,接着又“轟隆”一聲,二樓的迴廊連同上下的客房頓時塌陷了一大塊,木屑、磚石飛濺而下。
無咎揮袖一甩,臨身的木屑、磚石盡數飛了出去。他片塵不沾,轉身奔向下一個廊柱。
便於此時,有人出聲:“拆樓的道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