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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圖簡所示,燕谷,位於天獅郡以西,乃是一個羣山環繞的山谷。
而眼前所見,便是燕谷?
半空中,一羣人影由遠而近。而不管是無咎,還是萬聖子、鬼赤與豐亨子,皆錯愕不已。
風雪籠罩的冰原,與別處沒有兩樣。唯有幾處突起的冰丘,似乎稍顯不同。而隨着海元子、青田等原界的修士往下落去,冰原之上竟然裂開一道縫隙。
燕谷,藏在冰原之下?
無咎與萬聖子、鬼赤、豐亨子點了點頭,跟着往下落去。
穿過冰原的縫隙,景象大變。
一座佔地數裡的山谷,呈現眼前。其中有房舍矗立,洞窟錯落,樹木成簇,草地連片,與之前的長丘谷相仿,卻多了成羣的原界修士,也多了幾分血腥的殺氣。
“豐家主,無老弟,萬祖師,鬼兄……”
四人尚未落地,樸採子與海元子、青田、谷百玄等人迎了過來。
雙方舉手致意。
萬聖子擡眼張望,忍不住問道:“龍鵲呢,還有我妖族的弟子呢……?”
鬼赤跟着出聲道:“鬼諾、鬼宿,也不在此地。”
山谷內雖然人數不少,卻多爲晚輩弟子,並未見到龍鵲所帶領的夔龍衛,而原界的多位天仙、飛仙高人也不見了蹤影。
豐亨子也察覺異常,急忙催促道:“樸兄,快快說來!”
“此前突圍西行,我憑藉戰車之利,橫穿狻猊、天馬兩郡。而抵達天獅郡之後,遭遇大批神族高手阻截,樸某與沐兄、沐家主當機立斷,就近奪取燕谷據守。怎奈事發突然,混戰之中不免有人失散。而先行突圍的虞青子、盧宗等上萬人,亦至今下落不明。故而由我留守燕谷,沐家主則是帶人找尋失散的同道。豐兄,你與無咎老弟來的正是時候……”
“谷內尚存多少弟子……”
“一萬五千左右……”
樸採子與豐亨子,敘說着突圍前後的遭遇,以及山谷中的現狀。
無咎卻轉過身去,默默走到一旁。
衆人說話的地方,是片山坡,就此擡頭觀望,可見那數十丈高的穹頂之上,覆蓋着厚厚的寒冰。得益於陣法的支撐,看上去倒也堅固,並投射着朦朧的天光,使得山谷的晝夜分明。而數裡方圓的所在,又彷如一個巨大的冰窟。便在這冰窟之中,聚集着一萬多個原界的修士。其中的飛仙不過二、三十位,地仙僅有三、四千之數。而一道道惶然無措的人影,猶如殘兵敗將,再不見了曾經的鬥志,只有末路的彷徨與絕望……
而依着他無先生的主張,本該由樸採子、沐天元、龍鵲帶人突圍,追趕先行離去的一百多具戰車,待雙方匯合之後,再繼續西行而去。途中但遇不測,就近奪城據守。只要他與萬聖子、鬼赤、豐亨子隨後趕到,突圍戰爭便大功告成。
而計策應該沒錯,誰料結果卻大相徑庭。
虞青子與盧宗所帶領的一萬多人突圍之後,竟然下落不明?
而樸採子與沐天元也是糊塗,就地堅守已屬不易,卻盲目的外出找尋,豈不是分散人手,而更添幾分兇險的變數?
“樸家主,龍鵲與夔龍衛去了何處?”
“夔龍衛驍勇無敵,理應派上用場,已往西北而去……”
“哎呀,我若是神族的高人,獲悉原界動向之後,於玄鯤郡、天獅郡的交界之地設伏,任誰也休想逾越一步。夔龍衛凶多吉少啊,我可憐的十三個弟子……”
“萬祖師勿憂,夔龍衛必然無恙……”
“哼,我怎會不擔憂呢?即使我的弟子無恙,這小小的燕谷又如何抵擋神族的強攻?”
“燕谷已被山石、寒冰包裹,再借助陣法加持,可謂堅如磐石,而易守難攻。此外,便如萬祖師所說,神族忙於四處設伏攔截,一時無暇攻城。且靜候幾日,必有轉機……”
“老萬總覺着不妙,無先生——”
萬聖子與樸採子爭執無果,想起了某位先生。
在場的衆人,也紛紛看向無咎。
無咎轉過身來,撇着嘴角,沒有笑容,只有一臉的苦澀。他聳聳肩頭,自言自語道:“事已至此,且靜候兩日……”
“如此便好,請三位高人稍事歇息,樸某與幾位家主前去查看陣法,回頭再行請教!”
樸採子舉手告辭,豐亨子也跟着衆人離去。
山坡旁邊的峭壁上,開鑿了一排山洞,據樸採子交代,那便是三位高人的暫歇之地。
萬聖子與鬼擔憂弟子的安危,心緒不佳,又無計可施,只得奔着山洞走去。
無咎並未忙着歇息,而是獨自在山坡上默然佇立。少頃,他揮袖輕拂,身邊多了兩個女子的身影,隨之笑聲響起——
“嘻嘻,此地有青草樹木,堪比長丘谷哦!”
愈是處境艱難,冰靈兒愈是顯得輕鬆歡快。這便是她與常人的不同之處,也是她超凡脫俗的韻致所在。她拉着鄭玉子,笑道:“來啊,且看風景……”
兩人牽着手,跑下山坡。
而無咎看着那道小巧玲瓏的白衣人影,嘴角也終於浮現出一抹笑容,遂即走下山坡,一個人信步閒走。
凡俗有句話: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短短百年,彈指揮間。當回首剎那,不妨捫心自問,此生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倘若紅塵如夢,夢境成空。這蹉跎的仙途,何嘗不是一場夢幻!
而縱然如此,亦要活出本色,方不枉此生,不枉這一路的風景……
山谷之中,有樹木、山石,也有房舍、院落,像是集鎮所在,卻又遍佈陣法禁制而戒備森嚴。尤其是山谷的四周,爲重重的寒冰所包裹。
而寒冰何來?
雨水匯聚成湖,再又凍成寒冰,加持了陣法之後,使得山谷的防禦堅固。
而此地真的便如樸採子所說,堅不可摧?
倒也未必。
只要擊穿頭頂的冰穹,這看似堅如磐石的燕谷,便將毀於一旦……
無咎閒逛之際,不忘留意着燕谷的防禦,
前方有塊大石頭擋路。
無咎正要掉頭離開,又慢慢走了過去。
大石頭背後,站着五六個人。爲首的老者,竟是豐亨子。而與他說話的乃是五個家族弟子,有飛仙,也有地仙,皆神色哀傷——
“師伯,豐家僅存晚輩五人。”
“衆多弟子,死傷殆盡。”
“晚輩的幾位師姐、師妹,與十數個人仙女修,也慘遭不幸、神骸俱消。”
“師伯,請你老人家多多庇護,否則豐家必亡……”
記得豐亨子說過,他帶着百名族人來到玉神界,如今僅剩五個人,在懇求他的庇護。而豐亨子乃是原界至尊,素來沉着穩重,此時竟也鬍鬚顫抖,背影微微搖晃——
“老夫……愧對先祖啊……”
五位弟子更添悲痛——
“師伯……”
“師祖……”
“唉——”
豐亨子嘆息一聲,沉默片刻,擺了擺手,道:“老夫帶着爾等來到玉神界,便是想要存續豐家一脈。誰料尚未尋至通天坦途,卻一腳踏入絕境啊。如今原界傷亡無算,諸多家族慘遭滅門。我豐家也難以倖免……”
豐家主在管教弟子,或涉及他個人與家族的隱秘。
無咎停下腳步,悄悄後退。
卻聽豐亨子又道:“……而老夫愧對先祖,也愧對各家同道的託付。十餘萬人慘死異域,老夫卻無能爲力,又豈敢庇護豐家,落得萬夫所指的罵名……”
無咎轉身離去,落腳無聲。
這位豐家主,之所以能夠成爲原界至尊,自有其過人之處,而他爲了原界的存亡也算是拼上了老命。奈何他所面對的神族過於強大,還有玉真人暗中作祟、處處添亂。咦,爲何沒有見到那個傢伙……
無咎在山谷中轉了一圈,返回原處。
詢問得知,西行途中,遭遇混戰,玉真人搭乘的戰車也下落不明。
無咎在山坡上徘徊片刻,找個山洞走了進去。
而冰靈兒帶着鄭玉子,猶在山谷中四處閒逛。有了玩伴之後,那丫頭便忘了本先生?
洞內,無咎盤膝而坐,尚未吐納調息,又禁不住翻手拿出一個酒罈子。
長丘美酒?
捏碎壇口,稍稍輕嗅,酒水入口,無咎點了點頭。
萬聖子知道他的嗜好,洗劫長丘谷的時候,幫他搜刮了百多壇藏酒,還爲之杜撰了名稱,長丘美酒。而酒水的味道尚可,倒也飲得。不過他酒性未罷,又放下酒罈而雙眉淺鎖。
雖然思忖許久,也斟酌許久,而諸般意外與錯綜複雜的狀況,依然讓他遲遲難以決斷。
原界家族僅剩一萬多人,另有一萬多人下落不明。而失散的弟子與沐天元等人,還有龍鵲與夔龍衛,至今外出未歸。是該就地等候,還是及時應變呢?
要知道刑天雖然死了,卻收效甚微。如今的神族不僅更加瘋狂,而且變得動向詭異。稍有疏忽大意,原界的厄運再難逆轉。若真如此,豈不是白白葬送了十餘萬條人命?且不說原界高人如何,他無咎也承受不起啊……
便於此時,洞外有人呼喚——
“無咎……”